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乐残月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她睁开眼睛，看着窗外初冬的阳光，挪过床头的手机，按了接听键：“喂，哪位？”

“乐老师，您好，我们这里是琳琅出版社，之前跟您联系过的，关于您的支教系列日记的整理与出版。”电话里的女声，速度很快，而且清脆。

乐残月想起有那么一回事：“哦，我记得，您说什么事？”

“是这样的，乐老师，您之前寄给我们的书稿都没得问题，现在就是核实一下，书出版的话，署名是用您原名呢，还是用您的笔名草香？”

乐残月思考了一下，如果用草香，现在自己的草香书吧和博客上的草香，都有些重复，以后草香这个博客可能会转化成草香书吧的公用博客。看来得给自己想一个其它笔名了，写作是写作，书吧是书吧，两项得区分开来。

想到这里，脑海里突兀地想起很多年前在一中校门口的那个场面——

“阙（jué）晓风——”

“是阙（quē）晓风。”

“你不知道吗？阙是个多音字，可以读‘quē’也可以读‘jué’，还可以读‘què’的！”

“可是作为姓氏它只能读‘quē’呀！”

“那可是你说的，尽信书不如无书呢！书上注解的不一定都对。”

“我家世代都姓阙（quē），又怎么招惹你了？”

……

“乐老师，乐老师，您在听吗？”电话里的女声催促起来。

乐残月从深思中清醒过来：“哦，在呢。用月阙（jué）吧。”这个名字脱口而出，没有丝毫犹豫的拗口，好像它不是自己临时想起的，而是存在了好久好久，现在只是让它面世而已。

电话的女声停了一会儿：“是这样的，您草香这个笔名呢，现在炒得挺热的，你博客的名字也叫草香，如果用草香这个名字出书的话，发行量应该是空前的好。但是月阙这个名字，似乎太过陌生，没人知道。”

乐残月想了想，很坚定，不容商量：“就月阙，没事的，读者从头到尾，看的也只是内容，并不是我这个人，所以我叫什么名字都无关紧要。书印刷出来上架，前期可能销量有些影响，但后面我想必定不一样。”

那边想了想：“我先把您这个想法给咱们社长报告一下，毕竟之前您没说要换笔名。”

“好，理解，按你们的程序来吧。”乐残月挂了电话，长舒了一口气。

接完电话，收拾起床，这样的阳光，她不能辜负，更何况书吧开张在即，还有好多事等着她去做呢。

刚收拾好拉门出去，电话又响了：“喂，哪位？”

“乐老师，还是我，我们社长同意了，就用月阙。祝贺您，也感谢您的理解。”

“我应该谢谢你，谢谢你们出版社，后续事宜等你们敲定了，咱们再聊。”

乐残月一阵雀跃，也不知道是自己的第一本书就快出来了，还是因为自己用了月阙这个笔名，心里从未有过的轻松，甚至是一些小确幸的感觉。

看着一脸笑容的乐残月从卧室里出来，乐妈把端着的碗放在了桌上：“昨晚又熬到什么时候了？今天这么晚才起来，饭都热了两遍了。”

乐爸坐在轮椅上，胸前围着围脖，双手撑着椅子手把，慢慢地向餐桌靠拢：“你就别责备孩子了，她现在这么大的人了，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乐残月冲着乐爸吐了一下舌头：“我说过吃饭不用等我的，现在书吧成立在即，好多事忙呢。今天早上出版社也来电话，说我的书大概快出来了。”

乐妈不知道出书是什么概念，但是乐爸懂，他眉头舒展，微笑挂在脸庞：“之前就说过，咱们的月儿是有出息的。”

刚想再说些什么，他却感到一阵气短，便缓了一会儿，不再说话。

乐残月发现了异样，跑过去用手抚着他的背，上下揉着：“爸，让您说话不要着急，又累着了吧？”

乐妈也在一边有些紧张：“你没事吧，老头子？”

乐爸摇头：“没事，就是忽然觉得一口气没回上来，月儿说的，是我说话太着急了，以后慢慢说，再也不急了。”其实他知道，不是急，是身体机能越来越不行了，他怕她们担心，一直隐忍着没说。

乐妈摆好碗筷，三个人专心地吃起饭来，馒头、鸡蛋、包子、稀饭，每天的早饭，她都费了心思去做，好像她现在就只剩下给父女俩做饭的事了。

正吃得起劲的时候，乐爸忽然停下了筷子，眉头皱成了一堆，拿眼直盯着乐妈看，还不停地呶嘴。

乐妈还没发现异常，乐残月倒看见了，连忙问：“怎么啦，爸？”

乐爸摆了摆手，没说话，指了指乐妈。

乐妈也反应过来，走过去就闻到了股味道，知道他要面子，尤其在女儿面前不想如此不堪，便把嘴附在他耳朵上问：“是大便？”

乐爸涨红了脸，点了点头。乐妈便想推着他进里屋去收拾，却被乐残月拦住了：“爸，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呀，我是您女儿，也可以替您收拾的，万一哪天妈去姨娘们家里耍，只剩下我在家呢？难不成你就一直这样等妈回来收拾呀？”

乐妈安慰乐残月：“道理是这样，没得问题，只是今天你妈我在家呀。你快去吃饭，等会还要出去办事呢，你爸有我你就放心哈。”

看着父亲埋在胸前的头，还有母亲乞求的神情，乐残月只得悻悻地回到了座位上，静静地吃着饭，却难以下咽。

乐爸乐妈进了卧室，乐妈迅速地帮他脱下裤子，从洗手间里拿出毛巾替他擦拭干净，再为他换上了干净的裤子。然后蹲下身子，趴在他没有知觉的腿上，仰头看着他：“老头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今天这个样子，像是医生说的大小便失禁，要不，咱们去医院看一下？”

乐爸拼命摇头：“不去医院，不要让月儿担心。”

乐妈一声长叹，想着乐残月也是一堆的事情，也确实不能让她再分心，她为这个家付出了那么多，现在好不容易做着她自己喜欢的事，如果让她知道父亲今天的大小便失禁只是一个开始的话，那她筹建的书吧必定搁置，全身心地投入到服侍父亲的这件事上。

这是乐爸不愿意看到的，也是她不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