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陆清明的声音响起。

闻觉意犹未尽，头抬得缓慢。他一边享受着高温的炙烤，一边又被羞耻心死死凝视。

他错了吗？他恐怕真的错了。闻觉感受到某个地方的极速膨胀，他红着耳根，故意把浴袍拉得松散些。

陆清明把毛巾随意搭在旁边的椅背上：“自己上楼吹吹头发。郑阿姨做了几个家常菜，吃完我再送你回去。”

闻觉快步跑回楼上，戛然停在楼梯拐角，只转过一颗脑袋，问：“你送我？小叶呢？”

“小叶家里有事，我让他先走了。”

闻觉在楼上磨蹭了很久，直到他确信自己的身体不会再有任何意外反应，才迈步下楼，去向餐厅。

诚如陆清明所说，一桌子都是家常菜式，但色泽摆盘十分漂亮。闻觉泡澡消耗了许多能量，当下已经饿得不行，埋头就开始扒拉饭菜。

“你最近忙吗？”陆清明问。

“闲得发慌。”

“要不要我给你找点事做？”

“我不去你公司，我不爱坐班。”

“我不会让你来我公司，你什么都干不了。”

“哈哈，那还说个屁。”

“大厅里的书看见了吗？”

“我又不瞎。”

“有没有兴趣来帮我整理一下。”陆清明说，“简单分类就行。”

“给钱吗？”

“给。”

-

闻觉答应有空过来帮忙整理书籍，陆清明给了他别墅钥匙。

今晚这头发擦得，给他活活擦出一身邪-火。

本来晚上吃完饭，闻觉已经忘了大半。但回家路上，两人近距离呆在密闭空间里，呼吸和味道都缠绕得紧。

太近了、太亲了，亲近得他心神不宁，亲近得他双-腿发-软。

闻觉正值当年，最是容易擦-枪走-火的年纪。他不可控地，再次兴奋起来，这可把他紧张坏了。他双手交叉、惴惴不安，数着窗外的路灯，数了一条街，又一条街。后背都微微冒汗了，总算抵达紫荆大道。

“我走了！”

他逃也似的从车里跑开，不敢回头。

火急火燎回到家，闻觉冲进浴室呆了好一会儿。浴室里被他搞得杂乱，火是泻了，焦虑不安半分没少。

他干脆打开莲蓬头，对着脑袋直冲，企图还自己内心一片麻木清净。

洗完澡出来，陆清明的影子仍旧像鬼一样缠着他，一颗心扑通跳动的频率只增不减。

闻觉知道自己又要完蛋了。

他有些无所适从，只好去二楼找柏飞喝酒。

柏飞不爱干喝酒，不管白的啤的，总得配点好吃的。闻觉上楼后，他钻进厨房，十分麻利地忙活了十来分钟，端出一盘油炸小黄鱼，一盘香酥花生米，加上从冰箱里拿出的芥末煮毛豆，满分下酒菜就齐活儿了。

俩人一杯接一杯地喝，节奏很快，酒杯碰得铛铛响。闻觉后来直接是吹起了瓶子。柏飞指着他笑：“今天晚上好野性啊！”

闻觉摆手：“不敢野、不敢野。”

只过了不到半个小时，柏飞家啤酒库存居然已经消耗一半。闻觉的酒量本来就算不得好，五六瓶啤的喝下去，他瞳孔微颤，眼神中已经暗藏了动情和混沌。

他呆呆低下头，摸了一把自己的脑袋，还是带着润湿的。他闪动着一双如获至宝的眼睛，望向柏飞：“可以帮我拿张毛巾擦头发吗？”

柏飞点头，很快就给他拿了毛巾来。

闻觉把毛巾抓在手里，却不动，半晌，他望向对面：“你可不可以帮我擦？”

柏飞活到现在，从没哪个男人对他提出过这种要求。他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差错。

闻觉眨眨眼睛，又问：“你帮我擦头发，好不好？”

柏飞看着闻觉那双含水的，上翘的，带着渴求的眼睛，妩媚漂亮极了，竟是比岛-国情-色电影中的女主角更加惹人心神荡漾。

他一直知道闻觉长得好看，但也只是长得好看。一个样貌端正的朋友，一个聊天同频的兄弟。

怎么今晚忽然就闹上鬼了！

他想起奶奶给他讲过的聊斋故事，闻觉就像里头的花妖鬼魅，光是眼睛眨巴两下，就快把他的魂吸走了！

他磕磕巴巴地问：“为什么......要我帮你擦啊？”

闻觉指着自己的左肩：“我胳膊撞到了，疼。”

柏飞看着他，有些害怕，心说你又不是左撇子，左胳膊疼关你自己擦头发什么事。

“喂！”闻觉像是发出了催促的声音。

“啊。”柏飞傻愣愣地应了一声。他接过毛巾，走过去，有些颤抖地在闻觉头上乱蹭，“我我我、我尿急！你自己擦吧！”

闻觉没有察觉到柏飞的落荒而逃。

他闭着眼睛趴在桌子上，深深思念着自己的陆叔叔。

柏飞在洗手间里来回踱步。他娘的，当真是鬼上身了。睁眼闭眼都是闻觉刚刚望着自己的眼神。这让他感到口渴，喉咙仿佛都快被吸干。

这种冲动，柏飞并不陌生，和前任女友在一起时，他切实体验过。

可闻觉是男人。

是个身高一米八三，鞋码四十二 ，板上砸钉的，不容质疑的，雷打不动的，男人！！！

他以前在职校上学，睡觉是八人间，浴室是公共的。不管高矮胖瘦，大家都赤-条条来、赤-条条去，肆无忌惮撅-着-屁-股舀水冲澡。三年下来，他见过的男人裸-体不计其数。讲难听点，在他眼里，这和猪圈里光秃秃的猪，没有太大区别。

柏飞捧了把冷水洗脸，他对今晚的一切都十分难以接受。直到冷水把脸冰得麻木，他滚烫的一颗心才稍微降温。

等柏飞好不容易平稳心情回到餐桌，闻觉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柏飞犹疑片刻，在他对面坐下，也弯下身子，趴在桌子上。他用探究的眼神打量闻觉，一点点地描摹他的眼睛、鼻子、还有嘴巴。

这模样生得是真恰如其分，少一分锋利会显得阴柔，多一分润泽又会过分甜腻。

柏飞此刻的心情还算平静。

只求别再让他看到那个湿漉漉的眼神，他就能把闻觉当成一个普通的闻觉，而不是摄人魂魄的艳鬼。

柏飞把“普通的闻觉”抱上床，碰到他还没彻底干爽的头发。他迟疑了一下，但没敢管，就让闻觉这么躺着睡了。

他自己抱了被子去客厅沙发，打开电视选了一部根本看不懂的文艺电影。电影里头的男女慢悠悠对话，背景音乐好似带了秋风，他的眼睛一闭一睁，又一睁一闭，也糊里糊涂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两人一前一后醒来，洗脸刷牙后，一同去了附近的罗记面馆吃面。

闻觉没睡太醒，还有点头疼，他托着腮帮子，吃得并不认真。不知道是否是他错觉，今天的柏飞，似乎比平时还要聒噪，看上去心慌慌的。

柏飞聊完一个话题，根本不带停下缓冲，直接无缝连接到下一个。最后实在聊无可聊，居然给闻觉介绍起了自己的妹妹。

各怀心思吃完早饭，俩人并肩走出面馆大门，就听到马路对面有人在喊：

“哥——！”一个女版柏飞站在马路对面，跳跃着招手。

柏飞用指尖碰碰闻觉，兴奋地笑起来：“诶！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对面这个，就是我妹！”

女孩长得很漂亮，走过斑马线时，初夏的暖风吹起了她的头发。

她的身边跟着一个身材修长的青年男人，青年男人和女孩保持着距离，举手投足都算得上绅士，只在将要过完马路的时候，拉着女孩的胳膊，避开了一辆横冲直撞的自行车。

柏飞见状，挥着手臂大声斥责：“柏雨婷你过马路能不能看仔细点儿！”

柏雨婷小跑着过来，拽住柏飞的胳膊就开始撒娇：“哎呀哥，这不是没事儿吗！”回头拉过身边的青年介绍道，“这是我哥，柏飞，这时我男朋友，汪阳！”

汪阳伸出手，跟柏飞握了一下，非常友善地打招呼：“柏哥你好，常听雨婷提起你。”

柏飞对这位来路不明的“男朋友”天然有些防备，他淡淡地回了一句“你好”，然后转头看向闻觉，“这是我朋友，闻觉。”

“我们认识。”

“初次见面。”

汪阳和闻觉面面相觑。

柏飞和柏雨婷也愣住了：“你们......？”

闻觉没继续说话，汪阳笑嘻嘻地眯起眼睛：“可能是闻哥认错人了吧？”

闻觉不动声色地听着，不点头，不摇头。

认错人？

作为一个赤-身-裸-体同床共枕了三百个晚上的，闻觉有史以来在任时间最长的前男友。

他能认错人？

-

“让你妹妹跟那个人分手。”

这是柏飞凌晨从酒吧回家后，闻觉开口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什么？”柏飞在沙发上挨着闻觉坐下，“虽然我也不太喜欢那个小子，但是......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闻觉有些不耐烦，“你信我，你就让她分手。”

柏飞对他这种说话说一半的强势态度感到不满：“我当然信你，但你不把话说清楚，我拿什么说服我妹妹呢？”

“那是你的事，自己胡编一个理由吧。”闻觉说，“这人不是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