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随安刚刚还嘴硬说自己没事,陈喻这一问,他又点点头,说:“行,那就麻烦陈医生了。”
陈喻往前走了两步,手掌搭在他的肩上,虚推着他往前走,“别开车了,我带你过去,等会再回来开。”
薛随安身上的卫衣很薄,能感受到陈喻手掌的温度,他侧过头笑了笑说:“那也太麻烦你了。”
陈喻说不麻烦。
最后薛随安也没上他的车,商厦这边堵车堵得厉害,来回一趟太折腾。薛随安开车跟在陈喻后面。
驶出车库后跟廖凯他们道了个别,各自往家去了。
车上,陈璨透过后视镜看到薛随安的车不紧不慢地跟着,对他舅舅道:“原来你跟我们班主任关系这么好啊。”
陈喻没否认,问他:“今天玩得开心吗?”
陈璨扣着安全带说:“赛车玩得挺开心的,吃饭看见班主任给我吓一跳。”
陈喻笑了下:“回去快写作业吧,明天薛老师查你。”
“救命啊……”陈璨哀嚎一声,死的心都有了。
陈喻住的小区离医院不远,当时买这房也是图上班方便。
薛随安把车停在小区门口的停车位里,跟着陈喻进去了。
小区里春意盎然,花柳明媚,薛随安边走边看,说:“你这儿绿化还挺好。”
薛随安胃疼走得不快,陈喻放慢脚步跟在他身侧,顺口问了句,“薛老师住哪?”
薛随安说了个小区名,离一中不算近,陈喻问他:“怎么不买学校附近的房子?”
“贵啊。”薛随安开玩笑道。其实他之前有一套学区房,刚工作的时候买的,三年前租了出去,又在其他地方买了套新的。
陈喻刷开门禁,三人一块进了电梯。
这小区里都是高层建筑,陈喻住16楼。电梯往上升的速度很慢,陈喻问他:“现在感觉怎么样?”
薛随安一直微弓着身子,说:“有点胀痛。”
“以后别再饭后吃凉了。”陈喻说着,又伸手在陈璨脑袋上弹了下,“还有你,别觉得自己没事,等出毛病有你受的。”
陈璨捂着脑门,敢怒不敢言。
电梯门终于打开,陈喻输入指纹,推开门道:“进来吧。”
薛随安换鞋进了客厅。
屋里整洁明亮,沙发上纤尘不染。薛随安没四处打量,礼貌地坐在沙发一角。
陈璨回屋写作业去了,陈喻给薛随安找药。
药箱里什么药都有,陈喻拿纸杯接了杯热水,把药片和水杯一起递给他。
“先把这个吃了。”
薛随安都没问这是什么药,接着热水直接咽下去了。
陈喻解释道:“这是止痛的,等会胃里就不难受了。”
薛随安揉揉腹部说:“好像真的不疼了。”
“倒也没这么快。”陈喻低头笑了声。
他让薛随安把热水喝完,转身又去冰箱处拎了一大袋中药液出来。
“这些是中药,调理肠胃的,一天两袋,得放冰箱里冷藏,喝的时候加热。”
袋子拎在手里很有重量,薛随安掂了掂。他之前也喝过中药液,这么一大袋不便宜,薛随安问道:“这得多少钱啊?”
“怎么,你还想给我钱?”陈喻挑了下眉梢,有些好笑,“拿去喝就行。”
刚咽下去的药好像真起了作用,薛随安胃里没那么不舒服了,他挺直脊背,开了句玩笑:“老师不能收学生家长的东西,这是基本的职业道德。”
陈喻说:“别逗了薛老师,一码归一码。”
他们现在的关系确实不止是老师和家长,朋友之间说这些就见外了,薛随安没再提这个。
他拿了药道了谢,出门后陈喻要下楼送他,薛随安把他推出电梯,“送到这就行了,回头见。”
电梯门缓缓合上,陈喻弯着嘴角点头:“回头见,路上慢点。”
薛随安开车回了家,路上堵,到家太阳快落山了。
他先把中药液放进冰箱,接着把堆满衣服的沙发收拾了一遍。
他平常一个人住,没那么多讲究,屋里看得过去就行了。但今天目睹了陈喻的客厅,薛随安忽然就觉得自己这窝有些不忍直视。
刚收拾完,宋玲给他打来电话,问他:“在不在家啊儿子?”
薛随安说:“在呢。”
“行,我跟你爸过去一趟。”宋玲说。
十分钟后,门锁传来声响。
家里的密码父母都知道,薛随安正在阳台上挂衣服,听见声音回头看了眼:“爸,妈。怎么又给我带这么多东西?”
“你大姨寄来的,我们吃不上,给你捎点。”宋玲换上鞋进来,“屋里怎么这么干净,收拾房间了?”
“闲得没事收拾收拾。”薛随安说,“以后别给我带这一堆了,吃不上。”
“吃不上给朋友分分。”宋玲去洗了盘水果,端到茶几上,“衣服很多吗,要不我帮你挂?”
“不用,我自己来。”
薛明远拎着东西去开冰箱门,正要往里放,接着看到里头有一大袋中药液,“怎么买这么多中药,哪不舒服?”
薛随安腰疼那会就没跟他们说,说了只会徒增担心,现在也只是风轻云淡道:“跟朋友出去吃饭,吃撑了胃不太舒服,他就给了我一些中药。”
“给这么多啊。”宋玲也过来看了眼,“中医朋友?”
薛随安挂完衣服走过来,说:“附院的中医。”
“附院,挺厉害。”宋玲点点头。附院是他们这最权威的医院,这里面的医生就没有差的。
薛明远拿出一些菜,进了厨房。
“你多久没做饭了,灶台都落灰了。”薛明远的声音传来。
薛随安吃着水果道:“真的假的,上周我还煮过面条。”
他平常基本不怎么下厨,要么点外卖要么在外面吃。
一说起这个,宋玲就跟他说外面的东西多不健康,还是得自己做着吃。
薛随安一脸无奈地听她唠叨,也没有不耐烦。小时候总嫌他俩管得多,嫌烦,现在才知道有父母在旁念叨是件多么幸福的事。
他进厨房帮着择菜,他们家一向是他爸做饭,宋玲偶尔兴趣上来才会做几顿。
薛随安这阵子忙,连着三个周末没回家,薛明远问了几句他的近况,薛随安就重避轻地说了,还提了句暑假支教的事。
薛明远很支持:“趁年轻多做几件有意义的事。”
薛随安大学时就经常报名支教,去过很多地方,也接触了不少偏远地区的孩子,每一次支教经历都让他终身难忘。
吃饭的时候,宋玲忽然问了句:“你跟小林还有联系吗?”
薛随安筷子一顿,平静道:“没有,分手后就不联系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宋玲跟薛明远对视了一眼,犹豫该不该说。
一看就是有事瞒着他的样子,薛随安眉头皱了起来:“什么事?”
宋玲叹了口气,放下筷子拿起手机,在屏幕上点了两下,说:“今中午突然看到这条短信,你看看。”
薛随安接过手机看了眼,脸上的表情随即就冷下去了。
短信很长,号码归属地显示国外。发送时间是两天前,被手机自动识别成了诈骗信息。
今天宋玲清内存的时候无意点开看了眼,才知道这是林燃发来的。
当初分手后,薛随安拉黑了林燃所有的联系方式,可林燃总有办法找上他。
薛随安被逼无奈只能换了手机卡,邮箱也弃用了,他想彻底跟林燃断了联系,搬家也是因为他。
后来听匡鸿说林燃被家里遣送出国,薛随安才松了口气。
没想到时隔三年,这人居然又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他面前。
短信内容基本都是林燃的道歉,他说自己这几年在国外想明白了很多,当初确实是他对不起薛随安,他认错。后面还说了一大段,说自己放不下这段感情,问薛随安愿不愿意和他重新开始。
薛随安没仔细看,大致扫了一眼,气笑了。
骚扰短信都发到他爸妈这了,真踏马够神经的。
他把短信删除,然后把这个号码拉黑,神色冷凝道:“别理他。”
这顿饭吃得气氛有点沉闷,吃完饭薛随安去刷碗,宋玲欲言又止地跟在他身后,到底是没忍住:“小林这个人……做事太极端了。我跟你爸总怕他再来打扰你,要不你还是跟我们回去住吧,一个人在这我们不放心。”
薛随安转过头说:“没事,有什么不放心的,他不知道我住这儿。再说我这么大个人了,我还怕他不成。”
宋玲又叹了口气:“怪我,当初就不应该同意你们在一起的。”
“哎呦,妈。”
薛随安把洗干净的碗放进橱柜,擦擦手推着她出来,笑道:“别这么说,怪你们做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咱都朝前看,没必要为不重要的人浪费情绪。”
他是确确实实放下了,才会坦然地说出这些话。
宋玲跟薛明远都担心他,薛随安陪他们喝了两壶茶。
他们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但父母的眼神依然包含担忧。
薛随安笑着放下茶杯,说:“你们别这么看我,我真没事。别说一条短信,就算他现在站在我面前,我也不会给他多余的眼神。”
他不是那种执着于过去的人,说不在意就是真的不在意,洒脱又干脆。
做父母的自然清楚他的性格,但免不了挂念。
天色已晚,薛随安让他们早点回去。
临出门,薛明远顿住步子跟他说:“你的私事我们不多问,但要是有什么抗不下去的,也别瞒着。照顾好自己,健康快乐比什么都重要。”
他爸还是不放心。在父母眼里他永远是个孩子。
薛随安心里慰帖,揽着薛明远的肩拍了拍,“知道了爸,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别担心。”
父母走后,屋子又安静下来。
薛随安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玻璃窗上倒映着他的侧影,孤零零的一个。薛随安其实是个挺怕孤独的人,但这些年一个人住,也习惯了。
过了会他站起来,从冰箱里拿了包中药液,烧开水放进去,很快就热了。
这玩意不能细品,薛随安眼一闭,皱着脸喝完一包,苦得舌头都麻了。
他从果盘里拿了个苹果,吃了一半才勉强缓过来。
薛随安给陈喻发了条信息过去:谢谢陈医生给的中药。
陈喻隔了半个多小时才回,发的是语音:“别谢来谢去的,胃怎么样,好点了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明显的喘,薛随安微挑眉梢,也回了条语音:“已经不疼了。就是这药太苦了,苦得要命。”
陈喻说:“良药苦口,喝完吃点甜的压压。”
薛随安笑道:“好。你是刚健完身吗?”
“对。刚在跑步机上跑了会儿。”陈喻说。他的喘息已经平复下来了,嗓音微哑,比窗外的夜色还要低沉。
陈喻要去洗澡,他们没聊太多。
薛随安不紧不慢地吃着苹果,又点开刚才那几条语音听了一遍。
陈喻这喘息怎么说呢……
挺克制。
也挺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