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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chapter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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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晚饭,江随正精细描摹着周肆的画像,隐约却听到周肆接了电话,有人请他去酒席。

周肆胃出血住院的消息需要保密处理,周氏集团的商业版图实在太庞大了,轻轻一点震颤都会引发商界的巨大波动。

江随站起身,直接走过去,对着电话面无表情却声音柔软:

“先生,我都生病了,你能不能在家陪陪我呀。”

电话那头根本看不到江随无波无澜的平静表情,却对这只金丝雀早有耳闻。

这是周肆的心尖尖。

“啊,周先生,那您先陪着……我改天……”

周肆垂眸对电话道:“你改天再约。”

说罢挂断电话。

江随解决完了问题,转身就走,却被周肆捉住手腕按在书房的沙发上。

“不想让我出门?”

江随冷静回答:“不想让你喝酒。”

周肆根本不在乎,明知道胃撑不住,却比平时喝得更凶了。

江随知道他心里装着事,看似无坚不摧又强势冰冷的周先生也是人,也有喜怒哀乐和无处疏解的痛苦,最终借酒浇愁,

他甚至怀疑,周肆就是故意求死。

痛痛快快干脆在醉生梦死中一走了之,离开这个世界,再也不用被病痛折磨。

周肆垂眸捏住江随的下巴:“你生气了。”

以往,江随一定会说“没有”。

但今天他平静说:

“对。”

周肆一愣。

江随甩开他的手:“先生,您作为嫖客,不需要关注男妓的情绪,想做的时候通知我就行。”

周肆更怔愣了,没想到江随还有这样的棱角。

从没有人敢这样和周先生没大没小,或者说即使有,十分钟之内就永远抬走了。

周肆僵在原地,却并没有生气,错愕过后只是笑了笑。

笑容中有点局促,哄道:“宝宝,我——”

不料江随直接反客为主:“先生,我们是什么关系?”

周肆张张嘴。

却没能发出任何有意义的声音,一如这整整十年的沉默相处。

江随呼吸之间恢复原本的乖巧,仿佛刚刚的尖锐只是错觉:

“先生,该吃药了,我去烧点热水。”

当晚江随主动搬回自己房间,依旧和周肆分房睡。

两人本来就是这样,除了做的时候,几乎不一起睡。

嫖客这词说的难听,但炮友可是不收费的,他花着周肆的钱,那说来说去,总不能是投币摇摇车吧?

第二天早上天刚亮,江随就悄悄起来洗漱了。

周肆平时睡眠浅,人很机警,一点变化都能让他惊醒,但自从病了,总是睡得很沉,甚至有时候叫醒他都有些难。

周肆仍然在睡,江随换好衣服,从门口的车钥匙盘里随便拿了一把,开着车直接去了医院。

家属独自去而复返,主治医生明显有些惊讶。

只好先把江随请进办公室,一边倒茶一边说:

“家属,怎么亲自来了?那些药能吃半个月——”

江随平静问:“周肆的病情到底怎么样了。”

医生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但很快掩饰过去:“不能喝酒,好好养着避免刺激性食物,周先生这胃病得养着,别再胃出血了。”

“他还能活多久?”

话音落下,医生手中用来掩饰紧张而握紧的笔“啪嗒”一声落在办公桌上,在安静的办公室内格外刺耳。

“他、他……您在说什么……”

“我早就看到报告单了,”江随平静说,“胃癌晚期。”

医生紧张站了起来。

天地良心,他什么都没说,他哪里敢惹那位爷,这天大的帽子他可不敢背。

江随看起来话少安静,却不傻:

“你当我没来过,别告诉他,这件事就不是你说漏的。”

“如果不接受治疗,只剩不到三个月。”

“配合治疗呢?”

“半年。”

……

从医院出来,还要去当年的出租屋一趟。

那天晚上周肆病的突然,不少东西没收拾。

平心而论,江随之所以对这里无波无澜,也不能共情周肆买下这里的行为,是因为他根本不喜欢这里。

当年这个住处被养母和弟弟知道之后,他们就经常来骚扰。

尤其是不知从哪里听了风声,知道周肆的存在之后。

来闹事成了家常便饭,甚至成了他没有退休金的养母的新上班方式。

他养母是真能做到脱了衣服裸奔撒泼打滚的泼妇,而他利欲熏心的弟弟更是身强体壮,以前没少打江随。

江随当时年纪小,爱情本就让人患得患失何况他和周肆的身份不对等。

他不敢和这对贪婪的母子硬碰硬,唯恐被周肆知道这家长里短的腌臜麻烦事。

有时候他甚至不敢从学校回到这里,因为一旦回来,面对的就是站在楼梯口居高临下、鄙夷又贪婪看着他的养母。

想搬走,但没钱。

江随深吸气,十年光阴荏苒,现在他一个人回来,仿佛又回到了从没见过周肆的那些年。

破旧狭长的走廊一步步往上延伸,越来越压抑。

一层,两层……

楼梯尽头,恍惚站着一个叉腰刻薄的泼妇。

江随心中厌恶,不得不抬头去看:

等等,这不是幻觉。

他的养母,居然真的在。

女人老了不少,衣着褴褛,却依旧装模作样出傲慢表情:

“前几天听说有人来住,你居然真回来了,这几天让我好等!”

江随蹙眉:“你要干什么?”

女人冷哼一声:“我是你妈,你难道不该养我吗?你小心我去告你!”

江随面无表情:“我妈死了,我没妈。”

“你!”女人怒道,“我、我在手机上查了,就算是养母,你也得养我老!不然你违法!”

江随垂眸:“查查买卖人口判几年,买来的孩子也算‘养母’么?”

以前江随无依无靠,从小习惯了被人拿捏,性子软。

女人怒道:“你!我告诉你,我知道你相好的开的那个公司在哪里!你小心我去闹事!”

江随静静看着他。

心底一丝虚无和惶恐涌上心头,不是怕她,而是想到以后的世界再也没有周肆,仿佛是画作被抽去了所有色彩。

“滚。”江随平静道。

“你!你就差这点钱?!”女人放声大吼,其他住户很快伸出脑袋悄悄看热闹,“你姘头那么有钱!我听说他有上千万!上亿……啊不,上千亿!”

“你他妈都寡廉鲜耻主动被男人睡了,我养你这么多年,你就不能为了你弟弟拿点钱?”

更多人伸头出来看。

她更起劲了,坐在地上大哭起来:“我养了你那么多年,我把你当亲儿子啊,你拿你弟弟当亲弟弟吗?他急着要救命钱啊,你怎么能袖手旁观啊!老天爷啊,这就是畜生!天打五雷轰……”

江随深吸气。

楼梯间这么窄,她占据唯一的位置,想绕开她上楼是不可能了。

但凡推她一下,那就是一场更恶心激烈的表演了。

脚步声响起,来往的人也都只好停下脚步。

有人不耐烦道:“那个男的,你能不能和你妈去一边解决问题,让开!”

“哎呦吵死了,这什么不孝子啊,你俩要演一边演去。”

江随还没动,眼看着她人越多越得寸进尺,居然起身要扑江随。

身后脚步声响起。

江随本以为是谁的路又被堵住了,却听到熟悉的声音:

“你儿子另一只手也不想要了么。”

江随一愣,周肆站在他身后。

两个保镖上前,不由分说一左一右直接架走了她,完全不顾她撒泼打滚,一把年纪了又试图脱衣服发疯。

周肆揽住江随,两人一起开门进屋。

江随疑惑中有点心虚:“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周肆坐在沙发上,点了根烟平静回答:“每辆车都有定位器。”

江随意识到什么,瞬间瞪大眼睛。

周肆递给江随一根,似笑非笑问:“宝贝,你早上去医院干什么?”

江随抿唇,平静回答:“我的戒指找不到了,去找找。”

周肆眯起眼睛,静静看着江随。

江随反客为主:“只是出门一趟,先生为什么亲自赶来了?我不能去医院?”

周肆太敏锐了,任何情绪都很难瞒过他,但人一旦心虚,难免会失去判断。

周肆闻言果然停滞了几秒。

最终按灭烟头:“在家没事做。我不来,你就这样被欺负么?”

江随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蒙混过去了,周肆不会再追究了。

他摊手道:“不然我能把她怎么样?”

狗咬我一口,我再去咬狗一口?泼妇之所以无敌,就是因为没人和她一般见识。

她儿子的“救命钱”指的是通缉犯的生活费。

大概因为身边有江随这样的拐卖范例,这混蛋也参与到了真正天打雷劈的人口贩卖中。

分赃不均,那群亡命徒砍了他一只手,现在他又被警察通缉着,很快就会落网。

而她的晚年只会凄惨无比。

足够了。

江随和周肆睚眦必报的狠厉性格不同,能正常生活下去,他就从不节外生枝。

极端的理性。

众人都觉得江随运气很好,毕竟能在周先生这里“登堂入室”,全靠江随的疯批养母来闹事。

这是周肆第一次知道江随一直被这样吸血鬼母子压榨。

前一天做到后半夜才睡,天刚亮,这俩不长眼的就来闹事。

那时候周肆还很年轻,起床气更大得惊人。

江随想去开门,被周肆按回床上裹住被子,然后周肆自己下床披上外套,狠狠打开门。

“你……”

江随的养母愣住,显然也没想到会不小心和周肆正面遇上。

她敢欺负江随,但面对黑白通吃,满脸凶戾暴躁的周肆却不敢吭声。

江随的便宜弟弟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欺负江随惯了,随口就道:

“哎呦,你就是那便宜货的姘头吧?被男人睡啊,真恶心——”

话没说完,周肆直接力道惊人的一脚,把他直接踹下楼梯!

“啊!!!”江随的养母尖叫,“杀人啊!”

周肆阴恻恻道:“滚。不然我现在就弄死他。”

她的蠢儿子不知道,她却知道周肆真有做到这事情的能力,顿时不敢开口了。

屋里传来江随睡懵了迷糊声音:“先生?谁啊,这么早就有我快递吗……?”

周肆“砰”一声关上门。

床上的江随说完这话,陡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顾不上前一晚被折腾的浑身都酸痛,赶紧跳起来,光着脚就往客厅跑。

周肆大步上前,顺手把他打横捞了起来,抱回床上埋回被窝。

“睡。”周肆命令道。

江随刚睡了不到三小时,确实困得要命,又被周肆监督着不敢睁眼。

一觉醒来,东西都被收拾的差不多了。

外人眼中不知用了多少手段多少运气才“金丝雀上位”“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搬到周家别墅”,只不过是周肆起床气大,不想被打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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