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偏头看向沈傅予，竟看到她袖子一撸，一板一眼地开始做起了笔记。
“没想到你上课还挺认真的啊。”鹿昭禁不住打趣。
沈傅予傲娇地一挑眉：“别的课我当然不会这么认真。不过裴老头的课含金量很高，错过了就是我吃亏了。”
要不怎么说是家里从医又从商呢，这头脑属实是灵光得不行。
见状，鹿昭也不禁燃起了求知欲和好胜心，接过沈傅予送来的新本子也开始记起了笔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台上老师认真教学，台下同学专心听讲，教学氛围颇为融洽。
不知不觉，伴随着一阵悦耳的卡农从广播里传来，裴复利落地敲了敲黑板，直接宣告本堂课结束。
鹿昭快速将黑板上最后几行字抄到本子上后，这才后知后觉地揉起了自己的手腕。
自不上学后，她都有好些年没有碰过笔了。
而且，裴复讲课深入浅出，条理清楚，即便是她这样的天降插班生都能跟着他的节奏很快地进入书本。
也因此她的笔一写，就没停下来过。
“沈傅予，还有新来的同学，你们俩等会儿走。”
裴复远远喊了一声，不一会儿就提着电脑包向两人走了过来。
“怎么样？第一堂课还上得习惯吗？”
鹿昭点点头，知晓他问的是自己。
“行，如果有其他方面的问题，你可以问沈同学。她是我们班的班长。”
听到这儿，鹿昭不经意地往身侧看了一眼。果不其然，沈傅予已经做作地甩起了皮草，俨然臭屁得不行。
“当然，如果有些问题沈同学也不能解决，你可以再找我。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
“好。谢谢老师。”
这张名片风格很简单，白底黑字，上头只有一个名字和联系方式。倒也和裴复本人的气质相符。
裴复递过名片后，稍一点头，人便不疾不徐地从教室里离开。
鹿昭看了看渐行渐远的人影，这才转头朝向沈傅予。
“想不到你们班主任还挺和善的。”
“并不是。”沈傅予夸张地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等到了期末周，你就会领教到他的恐怖了。那妥妥就是个无情的刽子手。说卡你，就卡你，一点情面都不会讲。”
鹿昭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像这种原则性强的人，治学态度必然严谨。这一点，她已经在裴南扇那儿领教过了。
两人这边打打闹闹，迎面就碰上了另一波下课的队伍。
置于队伍前端的鹿仁前一秒还笑呵呵的，待看到了鹿昭，下一秒白眼一翻，立马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反方向。
那架势，说是看到了仇人也不为过。
“哎，你弟哎！”
鹿昭站直身子，无所谓地一耸肩：“你看他像是愿意和我们打招呼的样子吗？”
话毕，沈傅予似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学着鹿昭的模样耸了耸肩，直接下了楼。
“对了，学校里是出了什么事吗？我早上过来的时候看到一堆人在那儿闹。”
鹿昭顺口换了个话题。
没想到一回头就看到沈傅予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奇怪起来。
“怎么了？干嘛突然一副这样的表情。难道那个出事的是你认识的人吗？”
沈傅予紧着眉毛，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半晌才出声道：“昭大，出事的确实是我认识的人，就是我们班上的。”
“我们班上的？”
鹿昭一脸难以置信。
“嗯。我想着你今天刚开学，本来是不准备告诉你的。”
鹿昭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一个人刚出事死掉，另一个则新生入学。虽然两者之间并没什么联系，但是这奇怪的反差感还是不免让她后脊发凉。
“出事的人叫莫凡，是一个很文静秀气的女生。平时在班上也没什么朋友，听说已经失踪好几天了，昨晚上被散步的小情侣发现她的尸体躺在学校河边。而且......”
“而且什么？”
沈傅予加快两步走到她身旁，环顾了一圈才压低声音道：“而且身上还没有穿一件衣服。”
鹿昭脚步倏地一滞，脑子里瞬间跳出无数种猜测。
“那警方那边怎么说？是自.杀还是他杀？”
“还不知道，估计得查一阵子呢。不过我相信警察叔叔会还她一个公道的。”说到这儿，沈傅予脚步略停，面上显出惋惜的神色，“坦白讲，这小姑娘就是不爱说话，但是我对她印象还挺好的。上回我上裴老头的课书忘记带了，还是她和我一起合看的。怎么好端端的，人就突然没了呢？”
鹿昭同样惋惜地点点头，被她这故作老成的口气逗到了。
“还小姑娘。你跟人家差不多大好吗？”
“哎这有啥的。”沈傅予面色恢复如常，登时就做作地一甩皮草，“我心理年龄大不行吗？说不定算下来，我还比你大好几岁呢。”
“行行行，我们都是小姑娘，就您一个老人家。”
“哎说谁老呢！这话我可不爱听啊！”
鹿昭知道沈傅予这调一起，就是要开始皮了，当下赶忙切断话题。
“对了，别说我没事先提醒，下午咱就静悄悄地去你们医院检查。你可别整什么幺蛾子啊！”
“咦这话我更不爱听了。我沈傅予办事能出什么幺蛾子？不可能的好吗？”
*
医院既是救死扶伤的圣地，又是承载着许多伤痛与别离的地方。
一路上鹿昭都在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以消除内心激烈的抵触情绪。
这边车头刚停稳，她就远远瞥见一帮医生整齐地站在门口，正向她们所在的方向张望。
这些人里头既有白发苍苍、看起来就很有学识的老医生，也有左摇右晃、面上涌动着激动与新奇的年轻医生。
每个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她这边，对视的那一瞬间鹿昭都以为自己的死期到了。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沈傅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冲到了队伍的最前方，此时正极有热情地挥舞着小旗子，每喊一句，身后的大部队就紧跟着喊一句。
鹿昭面上一赧，下了车就急忙走到沈傅予身边捂住她的嘴，将她一骨碌扯到人群的边缘。
“唔唔唔......昭大，你这是干嘛啊？”
“还问我干嘛，我不是让你不要这么高调吗？”合着她之前的劝告全白搭了。
一堆德高望重的老医生守在门口就为了欢迎自己，鹿昭光是想想就羞愧得头皮发麻，更别说真实地见到了。
“这高调吗？你可是我们医院的贵客哎！难得来一趟，我总得展现一下我们医院的实力吧！”
沈傅予一脸理所当然，很显然她理解的高调和鹿昭认为的是完全不一样的。
鹿昭嘴一抿，顿时更加无言。
毕竟是诚德医院的VVIP用户，鹿昭进门后就立时享受了全方位的专家级体检。
最后的检查结果是她的身体状况总体还好，就是肠胃有一些轻微的炎症。医生给她开了点药，让她平常多注意饮食。
“钟叔叔，既然我昭大哪哪儿都挺好的，为什么还失忆了？”
被喊作钟叔叔的医生年纪约莫四十，头发竟然已经白了大半。
闻声，他抬头看了鹿昭一眼，目光转向手上的检查报告。
“上次的撞击让鹿小姐产生了轻微的脑震荡，记忆一般一到两个月就能恢复。就是，一般病人身上出现这种情况都是以近期记忆为主。像你这种以前的事都记不起来了，还是极少数的情况。”
鹿昭在一旁安静地听着，点了点头。
得出这种结果早在她的意料之中。只要知道身体没有其他问题，她今天这次检查的目的就达到了。
“昭大，你也不要气馁。之后你的记忆肯定会恢复过来的，咱再想想其他办法，或者让我爷爷联系这方面的权威专家，反正总归是有办法的嘛。”
出了诊室，沈傅予就热情地给予鹿昭精神鼓励，生怕鹿昭觉得不开心。
鹿昭一一听着，也不忍拂她的好意。
她今天来这儿的目的就是给鹿望仁一个交代而已，如果真要让记忆回来，那就只能是让自己的意识走人了。
诚德医院占地面积很大，整体装修风格透着一股科技感。来往的病人非富即贵，上个厕所都有一大堆人跟着。
鹿昭一面打量着，一面感慨着世界的参差。
正这么慢悠悠地走着，沈傅予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近身道：“昭大，听说你昨天很英勇哦！英雄救美哎！”
鹿昭被她冷不丁撞了一下，收回四处打量的目光，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她说的是什么，当下声音就变得不自然起来。
“我、我那是因为那人先踩了我的东西，我才过去的，不是为了裴南扇。”
想到自己不仅被贴上了铁杆粉丝的标签，而且还被新闻循环报道，鹿昭顿时又觉得脸开始烧了起来。
更让她尴尬的是，视频里她那狼狈的动作过后总是搭配着后来裴南扇那利落的身手，简直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早知道是现在这样，她当时就直接走人好了。
“哎呦呦还害羞上了。昭大，你最近怎么老是这么娇羞，怪好玩的。”
“去去去，你说谁娇羞呢！”鹿昭没好气地踢了沈傅予一脚。
“还不承认。你再仔细跟我讲讲昨天你是怎么救美的嘛！要不是那套羽绒服，我还真认不出你呢！”
鹿昭原还沉浸在羞耻感中，听罢似想到什么，眼眸一动，脸色瞬间就恢复了正常。
对啊，她那身装扮，沈傅予和那个神秘的包叔叔可都是见过的。
那他们知道，不就等于鹿望仁那边也知道了！
糟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