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盛泽推开宠物医院的门。
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凳子上等待的叶蓝。
店里几乎都是小猫小狗，有些被关在笼子里，有些则在地上趴着玩。
纪盛泽小心地绕过去，十分担心叶蓝的状况，就开口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听到声音，其他人都向他这边看过来，唯独叶蓝没给出什么反应。
纪盛泽和他们点头示意，等来到叶蓝旁边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依然是没有什么反应。
纪盛泽感觉奇怪，内心也不由得紧张，挪至他身前蹲下，刚抬起头就怔住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叶蓝这副样子。
坐在椅子上的叶蓝微微低着头，表情呆滞，眼睛泛红眼神失焦，手指不安地扣着裤腿的绳子，很久才眨一次眼睛。
情况比他想的还要严重。
纪盛泽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他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叶蓝的手指，声音放低：“蓝蓝？”
觉察到有人在碰他，叶蓝轻轻抖了一下，这才如梦初醒般地抬起了头。
而后视线聚焦，迟缓地认出眼前的人是纪盛泽。
他戴着口罩，微仰着头，头发向两边散，露出来一双眼睛。
大脑思维又开始木然地发散。
一想到核桃是因为自己才变成这样的，叶蓝的眼泪又决堤而下，视线重新变得模糊起来。
如果不是他执意要核桃的抚养权也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了。
核桃明明那么喜欢纪盛泽，如果在最开始就把核桃还给纪盛泽的话就好了。
他任由眼泪在脸颊上滑落，哽咽地说：“都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纪盛泽下意识就是先否定这句话，然后用手给他擦掉眼泪，安慰道：“没事的，这不怪你，核桃会好的。”
叶蓝捂住自己的脸，声音从两手缝隙里传了出来：“好想哭。”
他是真的控制不住。
只要一想到当时拍照的场景，眼前就会立马浮现核桃血红的眼睛。
纪盛泽把他的手拿开，又顺便擦了下眼泪，最后拢在手心，说：“别哭，哭了的话核桃会听见。”
话说出口，纪盛泽觉得幼稚，这不太符合他一贯的人设，也许叶蓝会嘲笑自己。
没想到叶蓝居然扯了扯嘴角笑了下，但不是嘲笑，更像是被他逗得发笑，问他：“真的假的？”
纪盛泽又抬手抹掉了他眼睫上沾到的泪珠，顺着他的话点头：“真的。”
不管是真是假，叶蓝选择暂且相信他。
叶蓝平稳着呼吸，闭上眼睛歇了会儿，再睁开时，眼睛里已经憋的没有泪了。
他开口声音有些哑，看着纪盛泽说：“等核桃身体恢复了，你就先把它带回你家里吧。”
纪盛泽短暂地愣了下：“好。”
大概十分钟后，手术室的灯牌灭了。
再加上纪盛泽赶来的时间，这场手术已经进行了半个小时左右。
手术室的门被打开，医生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核桃也被推了出来。
医生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说：“手术很成功，后面要看具体情况。监护人过来一下。”
纪盛泽看着叶蓝，担心如果有什么不好的情况他会承受不住，于是又握紧他的手，等了几秒才放开，说：“你休息一会儿，我去。”
叶蓝点了下头，跟着另一边去看核桃的情况，刚站起来的时候还头晕了几秒。
纪盛泽跟着医生到了柜台，两人都戴着口罩，没开口前都是一片安静。
医生从里面拿出几张单子，先在上面填了一些基本信息，而后问他：“博美的名字，年龄，家庭住址以及联系方式。”
纪盛泽一一如实回答，为了方便，留的是叶蓝的联系方式和信息。
医生嗯了一声，把单子放在一边，又拿起个新的，接着问他：“和监护人什么关系？”
纪盛泽顿了一下：“……朋友。”
话音落下，纪盛泽就敏锐地捕捉到面前这位医生挑了下眉。
他不确定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或许单子上根本没有这一栏，是医生的私人问题。
莫名有些不舒服，纪盛泽视线下移，看清了他胸前佩戴的铭牌。
夏子逸。
“它还有些虚弱，需要休养几天，观察情况。”夏子逸把笔帽合上，拿出几盒药放在桌子上，“如果担心自己无法照顾的话，可以先在我们医院寄养，不会有什么事的。”
纪盛泽思忖片刻，觉得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
比起这里的医生，他很难都时时刻刻注意核桃的情况并做出判断，擅自定了主意：“那就在医院先恢复几天。”
夏子逸头也没抬地问：“不需要那位的意见吗？养了那么久的博美生病，他看起来很伤心。而且，你好像不是核桃的主人，你可以擅自做决定吗？”
纪盛泽瞬间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可是他居然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博美是我们两个共同抚养的。”
共同二字被他刻意咬的很重，像是某种强调。
夏子逸似乎是笑了下，眼睛弯了弯，说：“不愧是朋友。”
朋友二字也被他用作强调，像是在反击。
纪盛泽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拿着填好的单子转身离开。
穿过几间病房，终于在走廊尽头的房间里找到了叶蓝。他把单子递过去给他看，试探着说：“先让核桃在这里待几天吧。”
叶蓝还没来得及看，听到他这话疑惑地问：“为什么？”
纪盛泽开口道：“担心你睡不好觉。”
叶蓝想反驳，但又觉得没什么理由可以反驳。
他的确是这样的人，睡前脑子会越来越乱，如果出了什么问题也不知道怎么解决，就像生锈一样，思考迟钝。
从宠物店出来的时候，叶蓝的情绪已经缓得差不多，说话也不再带有鼻音了。
他站在车门口道歉：“对不起，你应该很忙吧，我又烦你了。”
纪盛泽给他拉开车门，说：“没有怪你。”
等他从前面上了车，身后那人又问他：“在店里你是嫌我哭丢人吗？”
“没有。”
引擎声响了起来，纪盛泽的声音也大了些。
透过车内后视镜，纪盛泽看到叶蓝揉了揉眼睛，抿着嘴唇说：“店里人那么多，你那么拙劣的安慰手法，我还以为你觉得我很丢人。”
纪盛泽收回视线，淡淡：“因为不想让你太难过，而且一直哭会缺氧。”
车内开着空调，放着舒缓的纯音乐，叶蓝身心都放松了下来，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纪盛泽。”叶蓝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看着他说：“我想吃芒果千层。”
纪盛泽愣了一下，点头：“好。”
叶蓝眼皮有些涩，应该是刚才一直哭导致的。
在宠物店他实在是太狼狈了。
但他现在不想睡，也不想闭眼，就想通过聊天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你不问我为什么又想吃吗？”
纪盛泽说：“想吃就吃。”
叶蓝被他这句话逗笑了，怕他理解错意思，就直接说了：“我说的是你为什么不问我不喜欢吃还要吃。”
“这怎么了？”纪盛泽不以为意地问。
叶蓝理所当然地回答：“不喜欢吃还买的话，就是浪费啊。”
说的很有道理，纪盛泽侧过头看他：“我请你。”
车刚驶进市中心，天色就开始慢慢暗沉下来。
路边的灯也亮了起来，等了一次红灯后，两人一路都无言。
直到接近秦斯的店，叶蓝才开口说：“这是你第一次陪我来。”
想到之前的事，纪盛泽垂眸，再次抱歉道：“对不起。”
叶蓝说这种话并非有意让纪盛泽愧疚，就是突然有些感叹世事无常。
“没想到会是在分手之后。”他又补充说，“我其实不太喜欢吃这些了。”
“我知道。”纪盛泽说。
店铺还没打烊，再加上运气好，刚好剩有最后一个芒果千层没卖出去。
秦斯惊讶：“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叶蓝扯起嘴角勉强笑了下，没回答，端着盘子找了个安静的地方。
注意到叶蓝状态不对，秦斯拉着纪盛泽去了后厨，问他叶蓝怎么了。
纪盛泽如实说道：“核桃生病了。”
秦斯有些震惊，他早就知道叶蓝养着一只小狗，照顾的很细心，生病了实在是有些意想不到：“那现在你们都来了，就证明核桃没事了吧？”
纪盛泽点了点头。
之前的那场撸狗直播争议不断，但秦斯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
虽然不太了解他们现在情况怎么样，但看样子也没有到决裂永不来往的地步。
“你知道他已经两个月没吃过甜食了吗？”秦斯看他一副心大的模样，忍不住提醒道：“平常他来我店里几乎都不吃，今天很不正常。”
纪盛泽虽然对具体的原因不了解，但大致情况他也了解的大差不差了，说：“我知道，他只是想吃点甜的，也可以只吃一口。”
秦斯叹了一口气，朝外面冒出颗头，观察了几分钟叶蓝的情况，十分不放心地说：“那今晚让他来我家住。”
“你家？”纪盛泽有些怀疑地问。
秦斯无语，凉凉道：“不然去你家啊。”
纪盛泽一脸平静地说：“我没什么意见。”
“我看你是有病。”秦斯哼了一声，讽刺道：“现在叶蓝没什么防备，万一去你家遭遇了不测怎么办。”
“以为我跟你一样么。”纪盛泽也不甘示弱地讽刺回去。
秦斯不服气地问：“我怎么了？”
“你不是甩了林亦云吗？”纪盛泽陈述事实。
甩了林亦云的确是事实。
秦斯对他有诸多不满意的地方，久而久之就容易出现意见分歧，纪盛泽和叶蓝两个人分手后不久两个人也分道扬镳了。
秦斯切了一声，没否认：“你也好不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