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别人的结果怎么样，谢舒对于自己的结果是满意的。

他像是一个战胜了的常胜将军，满意的清点着战利品——一专业课抢到了一节，公选课有两节。一节AO性特征的分析，一看就是生物学院开的公选课，另一节是书法基础教学。虽然都不是线上课，但不需要考试，内容也很简单，算得上炙手可热的课程了。

【朱文津：最近有时间吗？】

余瑶大学校区很大，开学快一个周，谢舒没碰上过之前一起野营的人，两边本来就是靠宋畅才有联系的。暑假间，朱文津一开始还很执著两三天发一次消息，分享生活，早晚安是每天都有，想在打卡一样，以为只要积累到一定时间就会爆出什么装备来。到了后来，频率大大降低，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撩闲，发的全是“在嘛？”“在干嘛？”一类老旧没营养的闲话。

不过谢舒从不主动找话题，和他聊天的人都有一种自己可有可无的感觉。从小到大，能坚持和谢舒聊上长篇大论的也就只有宋畅了——虽然是单方面的。

【予舍：周六上午有空。】

大学生只要不是上早课或者实习，八点之前起床都是一件稀奇的事，只有值得敬佩的勇敢的有毅力的人。谢舒也起不了这么早，没课的时候，他都是九点起床，有一定几率碰上楼下没卖完早餐的摊子，这时候就顺手买两个包子或馒头，不好吃，但能填饱肚子。

【朱文津：一起去看个电影吧，上次本来约了，一直没找到时间。】

【予舍：可以。】

回答很简洁，颇具谢舒的个人风格。对面可能也是被这两个字噎着了，一时半会也没发消息过来，由显示“正在输入中”变成了“在线中”。

谢舒关了电脑，设定好的日程提醒他应该去研究院拿自己的资料了。“别枝惊鹊”的负责人为了招纳更多的alpha和omega，提出免费帮忙测信息素类型，并按照“蒙纳德理论”免费测试信息素等级的强弱。

蒙纳德理论在纪元116年提出，以提出者命名。蒙纳德理论的主要内容是通过AO的信息素气味强烈程度来判断AO等级的高低，而这个等级又关乎到他们的身体素质、个人发展以及后代的质量。研究表明，等级高的alpha和omega生下的后代在某一个甚至是多个领域都会表现得很优秀。

而通过信息素强烈程度来判断等级的依据主要来自于自然的物竞天择法则。在野外，只有足够强，散发的求偶气味足够浓烈，足够持久的兽类才能找到配偶，这种现象类比至AO关系，就不难理解了。

这条理论刚提出时，社会上不少人反对，他们坦言：“人类进化到如今，已经能够脱离自然，你却要我们和野兽相提并论，这不荒谬吗？”就像是达尔文被嘲笑以猴子做祖先一样，蒙纳德当时也被讥讽不如去和野□□配。但打脸来的很快，实验数据明晃晃地展示着证据，比人们的口诛笔伐更让人觉得面上无光，因为那是有科学依据的，于是人们又转了口风，承认自己有个“猴子祖先”了，并且对于蒙纳德提出的等级划分趋之若鹜。

谢舒到了“别枝惊鹊”，没多少人，一个学生打着哈欠守着一楼的前台。这种学生一般都是为了赚志愿学时临时招募来的，不太专业，周围没人，他就低着头玩手机。

“我来拿我的资料。”

“啊……好的，请报名字。”

“谢舒。”

“谢舒……好，这里。”

为了保护志愿者们的隐私，每份资料都是用密封牛皮纸袋装，面上只简单写了名字。

谢舒回家之后拆开了牛皮纸袋，先是看见了自己端端正正的证件照，蓝底，照相时间还是高三毕业那年的暑假，面孔上却没什么青涩感了。下面是性别和第二性征。然后是信息素的味道——柠檬花。

谢舒怔然盯着那几个字——他自从分化以来，一直以为自己的味道是柠檬。

男性omega其实并不算常见，尤其相对于女性omega来说，二比一的概率比alpha中的男女比例还低。谢舒刚出生时被检测出可能会分化为一个omega就遭到了父母的嫌弃，虽然那种龃龉并没有曝露于阳光之下。

再看下面的等级，B级，一个不高也不低的水平，蒙纳德等级最高级是S，最低级是D。但如果谢舒的两位父母知道了，恐怕要对这位“精心培育”的孩子彻底失望了。

毕竟精英怎么能生出平庸的人呢？

谢舒原本是很在意这件事的，但由于一般情况下，很少会有人突发奇想去做这个实验，他也就能做到假装不在意，假装自己就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人，根本没有什么狗屁的等级划分。

但重生过后，他好像更加豁然了，也可能是对父母精英式教育的一种放弃。他眼界看得更开阔，管他是A还是B，全都滚蛋。

虽然他看得开，但并不是所有人能毫不在意。

傍晚，谢舒又是边刷手机边吃泡面，香气传遍整层楼。隔着墙壁都能听见邻居儿子哭闹要吃泡面的声音，当然，身为父亲的邻居更是声如洪钟，一嗓子能叫醒楼上楼下起码两层的的声控灯。

耳朵里停着邻居的声音越来越暴躁，谢舒默默锁好了门，又将视频声音放到最大，假装不关心“天下事”。

谢舒每个周会挑一天来翻朋友圈，主要看看周围人都干了什么，再矜持地点一个赞，风似的，偶尔一句留言都让人受宠若惊。

【随风归：我参加了信息素捐赠，测出来的等级是A级，这样能配得上你吗？】

谢舒咬着泡面叉子回想了一下这位“随风归”是谁，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翻出暑假时期她的空间——看起来颇为艰难的追求日记，追求的还是关献岁。现在这段文案下面也有配图，角度看起来像偷拍，像素很糊，依旧能感觉到图片中身高腿长alpha的帅气，简直像是之前流行的氛围感网图，一身黑的alpha打扮得像个酷哥似的。

实际内里却有点傻。

这句文案顺势牵扯起了谢舒的好奇心，关献岁无疑是很优秀的学生，以后估计还会成为一名优秀的生物学家，时常被教过他的教师提在嘴边连学校都与有荣焉。既然这么优秀，那他的信息素等级又是多少？会是A吗？或者更高？

社会上有一个常识，如果一个alpha打听omega的信息素等级，表明这个A有联姻或者说结婚的想法，角色对换后也是同理。

谢舒虽然只是单纯好奇，却也懂得这个道理。所以不会真的去问对方，显得突兀又无礼。好奇心这种东西，人类生而有之，适当的时候该抑制抑制，该激发激发，万万不可到抓耳挠腮，掏心挠肺的地步。

那种感觉太受制于人，谢舒不喜欢。

转眼到了周六，万里无云，阳光早早地普照四方，试图唤醒每一个试图赖床的学生党和打工人。谢舒起床刷牙时，心里第九次后悔答应看电影的决定。他这一世懒了许多，仗着谢父谢母不在，终于体会到了偷懒的乐趣，不再像是个按部就班的机器人。

之后是挑衣服，对于不太重要的人或者场合，谢舒都是统一的白衬衫西装裤。衣柜被分为两部分，一边是吊牌都没拆的各种“不合要求”的衣物，颇有少年的朝气。谢父谢母如果看到了，定要好好训斥上一顿“不正经”。

朱文津在谢舒看来就是不重要的人。

电影是老电影，不是之前提到过的“大型催眠纪录片”《□□尔萨的祝福》，是一部新片子，爱情片，没有什么知名度，连演员都不是现在熟知的“老戏骨”和“小鲜肉”，质量和流量一个都不占，来看的人很少，场内落座的人加上他们也只有六个，四个单身汉，剩下一对情侣脸色难看得似乎在分手的边缘。

谢舒深吸一口气，第二十三次后悔出来看电影。

朱文津偏偏还兴致勃勃，手里抱了一桶爆米花，放在两人中间，甚至贴心地备好了可乐和纸巾，一切都像是有备而来似的。

电影开始的时候，谢舒感觉有人往自己这边挪了一点。女主和男主接吻的时候，谢舒感觉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掌心有点汗，老茧也很多，糙得很，不容拒绝地力度，像是捉到猎物后失去耐心的猎手。

“……”

谢舒默默地将手抽回，手背刮出轻微的疼痛。

“不可以吗？”朱文津转头，问他，声音不算大，面孔在荧幕光里明灭。

“看电影吧……”谢舒避而不谈，眼睛盯着乏味可陈的电影，好像里面有什么十足吸引他的事一样。

事实证明，一部烂剧不仅浪费观众接近两个小时的时间，还容易造成情侣感情的破灭。电影一结束，唯一的那对情侣就迫不及待地提出了分手，也不知道是在一起多久才培养出的默契，两人提分手都是异口同声的，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对对方的厌烦之色。

“分手……我真是讨厌死你那些毛病了，说什么省钱，其实就是压根不愿意给我花钱！你这样哪有一点男朋友的样子！”女生越说越激动，语调高昂起来，整个电影厅里都在回响，仅存的观众尴尬又好奇地投来目光。

谢舒此时正好走到他们后面，猝然听见这么一段，只想当做什么都没听见，快步走过。两位“主演”却不愿意放过他，女生指着谢舒的侧脸，愤愤道：“你以为你多能耐！长得甚至还不如一个路人！我离开了你，反而能找着更好的！”

面对另一位“主演”仿佛被戴了绿帽的眼神，谢舒维持住表面的平静，颇为冷酷地瞥了他一眼，没什么含义，但男生就是感觉自惭形秽。

无他，这个路人长得确实很好看，像是活该被包养被宠着的小白脸，而他后面那个样貌普通的beta就像是一个保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