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付了钱，徐尽欢跟着他的步伐出了楼，刚走几步，他就顿住了步子。

徐尽欢愣怔着将他看着，滕文礼抬了抬下巴：“去给我买束花。”

嗯？

她扭头看去，余晖下，确实有一个卖花的阿婆。

他瞧着也不像是爱花之人，徐尽欢学着他的样子朝那处扬了扬头：“你喜欢自己去买。”

“听话，”他一手抵上徐尽欢的脑袋，将人转了身，“你要是怕生，我跟你一起。”

……

她又不是小孩。

停在阿婆的花摊前，他也就懒懒散散，两手抱在身前，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阿婆热情招呼：“姑娘买花？给谁买？给自己买吗？”

徐尽欢顿了顿，点头又摇头：“给他买。”

她手指向旁边的滕文礼。

“这是？哥哥？朋友？情郎？”老婆婆瞧着徐尽欢，小姑娘没什么女子的羞涩，但这男子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却没多清白。

徐尽欢没应话，目光都落在面前的花上，她要往旁走去，腰间一只手就将她轻而易举地挠了回来。他很高，几乎挡住了照射在徐尽欢身上的所有晚霞。

徐尽欢仰头将他看着，余晖落在他的身上，仿若渡上了一层光辉，他睨着眼，蛊惑人心的脸颊上带着不满：“问你话，别装没听见。才教你的，这都能忘。”

她开口说不出这两个字，转过头，手指上一束花：“这个好像不错。”

说着，她就欲盖弥彰地朝旁离开。

滕文礼呵笑了一声，看她这种把戏就像是在看小孩子过家家，他独自应上：“情郎。”

阿婆笑了笑：“姑娘家害羞就是这样的。”

滕文礼：“嗯，姑娘家，矜贵。”

“姑娘看的是茶花，这白茶花送情郎难免寡淡了些，你看看这，芍药、鸢尾、杜鹃，送给公子最为合适。”阿婆一边说着，一边就这些拿上一束抱到了徐尽欢面前。

“姑娘看看，可是漂亮。”

她淡淡摇头，看向一旁的山茶，可这阿婆又格外地热情：“姑娘瞧瞧，绝对喜欢。”

她性子淡，柔，拗不过就只能顺从。正要随意选上一束，滕文礼就凑近在了她身边，后背一热，撑腰的声音就在头顶响了起来：“就要白山茶。”

他开了口，没什么商量的余地，阿婆只能应下：“好好好，公子自己选，还是我给你们拿。”

他又看向身下的人：“你要如何。”

“自己选。”她声音很小，一手背在了身后扯向滕文礼的衣袍。

小姑娘看来很是紧张。他将手握上：“那就自己选。”

她上手去挑，那阿婆又是闲不住，又是要凑上来：“姑娘，这一枝，你瞧，这一枝好看。”

滕文礼上手就直接将那支花拿了过去，随手一丢，插入了其他花束之中，语气有几分不善：“已经说了，自己选，要做生意，总得学会闭嘴。”

阿婆如今算是安静了下来。毕竟这般高大的男子，眉眼冷漠着，有点眼力见也知道不该多嘴。

方才还是冷眼相对，再瞧他对人姑娘，哪怕是拿了一束最不好的花枝，只要那姑娘一转头，在他眼前晃了晃，他便是点头，应上：“挺好。”

最后一束完完全全由徐尽欢选的花就这般被他付钱拿到了手上。

被他牵着，晃了晃手：“今日冬至，待会送你一个东西。”

没询问想要什么，反正他做事向来都是独权，徐尽欢便是配合点头就对了。

徐尽欢站在他府门口顿住了脚步。

她就应该提前想到，滕文礼这人心里就没有安什么好心，入了这滕府，那不就真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发现身后的人没跟上，模糊的夜色里传来男子的轻笑：“怎么不走了。”

这府门都是阔气十足。他站在那，向徐尽欢看来，倒是有了一股君临天下的奇感。

“你这般带着我进去，不怕旁人嚼舌根。”她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千金大小姐，更何况滕文礼并不是一个知道收敛的性子，真入了府门，他们之间的任何事情都能被人一眼看穿。

她同沈自初平日里都谈不上光明正大，除了那日，平日里都不会一起见除了那府院以外的人。那小沈府是沈自初的私院，府中都是他的人，以至于一年，他们两人之间都没有传出任何闲言碎语。

但这不同，这是滕府的府邸。这儿的人不仅仅还是滕文礼的人，定是也有滕家父母的眼线，她如今站在这怕就已经被人给盯上了。

“放心，”他走来，骨节明晰的手抚了抚她发丝上的白雪，两人的体型身高都太过明显，他正正好地替徐尽欢遮挡住了身后探头探脑的目光，“谁要是敢胡说八道，舌头给他拔了不就好了。”

虽是笑着在说，可徐尽欢竟不受控制地瑟缩了下。第一次见面她就能明白，滕文礼绝非是等闲之辈。

有力的手将她拉住，朝里走去，所见之人在她面前都是低着脑袋，恭敬行礼，但除了一人。

那妇人迎面走来，神色端庄、一丝不苟，看向滕文礼颔首行礼，又看了一眼身旁的徐尽欢，语气疏离又客气：“公子，你回来了，这位姑娘？可是借宿？我这就命人去准备一间厢房。”

“不必，她住我房就行。”滕文礼冷冰打断了她的话，也没给她继续说话的机会，拉着徐尽欢便径直离开。

徐尽欢回头看了一眼还楞在那的妇人，也没兴趣知道她是什么人，收回目光也就顺着滕文礼离开。

满屋子里充斥的都是滕文礼身上的味道，清冷而又强势，徐尽欢就如同一只小猫误入了狼窝，铺天盖地的香气将她裹挟着，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受自己控制。她太过娇小，偌大的屋子里找不到一点属于自己安全的地方。

滕文礼让她坐，她便是浑身不自在地在一个椅凳上微微坐上一点，目光扫视着整个屋子，哪怕一杯热茶放到了她身旁都没能缓过神来。

滕文礼笑笑，半蹲到了她身前，两手放到徐尽欢的腿上，往里微微一推，为她调整了一下坐姿，抬头将人盯着。

徐尽欢的目光不自主地落在那双宽大有力的手上，女子衣裙的花纹，男子手背上微微鼓起的青筋，脸色难免会泛起微红。

那手抬起，轻轻揉了揉徐尽欢泛红的耳垂，声音轻了下去：“走了一天，不累？还坐得这般板正。”

徐尽欢眨了眨眼：“我今夜要在这歇息？”

“自然，总不能光占你便宜，只住你家。这说出去，你让我脸面何存。”他笑着调侃。

徐尽欢想问他就不怕被滕父滕母知道，但最终还是没问出口。知道，不知道与她有何干。知道了，要棒打鸳鸯，赶走他儿子身边的莺莺燕燕很正常，这大户人家，她或是还能捞上一把好处，反正她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稍稍威胁一下她，她就能离开，想来这滕文礼也没什么坚持，毕竟都是玩玩，他也总不能为了自己放弃这荣华富贵。就以他这般脾性，怕是过不上一日低头求人的生活。她也那么大的能耐，能把滕文礼这种自小就生活在利益分割鲜明的大公子迷得神魂颠倒的。互相取舍，相互利用就好。

大户人家，屋子都比旁的要暖和，进入不过一会儿，徐尽欢便是有些微微发热，将身上的围脖取下，又是将披帛也放下，这才觉得好受了许多。

但她一抬头，就对上滕文礼嘴角微勾，眼底雾霾沉沉。

她有些僵住。

直到滕文礼总算舍得将目光收回去，她这才松懈了下去。

他雅致不错，坐在书案旁绘着手中的折扇，抬眸就能看见徐尽欢安安静静坐在那的身影。

她很是好满足，一本书就能老实地看上半晌，就是看得入神，杯中的热茶都已经没了热气她依旧一口没动，更别提放在她面前的坚果糕点了。

两人就这般在一间屋子里各做各事，知道房门被人敲响，打扰了这片宁静。

开口，是娇嗒嗒的姑娘声：“文礼哥哥，我娘亲说你回来了，我亲手做了份蟹生，你可尝尝。”

他神色淡淡，没什么反应，反倒是徐尽欢抬起了头，朝门口看去。

蟹生？她倒是没吃过，也不知是什么味道。

她回头看了一眼滕文礼，骤然对上男人的目光，他似笑非笑：“读书得专心。”

但门口的声音没停，一口一个“文礼哥哥”地喊着。

他的眸色几乎是瞬间冷到了极致，盯着门口，声音阴沉：“不必。”

看来此人不一般，滕文礼都这般不耐烦了，还得给上一分的薄面，那徐尽欢对外面的人有了丝丝好奇。

那姑娘脸皮也厚，依旧不死心：“文礼哥哥，这蟹可是我特意找人买来的，很是难得，你便是尝尝，肉质鲜美，味道独特，你绝对会喜欢的。”

她没将滕文礼说动，倒是将徐尽欢给说饿了，拿起桌上的冷茶，唇瓣上沾了沾，只觉得味道寡淡。

“阿宝，”滕文礼喊上一声，见她转过头，他扬了扬下巴，“去把门打开。”

不知道他怎么就变了心意，徐尽欢点头，起身拉开了门。

门被打开的瞬间，那姑娘还两眼弯弯，但这目光一瞧是个女子，脸色瞬间冷了下去。但也没多奇。

只是目光落在徐尽欢的脖颈处，眼中的怒气肉眼可见，眉头皱起，活像是徐尽欢欠上她几千两，一张脸贴青，能将她生吞活剥。

“门口冷，过来。”

里面传来声响，这女子这才瞬间变了脸色，撞开站在门口的徐尽欢，满脸笑意地走了进来。

她不恼，将门关上，跟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