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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青关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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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观三三年,岁逢大雪,半月不绝,良田覆雪,河冻千里。

日岁渐寒,民不聊生,又有蛮夷虎视眈眈,内忧外患。

京官人人自危,万般无奈下,炀乐帝召集群臣,商定于腊月二十,前往南陵佛子山祭天拜神,作责己书,以求神明宽恕,保百岁基业。

诏书一出,举国漠然。

人人皆知,朝有安王,霸权势下,帝无所为,堪称傀儡。但人心浮动,不说京官,就论及京城陪都,上至佐政大臣,下到秀才乡绅,明面上无一敢轻易站队,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

腊月十九,在又一次收到各地灾情以及关外蛮夷侵扰的上书后,一队由皇帝内官为首的低调朴素的人马连夜出城,前往千里以外的青关山,那是一处王朝与北夷接镶的关隘。

青关山是王朝整个版图中最北之地,虽与北夷相邻,但在数年来的互通往来之下,也能算的上和睦共处。邺城坐落于青关山南侧,由北节度使许寒洲管制,数年来的兢兢业业,为邺城的繁荣奠定了不可磨灭的基础。因为距离原因,邺城丝毫没有受到京城凝重气氛的影响。百姓忙着为渐近的年关做着准备,对于这下了许久的雪,他们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最北之地,冬日的大雪,人人习以为常。

就在这旧年的最后一天,来自京城的使者默默无闻地进了节度使府。

三日后,端坐在客栈房内的许羚接到了这个消息。

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手上拿着的杯子一个不稳洒出了些许的茶水。

接过侍女递来的帕子,她起身走到窗边,微微低头一瞥便可看到对面珍秀楼门口来来往往的人。

许羚将擦完手的帕子展开,两根手指夹着它伸到窗外,一阵风过,帕子随风飞起,看着它慢慢悠悠地落在一处檐角,转身不再去管。

“姑娘,老爷来了信,说他今日一定要见到您。”

“今日?爹爹可是糊涂了。如今我人在徐州,哪怕我立即出发也要明日才能回到邺城,他不是不知道,想来只是表面功夫,不用理会。”

送信的女使称是退下,一旁的粉衣女使立马迎了上来,两人之间动作亲昵,一看便知那女使是从小就贴身服侍的。

“姑娘,我们今日要做些什么?”

看着云书一脸兴奋的样子,许羚脸上的笑真了几分,还未开口便见她身后的蓝衣女使抬手敲了一下云书的脑袋。

“你做这兴奋模样是为了哪般?”

“嗷,疼。”

云书揉着脑袋躲到了许羚身后,霞月看着面前毫无形象可言的妹妹和温婉笑着的姑娘,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为好。

许羚了然般摇了摇头,给云书吩咐了点事便将其支出去了,又屏退了其余人后,这才默默地抿了口杯中还温热的茶水。

霞月怯生生地唤了句姑娘便不再言语,只是站在许羚面前低着头不去看她。

“霞月,你与云书幼时便入了节度使府是与不是?”

“是的姑娘,女与妹妹入府后便被派来服侍姑娘了,算来也有十年。”

“那我可是待你不好?”许羚话落,霞月便跪下了,额头贴着冰凉的地板,身子微颤。见此,许羚缓缓叹了口气,又问了一句,“你为何如此怕我?”

“姑,姑娘,您与之前不一样了,自从半月前您醒来,女便发现您与往日不同,一时心生害怕,万望姑娘宽恕。”

霞月的声音颤抖又带着哭腔,但说出来的话还是对许羚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半个月前……许羚无言,因为那是她重生回来的日子。

十年后的许羚因一杯毒酒死在了册封前夕,刚睁开眼时,她积攒了半生的泪夺眶而出。与虎谋皮,终将反噬其身,她是有多么的愚蠢才会相信一个从小算计的人心。

“霞月……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子?”

许羚有些不记得了,十年的时间,她胆战心惊地行走在深宫,一言一行皆有约束,后来又因为身份的缘故不得不牵扯进皇权争夺这一污水之中,走一谋十,不敢迈错一步,否则死无葬身之地。她已经很久没有看过故乡的月亮了,所以在醒来的那一晚,她呆呆地坐在屋前的石阶上,看着被大雪覆盖的夜空,直至天亮。

“姑娘。”霞月抬头,目光触及许羚,面上是怀念,“以前的姑娘聪明果敢,善良纯真,无忧无虑,是我们青关山的明珠,现在的姑娘,多了忧虑且更为沉稳,就像是一下长了好几岁,遇到了好多不好的事,就像是明珠蒙了尘,慢慢带上了雾气,往那天上去了,成了月,让人看不透又接近不了,直叫人心疼。”

让人心疼吗?

不知想到了什么,许羚扯出一个自嘲的笑,但很快她便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

她起身将霞月从地上扶起,用手轻轻拍去沾染在对方衣裙上的灰,莞尔一笑,似乎真的变回了霞月印象中的姑娘,但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回不去了。

“霞月,我可以同你说,许羚一直都是许羚,从来没有变过,她可以是青关山的明珠,也可以是照亮九州的月。”

在霞月的泪光中,许羚推开屋门走了出去。

她径直下了楼,接过酒楼小厮递来的衣服,随意寻了间房,再出来时已是一副翩翩公子模样。

褪去红妆,男装倒称得她俊美异常。

“郎君。”

许羚看着一旁朝自己行礼的左伊使,想了想还是将他留在了客栈内,转而带着早已扮做小厮模样的云书朝着对面的珍秀楼走去。

今晚有熟人在,带着左伊使难免会有被认出来的风险,今晚发生的事她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珍秀楼确实是一处销金窟,富丽堂皇的装饰满是奢靡,在以风花雪月著称的徐州,珍秀楼可谓是独占半壁金山,因此看不惯它的人也不在少数,但能安稳到现今这个地位,背后没有强依仗是任谁都不相信的,仅仅凭一个从京城来的老板?

据许羚上辈子在宫中得到的消息,这个老板祖籍在阳湾,而阳湾刚好是当今安王言怀埕的封地,所以,这真正的敛财者显而易见。

今晚,许羚来此的目的很简单,一是为了搞事,二是为了搞事。

上辈子,她可是被这个安王弄掉了半条命,现在既然有了机会,怎么能不先收点利息呢。

许羚带着云书大大方方地从门口走进来,又在女客们的引导下进了二楼的一处拐角包间,等人走远后,云书这才松了口气。

许羚有些好笑地将云书的面部表情尽收眼底,宠溺地摇了摇头。

云书见此,面上微微带上红晕,有些气短地说道,“姑……郎君,你莫笑话奴。”

“我怎会笑话你呢。”

或许是被其他事情吸引去了注意,云书并没有留意到许羚语气中的笑意。

“郎,郎君……”云书专注地盯着窗外的人,语气带着惊慌。

许羚顺着云书的视线望去,顿时,对面那俩正在楼梯上往上走着的身影毫不意外地闯进眼底。

对于在这个地方这个时间遇到那两人,许羚毫不意外,因为她今晚来这就是为了他俩。所以不同于云书的惊慌,许羚显得十分淡定。

“郎君!大郎君怎么会在这儿啊?还有,还有宋郎君。诶呀,要是郎君您被他们发现就不得了了。”

“淡定,你先把窗户关上。”

许羚慢悠悠地将茶杯里的茶倒满,这才分给了云书一个眼神。

这茶倒是好茶,雪国的银尖,看来今晚的收获会很丰富。

看许羚还在喝茶,云书再心急也只能耐着性子帮自家郎君煮茶。

“云书,郎君我且问你,今晚我们来这是为了什么,又是为何选了这一间包间?”

听许羚这话,云书顿时反应过来,脸上的忧愁也被喜色替代。

“我们来这是为了看大名鼎鼎的秀玉姑娘,顺便再拍下白玉京回去给夫人做生辰礼,而我们这个包间在拐角处,被注意到的几率很小,所以根本不用担心会被大郎君他们发现。”到这云书说的都没错,但是还有更深一层的用意,她谁都没说。

本以为这番话就到这了,谁知这小姑娘来了一句“那郎君您是怎么知道大郎君他们也会来呢”,害的她差点将嘴里的茶给喷出来。

迎着云书好奇的大眼睛,许羚动了动身子,将脸朝向了另一个方向。

不可说,不可说。

楼下一片嘈杂,最明显的当属那一声声“秀玉姑娘”,许羚知道,今晚的主角登场了。

在一片花瓣织成的雨中,秀玉手持缀满宝珠的团扇,一步一望,美人回首,无限风流。

肩上橙黄轻纱质地的披帛无风自动,荡起红毯上的花瓣,流连于莲花般盛开的裙角。足尖轻轻点地,手腕翻转,像捻花般,打开又闭合。

一舞毕,满座无声,皆惊叹在这如梦之境。

秀玉盈盈一笑,垂首行礼,在下台前,似有若无地朝二楼的一处拐角望去,但在欢呼中无人注意。

二楼,许羚唇角渐渐勾起,她取下腰间的钱袋扔给了一旁激动不已的云书,嘱咐了一句而后离开了包间。

云书扁着嘴,因为她掂了掂钱袋的重量,不由地怀疑,自家郎君选择这处包间不是为了私密性而是因为钱不够了。

许羚随着秀玉一路留下的花瓣来到了后院库房,瞧着那看守的人醉倒在一壶被下了药的酒下,她慢慢地朝大门靠近。

就在手刚碰上门锁的那刻,有一阵花香从一旁飘来,而后她的手上便搭上了一只染了蔻丹的玉手。

那玉手柔软好似无骨,赤色的蔻丹使得白皙的手更为修长美丽。

许羚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只手拂过她的手,她的手臂,她的胸膛,直至她的下巴。借着劲,微微抬头,看向已经贴在她身上的女人,也就是那只手的主人。

“还没瞧见过你的男装,好一个玉面郎君,令小女子我好生心动。”

“秀玉姑娘怎会在此?”

许羚抬手握住了秀玉的手腕,顺着势往后移了一步。

似是不满许羚的举动,秀玉的眉头一颦,转头埋怨似的看着自己手指上挂着的钥匙。

“我好心来给某人送钥匙,谁知某人竟这般不识好人心。”

作者有话要说:新书开整,欢迎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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