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小槿……你这样太奔波了，大可以晚点回来的，你需要充足的休息和睡眠。”魏蜇轻声说，看着凤槿黑眼圈的眼睛里满是心疼。
凤槿觉得她的担心错了对象，不应该担心她，应该担心担心她自己，神色那样煞白，哪怕alpha下一秒晕过去，凤槿也不会吃惊。
无视魏蜇的关心，凤槿直接切入主题，“我要见王叔的妻子儿子。”
魏蜇把服务员倒来的温开水放到凤槿的手边，捏着咖啡杯的杯把，说：“你怕我伤害他们。”
没有什么好掩饰的，凤槿点头，摆明自己对她的怀疑，“是。”
她认识的魏蜇，是个很会伪装，看上去温柔无害，实则心狠手辣的恶毒之人。或许面前的这个魏蜇并不是那样的人，又或许是呢。
出手就拿捏住王逢的命脉，她的手段和她认识的恶魔一样凌厉，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一样狠心。
“一棵树里长了一只蛀虫，放任它，会坏了一整颗树，捏死它，就没了后患。”魏蜇深深看着凤槿说。
凤槿不语。
那么简单的道理，她怎么会不明白。
调查父母身亡真相时，凤槿翻看到父亲早就公证过的遗嘱，特地划分了一些资产给王叔，报答恩情，也是告诉凤槿，要知恩图报，好好对待王叔一家。
如果父亲在，会不会放王叔一条生路，凤槿一直在思考，最终她还是选择给王叔一条生路，让他们一家搬去国外，不要再回来。
刚和王叔说定出国，半天还没过，王叔就失魂落魄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求她放过老婆孩子。
眼看快要尘埃落定的事情，一下子回到了起点。
“不管怎么样，都与你无关。”凤槿执着地和眼前的alpha划清界限，“我的事情，不用你插手。”
心痛到麻木，就只剩一种空洞洞的感觉，洞在心口形成，一点点放大，将她吞噬进空白虚无的世界，什么都感受不到，牵起嘴角的勉强也消耗殆尽。
只有看着那张爱人陌生又熟悉的面庞，魏蜇才觉得自己还活着，面无表情灌了一口平日里最讨厌的黑咖啡，舌尖的苦涩泛进心里。
她缓缓开口，“你肚子里是我的孩子，只这一点，我就不可能放任你在危险里。”
她们之间的感情，小槿全忘了，她们眼下最紧密的联系，唯有她们的孩子。
还有……空气中外人察觉不到的，难舍难分的松木味alpha信息素和柑橘味omega信息素。
提到孩子，凤槿下意识摸了摸小腹，快两个月的肚子还没显怀，她也没有孕吐之类的症状，以至于她经常会忘记，自己怀着魏蜇孩子的事实。
“下周五有没有空？”魏蜇突然问。
“啊？”
“下周五就满两个月了，要去产检。”魏蜇认真说，“之前的检查报告我都有收好，你想在丽涼市的医院检查还是回去检查？”
“……”
“不检查不行，这对你的身体很重要，下周五一定要留出时间做检查。”
“……我自己去。”
“自己去的话，会被医生格外关照，而且产检里有一项需要提取alpha信息素，必须我和你一起去。”魏蜇语气带上一分强硬，关于omega的身体，她绝不可能妥协。
界限没划清，反而更加紧密了。
凤槿觉得头疼，依旧拒绝，“我去私立医院，总有医院可以免除提取alpha信息素的检查。”
“小槿……”魏蜇还想说什么，被凤槿打断，“别说了。”
“王叔的家人在哪里，我要见他们。”凤槿把跑偏的话题拉回来。
“王逢入狱，我就让林烬送他们回去。”魏蜇并没有退步的打算。
“那我报警。”
“你报。”
魏蜇把话撂下，“就算我被抓，我也不可能让害你的人逍遥法外。”
她赌，凤槿不会那样狠心。
凤槿缄默良久，才说，“……见一面，只是见面，总可以吧。”
“当然。”
和住在地下车库房子里，脸色苍白憔悴的alpha相反，被带到丽涼市的王逢妻子和儿子住得相当好，脸色红润，只有一点没休息好的黑眼圈。
王夫人看到凤槿和魏蜇，立刻冲她们下跪，苦苦哀求，“魏总，魏夫人，你们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苦命的一家子吧，夫人，念在我丈夫曾经救过您父亲，求求您，绕他这一次吧！”
“我给你们磕头——”
林烬眼疾手快，在王夫人的额头和地面接触前拉了她一把，阻止她磕头的动作。
“王夫人，你冷静一下。”凤槿懒得纠正她的称呼，并没有走过去安抚，站在和他们一米之外，冷眼看着，平淡说。
提起旧恩，也就是说她是知道王逢做了些什么，他的贼心，也许不是最近发芽的，而是早就悄悄长成了参天大树。
她突然想起这个世界父母的死因——一场车祸，最终判定是雨天车胎打滑，货车车速过快，最终导致两车相撞，小车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二人身亡。
事故后车辆检测报告，好像是王叔经手的，因为那辆小车，是王叔在父亲生日的时候送给他的，父亲喜欢的限量款，设计特殊，所以由买它的王叔监督，拉回厂家，进行检测。
凤槿垂眸沉思。
“你们是坏人！我要杀了你们——”诡异安静坐在沙发上的男孩突然暴起，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刀，瞪着眼冲魏蜇和凤槿过来。
“小心！”魏蜇第一时间把站在身前的凤槿拉到身后。
‘哐当’，菜刀掉落在地板的声音。
危急关头，林烬推开王夫人，用力钳住男孩的双手，迫使他松开刀柄。
魏蜇走上前，把菜刀握在自己的手里才安心，看了眼红光亮着的监控摄像头，侧身对凤槿说，“他杀人未遂，要去少管所，无法如你的愿，放他们回去了。”
凤槿：“……”
魏蜇没指望她有所回应，说完便回身，吩咐林烬下面要做什么。
背对着，也就不知道omega脸上的表情有多复杂。
魏蜇的身形修长，没有大部分alpha的强壮，反而有点羸弱，右手打着的吊带和并不健康的脸色，给人一种破碎感。
这样瘦削的身体，却屡次为她抵挡危险。
屡次……
凤槿蹙眉，有那么多次吗？她细细回忆，车祸的‘肉垫’、还有刚才……总共两次，两次？
凤槿按住太阳穴，她为什么感觉，远远不止这个数字，是记忆，出现了问题吗……
难道，她真的只是丢失了和眼前这个魏蜇相关的记忆……
无数次在心底回荡的问题重现，砝码落下，天平开始摇摆。
“小槿？”
听到魏蜇着急的呼唤，凤槿回过神，抬头，对上一双写满担忧的眼睛，其中的爱意同样浓重，凤槿移开视线，摇头低语，“没事。”
“不舒服要说，知道吗？”
“……”
凤槿没有回应那过分宠溺的语调，看向哭天喊地的王夫人，“我有事问你，你可以先别哭吗。”
王夫人抱着儿子，抽噎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林烬扒开王夫人的手，押着一脸没得手，愤恨神情的男孩到一旁。
“魏总，魏夫人，我儿子还小，他是一时激动，他不懂事，不是故意的——”王夫人抽泣着说。
“不懂事？”魏蜇冷笑打断，“你自己看看你口中不懂事、不是故意的儿子。”
王夫人下意识看过去。
一张因为仇恨、气愤扭曲的丑陋面庞映入眼帘，预料中的后悔害怕完全没有，如果他的双手重获自由，手边还有刀，一定会毫不犹豫再次行凶。
王夫人不敢置信，这是她的孩子吗？小勇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小时候，伤害一只蚂蚁都不愿意，说他会疼……
那是多小的时候了，两岁？三岁？明明捏死一只蚂蚁都不敢，不愿意的，怎么会变成拿起刀对着人，甚至不感到害怕的孩子……
“没想到吧，这就是你们溺爱的结果。”魏蜇讥讽道。
“不……怎么会这样……”王夫人颤颤巍巍走到孩子身边，摸着他的脸，“小勇，小勇，你看着妈妈……你怎么可以那样做，小勇，你告诉妈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魏蜇看了林烬一眼，林烬放开捂住小孩嘴巴的手。
男孩理所当然地答，“爸爸说过，有妨碍自己的人，把他们都杀死就好了，这样就没有人妨碍我了。”
“她们是坏人，妈妈，快把她们杀了！杀了我们就可以回家找爸爸了，没关系的，爸爸很厉害，我们不会坐牢的。”
……
男孩怂恿的话，给了母亲最后一击，她看着陌生的孩子，突然透过他，看到了在家里嘴巴毫无遮掩的丈夫。
她忽然明白，芽儿长歪的根，在哪里。
魏蜇侧身，看着注视着那对母子发愣的凤槿，低声说，“以后我们一定不溺爱孩子，好好教育。”
凤槿睨了她一眼，“哪来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