“陈凛狮?”
声音又响了起来,还准确无误地叫出他的名字。
“……”迟钝的陈凛狮还没察觉到什么,他一点儿反应也没有,还半躺在地上,手掌下面是冰冷又粗粝的地面。
“天呐,你受伤了!”对方惊讶地捂住了嘴,紧跟着她蹲了下来,跟陈凛狮几乎就在一个水平线。
“你……”陈凛狮终于挤出一个字,但却是无关紧要的字。
眼睛已经被彻彻底底地占据,没有一丝空隙,他早就辨认出来了,在她嗓音到达之前,他就隐约有了一些感觉。
直接并且正确的感觉。
“你的脸,”康心月拧起眉,抬手指着他发红的左脸颊又问了一次,“没事吧?”
她在第一时间认出他,他那颗在左眉下特别的小痣让她记忆深刻,更别提他傲人的面容和气质。
没人可能忘记这样的五官,即便他想要。
“怎么了怎么了?”在远处抽烟的司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连忙掐了烟火急火燎地跑过来。
“好像撞了人了……”围观群众解答了一句,见没什么特别的,大伙也就三三两两地离开了,一下就让这儿变得空旷起来。
回过神来,陈凛狮才如同弹簧一般从地上站起来,他稍微梳理了一下思绪,然后抬头看向康心月。
嗓子眼堵得难受,他的嘴巴似乎一瞬间就失去了功能。
一如既往的迷人,简单的装束能最大化地放大她的美丽,无可置疑,这样的美举世无双、独一无二。
至少,陈凛狮是这么认为的。
眼睛挪不走,他的强制命令不管用,除非叫它满足。
“哎呀……”司机最先看见的是在地上已经被砸得稀烂的箱子,他拍了好几下大腿,大叫道,“全没了!”
康心月被他吓得不知所措,她从商贸城下来,没走大门,走的是小偏门,没想到这儿停了一辆货车,差一点就被一箱货物迎面直击,她捏紧了揣在兜里的手,面色有几分无助。
假如陈凛狮没有及时的避开,恐怕皮开肉绽的就是她了,想到这里,她对他又多了几分感激。
本来今天一切顺利,许久没见面的贺成钦也在上午约了她,这会正好是两人分别后,她正回味男友的体贴和温柔呢,就发生了这事儿,难免心里会有点不快。
肩膀和手臂都有一阵阵的刺痛,但陈凛狮无暇再顾及,他绕过司机,走到康心月面前,他明显地看见她被吓到了。
空气都变了味道。
有点淡淡的甜。
覆盖寒冷和疼痛。
这世界的所有,都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震撼嵌在脑子里,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话,呆愣愣地凝视她,直至她投来奇怪的目光。
“你没事吧?”他就是想破脑袋也绝不会想到会在这样的场面下遇见她。
他从不敢想,再见的事情,偏偏苍天尤其会捉弄人。
“我……”康心月看看他,很认真地摇头地说,“我没事。”
她连那个箱子都没碰着,它全部砸在他的身上,他在危险即将发生的那一刻丝毫没有犹豫地让它倾向自己。
“哦……”陈凛狮应了声,身上隐隐作祟的疼痛让他不自觉地倒吸一口凉气,他咧开嘴,低低地叫着,“嘶——”
康心月清楚地看见陈凛狮的左脸上被刮出一片红肿,它跟着时间蔓延,在他白皙光滑的皮肤上格外的鲜艳。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司机带了几分训斥的口吻对陈凛狮说,他啧啧两声,又接着讲,“怎么办?一会儿怎么交代?”
不等陈凛狮说话,他接过话:“反正跟我没关系啊,是你砸的,到时候你自己跟老板解释。”
“这么大个人了……一点活都干不好……”
“别赖我啊!”
“这可跟我没关系。”
他侧过身去喋喋不休的,嘴巴没个休息,而字里行间都是对这件事的推脱。
陈凛狮无奈地抽抽嘴角,他活动了一下肩膀,说:“东西是我砸的,我会跟老板讲,但我刚才就说了,你的车停得有问题。”
“所以你想把这事儿推给我?”司机瞪眼。
“不是推,”陈凛狮俯身下去,开始收拾地上稀巴烂的残局,“只是提醒你。”
他没想过推卸什么责任。
站在一旁的康心月也大概听懂了事情的始末,她抿抿唇,加入两个人的争论:“本来就是。”
她是考过驾照的人,虽然没开几天车,可交通规则还是知道得很清楚,会发生这种意外,跟车停的位置有很大的关系。
司机别了她一眼,上上下下地打量后翻着白眼回答:“有你什么事啊?”
康心月哼了哼,冷冷地说:“那是没砸到我,砸到了就事大了!”
这话一出,听得司机是脸红脖子粗的,他愣在原地,嘴巴张了张,却没吐出声音,像是咽喉被人狠狠掐着。
“我帮你吧。”康心月三步并两步走到陈凛狮身边,她蹲下去,顶着冷风伸出白嫩嫩的两只手帮着他捡拾地上的东西。
陈凛狮侧过眸去,呆木半秒,吃惊已变成家常便饭。
“不用了,”他很快说,“我自己来就好。”
“很冷的。”
他忍不住提醒她,可话出口的那一刻他就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这是他能讲的吗?他们很熟吗?
但天真的很冷,连他都受不住,不用说她,那双手一看就知道没怎么经历风霜雨雪。
康心月眨了眨眼睛,她看向他,露出个温温的笑脸:“这话你应该跟自己讲吧?我可不冷,倒是你,不冷吗?”
他穿得单薄,一件薄薄的毛衣加一件不怎么样的外套,光是看就觉得让人头皮发冷。
陈凛狮在她的笑里沉溺了好一会儿,许久后才摆摆头,表示不冷。
箱子里的货基本都是一些易碎品,哪怕是包装没有坏,里面的东西大概都摔成了碎片,指定是不能要了。
总算是收了个差不多,还有一些零碎和纸屑,陈凛狮打算等会儿找环卫工人借一借他们的工具收尾。
“谢谢你。”
陈凛狮在把破烂的箱子抱回车里后特地跟康心月道谢。
“没事,”康心月摆头,“倒是我才应该谢你。”
直到这时,她才有一点时间思考他到底在做什么。
“你会不会很麻烦?”她问。
看样子像是在做兼职,可他还只是一个学生啊,高三吧,几个月后就要高考了……他不用复习吗?
高三的学习很紧张吧,贺成钦都忙得晕头转向的。
“没事的。”陈凛狮说得有些违心,他也不知道最后会变成什么样,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它已经发生了。
“那……”
康心月的话没讲完,在第一个字冒出来的时候就被那个站在一边的司机打断了,他提了很高的嗓子,说:“赶紧搬吧,一会儿还得去城西送呢!”
“真耽误人。”
陈凛狮压根没听司机讲的话,他只是最后看了康心月几眼,下意识的,没有任何预兆,风扬起她的发,模糊他的眼睛。
汽车隔绝了视线,也把那张勾人心弦的脸阻绝在外面。
重新开始工作。
能属于自己的时间少得可怜,他仅能在浮浮沉沉的心脏那里找到一点她曾经出现过的痕迹和证据。
恢复平静,步入平稳。
偶尔,陈凛狮会在那块空地停驻几秒。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微微蹙眉。
在外面呆了好一阵,康心月自然是冷得不行,她就近找了家奶茶店,暖呼呼的奶茶入肚,驱走身体里一大半的寒意。
问题的答案出来了。
她真够迟钝的。
也许他需要。
如果不是必要,谁会在这种时候去做兼职呢?她们学校里很多学生都是这样,会借着放假的时间去赚一些生活费。
那他可真是个懂事的小孩。
她在心底衷心地赞许他。
那么……她忽地想起来贺成钦以前对他的评价,似乎是不怎么好,可她不记得他是怎么讲的了。
隐约记得提到说他的成绩不太好。
成绩……她咬住吸管,用力吸起一大口奶茶,里面还有一块诱人的布丁。
甜甜的。
不知道成钦知不知道这件事,假使他知晓,应该会对这位学生改变一些看法,说实话,她跟他的看法有点不一样,她一直觉得陈凛狮是个很好的人。
至于成绩……这是评价一个人最可变的因素了。
无伤大雅吧。
傍晚时分,却已是夜晚的模样。
像是个梦。
陈凛狮现在仍然处于现实与梦幻交织的极致拉扯中,他快要分不清世界的真伪,精神和肉/体完全不在一个平面。
眼睛被拉扯、心情被拉扯、思绪也被拉扯。
没有一处完好,他被她的出现拉成一块没有形状的物体。
什么话都没讲,他指有意义的。
那什么是有意义的?
损了一箱货的事情总归是要上报的,果不其然,老板一听,脸立马就拉了下来,他板着脸,语气很恶劣地问:“谁啊?谁那么不小心?”
事情的矛头一下就指到陈凛狮头上来。
在他恍神的一瞬间。
“啧……”老板打量着陈凛狮,“你怎么回事?”
“我……”开小差的下场就是丧失主动权。
“别解释了,东西坏了就是坏了,解释有什么用?”老板很不快,“你今天的工钱就别要了,就这样!”
“为什么?”陈凛狮瞪大了眼睛。
“什么为什么啊?”老板指着他,轻蔑地望向他,“你有什么不满意的?你知道我那一箱货多少钱吗?没叫你赔钱算便宜你了!还跟我叫?”
见陈凛狮还是一脸的愤怒,老板尖锐地笑了一声,盛气凌人地说:“怎么的?不满意你就走人。”
“缺你不行呐?”
“哼。”
说完,老板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