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下午，如铃声会在固定的时间响起般，我们也照旧做着同样的事情，上完两节课，然后上自习，完成当天的作业，我的任务明明很繁重，但我仍然期盼着能早点下课，等待着如同赦令的下课铃声。

这一刻到来了，同学们纷纷关上书，有的人迫不及待地离开座位，有的人则是站起来在桌子附近翻找着，总之教室里是混乱而且嘈杂的。

我跟上温泉离开的步伐，在她感到疑惑前，侧头对她说:“今天没有带饭，我也去食堂吃。”

她点点头，然后我们俩并肩下了楼，跟着大部队走在那条通往食堂的路上，我看到好多急不可耐奔跑起来的同学，问:“咱们不跑吗？”

温泉目视前方:“你要是三分钟之后就会饿倒在地的话，我们就跑吧。”

我没想到温泉现在能这么自然的和我相处，这个惊喜让我不禁展露出笑容。

“我现在就饿得走不动了。”我抱住温泉的手臂，卸掉维持平衡的力气靠在温泉身上，在路人看来，就好像温泉在拖着我行走。

“好重。”

温泉像瘸了那样，踏出一只脚，然后带着我一起，把另一只脚合上去，这样走了好几步，我察觉到周围很多人往我们这边看，猛地从她身上弹起来。

确实大约三分钟，我们走到一栋溢出饭菜香气的红色建筑前方，两边的入口处不断有人进去或走出，他们几乎是擦身而过。

进入食堂内部，倒没有门口看起来那么多人，学生们在窗口前排着长队，不时有端着铁餐盘的同学，小心翼翼地从队伍中穿过，在蓝色边框的白色桌子前坐下。

我看见每个人都带了校卡捏在手里，谨慎一点的同学会用卡套将卡挂在脖子上，这时我联想到一件事情，不由得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那就是，我的卡里目前一分钱都没有。

温泉没有在一楼停下的打算，直接带着我上楼，我们一前一后走在楼梯靠右的位置。

“温泉，我卡里没钱。”

“刷我的吧，你想吃什么？”

二楼的桌子与一楼的稍有不同，但也是边框变成了绿色，我扫了一眼窗口上的字，这楼卖的是炒面，炒饭，面条水粉和一些小吃，以及最里面还有炒菜窗口。

“先看看？”我试探着问。

温泉摇摇头:“人太多了，窗口前面很挤，而且耽误排队时间。”

“那就随便吧。”

她静静地站了一会，居然转过身，又叫我继续上楼，我楞在原地几秒钟，跟上她的后背忍不住笑了笑。

这应该是人最少的楼层，我看见还有向上的楼梯，“上面还有吗？”我往上指了指。

温泉边走边解释:“楼上是教师食堂，学生不能上去。”

这层楼好像是专门卖盖饭和套饭之类的，温泉走到其中一个窗口，那里贴着华丽的海报，当我和温泉排到队伍的尽头时，才发现画面仅供参考，但也算是不错了。

窗口下面的玻璃上贴了一张陈旧的纸，用小小的字写上菜单。

她在我前面要了一份鸡排饭，随后把卡递给我，我上前扫视菜单，跟我面对面的阿姨用饭勺敲了敲盘子，不耐烦地催促着，我只好点了最后看到的那个菜名:“阿姨，来份菠萝鸡丁饭。”

温泉已经拿好筷子，找了个位置坐下等我，我趁她不注意，把她的校卡翻过来，偷看上面印着的小照片，那是穿着初中校服，还留着齐刘海，脸颊略显幼稚的温泉，照片里，她好像正在用呆愣的眼睛望着我，我硬生生赶走嘴角的笑意，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坐下。

“还真是菠萝啊，我还以为就是菠萝酱呢。”我看着盘子里的细小菠萝块感叹道，看来是甜口菜了。

我尝了一口，味道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糕，煸炒后的菠萝没了平常那股生涩的味道，甜甜的，而且鸡丁也沾染上水果的独特鲜香，十分入味。

温泉在我旁边，她的盘子已经少了一半，不寻常的进食速度震惊到我，我也不由得追赶着她的进程。

之前也和她一起吃过两次饭，她那时倒是不紧不慢，可能是因为想缩短待在食堂的时间。

我停下来歇口气，看着对面空荡荡的凳子，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温泉，你平常都是一个人来食堂吗？”

“嗯，怎么了？”温泉拿出纸巾擦擦嘴，坐在原位上等我。

我还以为温泉会跟我们班的其他住宿生一起吃饭，没想到一直是孤身一人，我想象温泉坐在满是陌生人的桌上，和不认识的同学面对面就餐，默默听着他们或多或少的谈话，温泉或许不在意，但对于我而言，我会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我不好意思让温泉等太久，快速解决掉剩余的菜，经过我的努力，米饭还是没有吃完。

“有点撑了。”回来的路上，我捂着肚子说道。

我们慢悠悠地走着，脚下的地砖发出不稳当的声音。

这时，广播里的歌声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女生的朗读声。

我觉得有点熟悉，“这是孙予晴的声音吗？”

“嗯，应该是的。”

孙予晴正有感情地朗诵着高三年级的优秀作文，在她优秀的表现下，文章的辩论仿佛更加有力。

因为多了个复习的任务，大多数同学的晚自习变得不那么轻松，经过白天的学习，没人在晚上还能精神百倍，温泉每逢下课就趴在桌子上，我也是脑袋昏沉地度过了这几节课。

出了教学楼，灯光就变得昏暗，比起白天，夜晚的温度更低，我放下外套的袖子，遮盖住裸露的手臂，然后加快出校门的速度。

我走到电驴旁边，那辆黑色的电动摩托上现在有个戴头盔的人，所以这次我很容易的就把车调转好方向。

这时甘秦扭过头:“晚上好啊。”

“嗯，晚上好。”我从篮子里拿出头盔，带上口罩，正准备出发。

他跟在我后面:“我好像和你顺路，能跟着你一起吗？”他好像不认识路一样。

我觉得很莫名其妙，只想早点回家休息:“别跟着车，很危险。”

“好的，那能交个朋友吗？加个好友吧？”背后又传来甘秦的声音。

我不是笨蛋，我很清楚对方脑子里的想法，但苦于维持表面的礼貌，不能直接明了地表示不愿，只能用委婉去粉饰，这让我很厌烦。

到了空旷的地方，我才回过头:“不好意思，我妈每天都要查我的手机，会挨骂的。”

“这样啊。”

灰暗的灯光下看不清他的表情，我也不知道他是否相信，但无论我有没有会错意，这番回答都是没有问题的，然后会和他渐渐毫不相干。

“嗯，你先走吧，我骑得慢。”我给他让开路。

“好，拜拜。”他也不再纠缠，很快消失在路口。

即使才开学两个月，班上就已经有同学谈起恋爱来，貌似在我们这个年龄段，这叫做早恋，无论是家长或者学校都对此持反对态度，我倒是没让父母在这方面烦恼过。

回想以前，小学的时候，我留着像男孩子一样的短发，而且不爱学习，数学成绩总是只有个位数，同学们背地里都说我傻，当然没人会喜欢，初中更不用说了，有的只是令人作呕的骚扰。所以我不是很理解他们之间的感情。

我对漫画里的恋爱倒是有一个模糊的认知，我看过不少漫画，里面的主人公形容的是一种内心的悸动，漫画家总是夸张地把脸画得很红，应该是为了体现主角的紧张与羞涩，然后得以体现主角对主角的那份特殊。

背后尖细的鸣笛声响起，我回过神来，在口罩里深深呼吸，居然用昏沉疲惫的脑袋思考这些，我感到很后悔。

一天中最舒心的那个瞬间莫过于躺在床上，我摸上鲨鱼尾巴，却摸到一个有点奇怪的圆形的东西，我打开手机，借着光看清了它的样子，居然是上次军训向温泉借的发圈，洗过之后忘记还了，就一直挂在了这里，温泉没有问过，不过换我我也懒得问。

我重新躺下，可能是因为睡前大脑过于活跃，有点难以入睡，我又想到温泉，不知道她现在睡了没有，她是最需要休息的，之前听杨蝶说过温泉还会梦游，我辗转反侧，打开搜索栏，貌似梦游多发于儿童和青少年，而且她这样不频繁的梦游不用过于担心。

今天可真是忙碌的一天，又或许哪天都一样，只是我没有今天这么深刻的体会，放空大脑，一张照片显现出来，和温泉现在的一本正经不同，那呆傻的样子真的难以忘怀，混乱的思绪还没有消停，我想到温泉总是一个人在食堂吃饭，草草做了决定，以后也在食堂吃晚饭吧，像那样归途时一起走在放着广播的路上还挺放松的。

脑海里飘荡着各种各样的事情，但随着意识的渐渐远去，它们也最终销声匿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