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用名为亚瑟的男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转动着黑色左轮的弹巢，他的腿抖动着，皮鞋在光滑的地板上敲得哒哒作响。

然后他从蔓延着血液的地上，随手夹起那根某个倒霉鬼还没有吸完的烟。

不过既然戴着小丑面具，那想必对方已经做好这个准备了——或许并没有？

看了看那张惊恐扭曲的脸，他耸了耸肩，反正这一切和他没有关系。

把白色的烟雾深深地吸入肺里，又缓缓地吐出来。在尼古丁组成的雾气中，男人却仿佛在其中看到了一个穿着米黄色大衣的，老成小孩。

布鲁斯……那个同样有着浅蓝色眼睛的，据说是他弟弟的存在。在这个哥谭，已经这样大了吗……

“小快乐，在想些什么？”古怪的嗓音不知从哪个地方，冒了出来。与此同时，紫色的皮质手套，带着小跳刀一起横到了他的肩膀上。

就好像两个人是什么友好的搭档，那双戴着紫色手套的手，甚至慢条斯理地抚平了红色西装的皱褶。

但他接下来说的话语之中，所深藏着的恶意才展现出他究竟是怎样的人。

“所以说，小漂亮是在庆幸，我们的目标不是那个韦恩崽子吗？”

那双蓝色的眼睛抬了起来，紧接着抬起来的是枪口，和那柄小跳刀。

尼古丁组成的烟雾，似乎完全填满了口腔，以至于穿着红色西装的男人，即使被刀抵着喉咙也没有任何话语。

“哦，放松一点，还是说你需要我为你表演一个魔术助兴？”

满是油彩的两张脸相对着，那永远笑着的疤痕又被对方神经质地舔了舔，随后相同的位置，被毫不在意的他，用烟圈所笼罩。

他并不害怕那些奇怪的魔术表演，无论是铅笔，还是手雷的笑话，他乐意以最滑稽的笑声来应和对方。

除了对方试图探寻他，对他提起该死的韦恩家族，对他用言语试探，以及最可恶的——

“你不该把我带到这里来。”

对面所带上的隐隐约约的哭腔，藻绿色乱发的男人望见那瞳孔已经坍塌成一个小点的蓝色眼眸，不由地将原本被伤疤撕裂的唇角，咧得更开了。

是的，他理所应当会被迁怒，因为这位小乐子从他宣布临时选择的舞台地点的那一刻起，就陷入了这种恼羞成怒的，仿佛被掀开了绷带，瞧见流脓的疮疤的模样。

他是说，他会选择这个二楼的小马戏团的道具，难道还能有什么除了这里离得最近以外，其他的理由吗？这是不符合逻辑的，不是吗？

有着永恒笑容的恶魔这样想着，于是也是这样说着的。

“还是说，你终于明白，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合适那些逻辑的。”

他笑着把对方的枪口缓缓挪向自己的头颅，就像他当年对着那位原光明骑士那样的放松和肆意。

“亲爱的，你现在的样子，总算有点追汽车的狗的样子了。”

枪最终还是被扣动了扳机，但打中的却如他所料想的那样——是他的身后。

随后那双晶莹的，总是闪烁着孩童般的蓝眼睛也随之恍惚而暗淡了起来。而压抑不住，不成调子的破碎笑声从对方的喉咙中挤出。

亚瑟自从抛却名字后，就再也没有试图压抑过自己的笑声了，他总是笑得那么肆意，张狂。

但今天他发现，也许那个名字，从来没有离开过他，那些想要压抑，阻止狂笑的情绪，像潮水一样再一次熟悉地漫过他，让他窒息。

而对面的声音，就这么从潮水一样的苦痛中挤了进来，让一切滑向更加糟糕的方向。

“对了，如果你那么在意那个韦恩崽子的话，就给他一把有子弹的枪。”那紫色西装的身影，似乎撇过头去看了一眼地上的侏儒尸体，然后一脚便跨了过去，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就像我做的这样。”

亚瑟看见地上的盖瑞，那手里紧紧攥着的八发老式左轮，又想到了几分钟前，对方毫不犹豫地想要偷袭的动作。

他的枪法意外的很准，以至于虽然他的手被后坐力震得略微发麻，但他的前同事盖瑞，这位矮小的侏儒的生命还是被永远地冻结在了他举枪的那一瞬间。

而看着这一幕，那些喉咙间的笑声开始争先恐后地冒了起来。

盖瑞一直都是个好人，他从来没有伤害过亚瑟……那么警察呢？为什么当年警察会来得那样快？以及，现在呢？

盖瑞的绳子是他解开的，是他相信盖瑞不会伤害他的，那把枪也是他拿给盖瑞的，但……

好人之所以是好人，原来只是因为他枪里没有子弹吗？

亚瑟没有头绪，更没有什么答案。他只是低头，捡起了那把老式的银色左轮。

“那么孩子呢？”

亚瑟努力从嘶哑的笑声中，挤出了这样的只言片语。好像是询问别人，又好像是质问自己。随后便只剩下笑声，只见左轮从亚瑟下巴处举起又放下。

终于，笑累了，亚瑟坐在已经血迹略微干涩的地板上，抽起刚刚又落到地上的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