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上泛着一股新钞的油墨味，口腔里弥漫着一股铁锈的味道。杂乱的藻绿色头发垂了一缕下来，在视野里晃得十分亮眼。眨巴了一下湛蓝色的眼眸，他头疼得就像警车再来了一次事故。

“你醒啦～美人？”像是蛇一样粘腻而又潮湿的语句悠悠地响起，那个声音来自阴影中的另一个人。被称呼为美人的消瘦男人没有什么不悦，他只是用孩童一样无辜的蓝眼睛看着对方，就好像他真的不理解对方的话语似的——这骗不到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尤其是，曾经被叫做亚瑟的人，还在向腰间悄悄摸索。

“你在找这个？”阴影出的男人从白炽灯下露出了身影，一把左轮正对着它曾经的主人。那双漆黑的眼睛晦暗地看着这个同样有藻绿色头发的男人，他有些神经质地用舌头卷了下伤疤。一只手指搭在冰凉的扳机上。“我还以为只有那个家伙才会有模仿者～”

他可没有任何计划——也许这个人不会死，也可能会死的更惨，谁知道呢？总之，他的手指还在扳机上。

长年被叫做亚瑟的男人，半合上了眼，有些兴奋又愉悦地哼起了歌。满脸油彩的他听得出来，那是《smile》。他喉咙中开始不自觉滚落出细微的低沉笑声，和着歌声在这空阔的空间的怪异地回荡。

也许有什么事情在变得更好之前，就发生在了这个家伙身上。

“你不是不喜欢用枪吗？”歌声被呢喃又飘忽的嘶哑语句取代，仔细查去，对面同样漆着白色油彩，眼底却留着一道长长蓝色泪痕状油墨的小丑咧开了嘴，露出了森白的牙齿——一个近乎纯粹的笑容。比起挑衅，对方更像是单纯地不解。

用着另一只带着小跳刀的紫色皮手套，他撩了撩杂乱纠结的乱发，带着伤疤的嘴唇笑意逐渐扩大，不自觉地，他略微夸张地做出了后仰的动作，口中吐露出怪异而毫无联系的笑声。灯摇摇晃晃，把那张脸照得忽明忽暗，而那只手依旧稳稳地把握枪柄。“美人儿，小漂亮，混乱才是公平，而我……”

“是混乱的代言人。”尾声尚未平息，再一次地，距离拉近，那把锋利的小跳刀被抵在了脆弱的脖颈上，刀尖隐隐有了一丝血痕。同时，冰凉的枪口也抵住了眉心。

那双蓝眼睛仍然微微弯起，无论对自己的生命还是对方的行为都漠不关心。甚至，抑制不住的笑声又从这具消瘦的身躯里溢了出来。于是，穿着一身紫西装，脸上带着笑容一样伤疤的男人也跟着一起笑了。“当然，我也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

毫无理由地，他将左轮塞在了那双撑着地的手里。下一刻，对面那双晶亮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单纯的喜悦，然后对着他扣动了扳机。

毫无意外，撞针击空的声音响起。

盯着撅着嘴和左轮怄气的对方，他咂了咂嘴，神经质地不时伸出舌头舔舐伤疤。这身廉价的表演服装和精心画过的脸，鲜血半干不干地落在唇边——红色，不不不，还有黄色添上去才像那么回样子。“我们去抢银行～”一把提起对方，他侧过身子，一脚踹开了门。

这时，那双湛蓝色的瞳子才瞥见整个晃动的房间，狭小堆满了钞票——他突然明白了，这是移动中的运钞车。

然而这个结论刚刚下出，一只手就抓着他的手准确地扣上了扳机，他只刚刚来得及看清面前的司机头上戴着一个蓝白色代表“快乐”的小丑面具，下一刻，手臂传来枪响后的余震——左轮里装着子弹。

“快乐”死了，紫色的皮手套的冰凉质感从手上离开了，他都还举着枪。

男人没有看尸体哪怕一眼，随意地掀开向旁边一扔，就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摸出了一张同样色调代表“愤怒”的小丑面具带了上去，用拿着小刀的手掌着方向盘。转过来，那双黑沉的眼睛透着面具看着他，语调依旧怪异地说道。

“我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

于是他们都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