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们都没有想到，就这么一个漫不经心的小动作而已，可等他们再次看向这座园子时，眼前却换了天地——
原先中间那片空空如也的地方，这会儿却已凭空出现一颗大树，就这么陡然在五人眼前拔地而起。
青枝馥郁，绿叶阴森，直冲霄汉。
“我去……”杨松青被这蹭蹭疯长的树木震惊，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要不是身旁还有个张方藤扶了一把，恐怕差点儿都没站稳。
“这么壮观的一棵树，恐怕得有百千尺了吧？”王哥仰着头，顺着树木伸展的高处看去，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好像无论自己怎么费劲去望，永远都望不到头似的。
卫四只只能在一旁默不作声地打量着这棵树，并没有开口。
偏偏元纾不急着去看书，反倒认真扫过每一个人，不想漏掉一丝一毫的细微表情。
“那可不是？”明月听了王哥的感叹，颇为自豪地向他们夸耀起来：“咱们观里的这株宝树呀，名唤作「人参果树」。”
“这人参果树呢，往上可一直追溯到混沌初分、鸿蒙始判的时候。”
见明月的架势，像是要好好显摆一番这棵树的前因后果，哪怕自己已经有所了解，也不想就此错过任何有用的消息。
“那岂不是天地未开之际？”元纾连忙收回目光，打起精神，尽职尽责地做起了捧哏。
“这是自然。”清风跟随明月的脚步，向人参果树的方向走了两步，也加入了他们的讨论之中：“说来，也是机缘巧合，偏偏叫这颗灵根落在了咱们西牛贺洲的土地之上。”
“西牛贺洲……”听到这个关键地名，张方藤喃喃念着。
西游世界共分四大部洲，西牛贺洲正是大小雷音寺所处的地方。这样特殊的一个地方，元纾自然不会忘记。
她紧接着又问：“如此说来，四大部洲里，唯独咱们五庄观才有此等宝物吗？”
“那是自然。”
清风颔首，收了拂尘，一面挽袖，一面向他们科普：“正经论起来，这宝物本应唤作「草还丹」才是。”
“至于这「人参果」之名……多半还是因它的外形，才被不知内情的人拿来混叫，得了这么个俗名罢了。”
“草还丹……”
这一句，又是和元纾之前的困惑所对应上了，卫四不动声色地向她瞥了一眼。
人参果的官方称呼本该是“草还丹”，偏偏规则里对此只字不提，只是一口咬定“人参果”的说法，甚至还冒出了个大家闻所未闻的“金银果”。这其中的差别，能从明月清风口中得到解释吗？
可惜，背后的蹊跷注定是要他们自行探索了。
说话间，明月已经绕着树根巡视了起来：“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等个三千年才得熟。”
“咱们这颗宝树呀，可金贵了。”
他摇摇头道：“前后加起来，少说也得上万年才能堪堪吃上一个果子。”
“不仅如此，这一万年长一次的果子也总共只结那么一些。”
“否则，还如何彰显「草还丹」的稀罕呢？”
清风与明月一唱一和，也跟着搭腔：“若是能吃得上，那自然最好。哪怕吃不着，只是瞧一瞧、闻一闻，亦可益寿延年。”
渐渐的，他们的说辞与元纾所知的那些便相差无几了。
于是，元纾自然而然地将心思转移到了人参果上。
直觉告诉她，这棵人参果树既然是五庄观的宝贝，《西游记》里也为它闹出过许多事端，恐怕就是这个世界的核心所在。可看着看着，元纾渐渐觉察出了古怪——
举目望去，这人参果树上满是如芭蕉叶一般大小的叶子，顶顶珍贵的果子却看不清楚。饶是她视力再好，也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闪烁其间的小白点。
这样想着，她倒是大着胆子，情不自禁地抛出了自己的疑问：“怎么放眼望去不见几个果子呢？”
说者无心，或许是她一下问到了最要紧的问题，清风与明月齐齐停下手中动作，双目如电，直勾勾地盯着元纾看。
两人的眼神看得元纾有些心慌，自己难道是说错话了吗？
可不等她想方设法地遮掩过去，不过眨眼间，明月又笑嘻嘻道：“你是不知道——”
“如今还不到时候呢！自然就瞧不见树上结出的成熟果子喽。”
下一秒，清风也动作如常，仿佛刚刚那一眼只是元纾的错觉一般。
她现在算是看出来了，但凡是提到和人参果相关的话题，明月清风就要来一出变脸大戏，元纾腹诽不停。
见元纾这里吃瘪，王哥立刻打了圆场：“两位师兄，这人参果树既然如此金贵，那平时照看一定也很讲究吧？”
“劳烦您二位再给我们开开眼界呗。”他这副惊艳赞叹的反应让明月很是受用，与有荣焉地点点头，又清嗓和他们宣扬了起来。
元纾虽说也和同伴们一样，对着人参果树看得目不转睛。但她心里始终牢记规则的提示，早就已经保持了怀疑。
既然师兄可以使用类似障眼法一般的法术，让玩家们看不见人参果树的存在，那岂不是同样能用其他的神通，让他们以为看见了呢？
但这仅仅是她的猜想，日后还得找个机会验证一番才知真假呢。
元纾眼神游移，心想：人参果树既然说不得，那旁边的寻常树木总能凑上去看一看吧？
眼睛一转，她将视线挪到四周角落。
不知是不是怕人参果树孤零零的一棵立在这里太过孤单，园子还刻意挑了边角位置，种下了其他品种的树木。
试探性地迈出两步后，见两位师兄都在围着人参果树打转，并没有阻拦她的意思，元纾略微安心一些，信步走到了离自己最近的一棵树下。
“这是……”
长在五庄观里的树木果然也有些灵性，当元纾走近上前的时候，竟无风自动，纷纷扬扬地飘下几片花瓣。
“是……梨树？”元纾下意识地抬手去接，仔细凝视着落在掌心的纯白花瓣。稍加辨认，便确定了眼前这棵树的身份。
顺着这株梨树往西，再走几步，赫然又是另一株十分惹眼的树木。
桃树娇艳明媚，远看一眼就能认出，元纾便也不欲再去仔细确认。
“也不知道这几株树栽种的方位到底有没有讲究。”元纾正往剩下那最后一棵树的位置走去，半道上忽然止住脚，回头瞥了一眼。
梨树与桃树倒是挨得很近，可余下的这一棵却被远远安置在了对角的位置。隔着整个园子，与自己的同伴遥遥相望。
绕了半圈过去，还不曾走近树前，元纾便已经闻到了扑鼻而来的淡淡幽香。
是梅花！
鲜艳欲滴的红梅，生长在青砖黛瓦的道观里倒是和谐无比。元纾向来欣赏梅花凌霜傲雪之姿，心里又惊又喜。
“一、二、三。”
她从东到西数了一遍，发觉除却中间的人参果树以外，这偌大一个园子里只堪堪种了三株树，实在是有些浪费地皮。
当然，这件事也不是自己这个外来人能置喙的。她见时候不早，便默默挪回了大部队里。
从大殿一路过来，依次游览了三个园子。一路上走走停停、聊聊看看，不知不觉，一上午的时间竟就这么过去了。
赶在玩家离开人参果树园、回去休息之前，明月和清风对视一眼，似乎在无言中达成了某种默契。
他们走到一旁，一挥拂尘，树上的果子应声而落。
“今日上午只顾着领你们四处认路，一时匆忙，还没来得及为你们备下吃食。中午这顿，就暂且拿这些果子将就着吧。”
话虽如此，二位师兄依旧站得稳稳当当、一动不动。
“这还不是要我们自个儿把果子抱回去么！”杨松青嘴里吐槽不停，身体却很诚实地弯腰去捡。
虽说他们谁都不会吃这些东西，但五位玩家还是如他们所言，将这些果子全都捡了起来。
莫非……自己之前闻到的泥土腥味，就是因此而来？元纾一边捡着果子，一遍猜测。
见他们全都规规矩矩地将果子收好，明月师兄又笑道：你们便先回自己的院子里歇一歇吧，我与清风还要留下来，接着照看人参果树，就不留你们了。”
明晃晃的逐客令一下，他们更没有理由再在这里多待。
无论心里是不舍、还是怀疑，五个人都齐齐说好，又从园子退了出来，原路返回到那个小院子里去。
一离开明月清风的视线，杨松青便迫不及待地和伙伴们交流了起来。但他最为感兴趣的，还是最先参观的道观大殿：“我说，之前在大殿的时候，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他积极开口，想向队友们寻求一个答案。可惜，无论是张方藤还是王哥，都遗憾地摇了摇头。
“在那里待的时间太短了，实在没来得及多看两眼。”这是王哥的回答。
张方藤则是和杨松青待在一块儿，两人同步行动。他一摇头，杨松青自然心里有数，他们的确没有找到什么。
“那你呢？”
按照顺序下去，杨松青热切的目光就转向了卫四。
这一回，卫四倒没有原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和疏离，而是微微皱着眉，俨然是在认真地回忆着什么。
面对杨松青的疑问，她的干脆利落不在，难得显露出几分犹豫。
“我？我……说不好。”
一看她这架势，剩下的几个玩家自然看得出来，卫四应该是已经发现了什么问题。
“那能说多少算多少嘛。”杨松青没所谓地耸耸肩，“你得先说出来，我们大家才好一起帮着参谋参谋啊。”
王哥也附和道：“没错，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如果你真发现什么异常，咱们也好一起讨论讨论。”
“我只是觉得那个经幡……”
“你是说，那个写着「天地」两个大字的经幡？”张方藤赶忙发问，可惜卫四刚冒了半句话出来，又将后半句话缩了回去。紧紧闭着嘴，没有再往下接着多说哪怕半个字。
看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懊恼，旁人自然第一时间以为卫四这是不愿意和大家分享自己发现的重要线索。
但不知为何，直觉却让元纾断定：卫四并不是因为泄露了自己发现的信息后悔，而是不想让她那个没有依据的猜测影响了大家判断。
杨松青本来就和卫四不对付，眼看又要借此机会发泄自己的不满，元纾倒是不失时机地插话：“话说回来，你们不觉得那个园子很蹊跷吗？”
见大家的注意力迅速被元纾转移走，卫四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又是感激又是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这会儿，元纾正忙着抛出自己的思考，哪里有空纠结卫四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感情。
她认真道：“你们想想看。”
“刚才在最后的那个人参果树园里，单论人参果树，我们目前还看不出什么问题，但旁边的几棵树却明显十分可疑。”
玩家的思绪随元纾而动，闻言，纷纷回忆起自己先前的所见所闻，耳边又听她道：
“先不说别的，哪怕就是随便挑了那颗桃树来看，从来都是先开花后结果，对不对？”
众人纷纷点头，这甚至不需要回想，就是普通常识而已。
“可是我们刚刚见到的那株桃树，花开烂漫不说，树枝上竟然还挂着沉甸甸的果实。”
说着，元纾又抬起手来，往王哥怀里的那一大捧果子指了指。
王哥比较照顾两个姑娘，主动多揣了一些果子回去，这才让她得以腾出一只空手来。
因为，他们五个人搬回去的，正是师兄从那棵桃树上打下来的果子。
元纾的声音平静而和缓，偏偏话里的内容，却让人在听了之后，无端觉得脊背发凉，毛骨悚然。
“一边开花一边结果，你们不觉得这个场景太过反常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元宝：三句话，让你在炎炎昔日瞬间清凉（机智.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