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白在位置上犹豫了七分钟,这才站起身走到了前台。
“你好。”
前台扬唇:“怎么了吗?”
“我朋友还没来。”怀白扣着手指,“先预约一桌吧。”
反正许泽不来的话他就拉张昨柯越来!
前台答应下来。怀白付了定金出门去,缓步走着,又拨了一通许泽的电话。
“您好,您拨通的电话暂时……”
他将电话挂了,气鼓鼓向前冲着走,想着遇上许泽要如何埋怨他的违约。
我可是为你离开了我爸合作伙伴女儿的生日会!
我可是为你没好好吃美味的大蛋糕!
我可是为你拒绝了漂亮女孩儿的共舞请求!
我可是为了你!!
反正就是哐哐扣锅,被扣锅的还能怎样呢?道歉呗。
怀白兀自脑内出击,想象着许泽愧疚的模样心中暗爽,顿时心情大好,拿出手机又一通电话拨了出去。
下一秒,另一方的铃声从不远处的巷子里传来。
怀白呆愣了几秒,快步走近,拳肉相击之声便传入了他耳内。
what?
怀白悄咪咪探头往里看,正见着许泽和几人搏斗,战事惨烈。
青天白日,法网恢恢之下!
怀白扭头瞟了眼街头的公安局。
法网恢恢之下!!
多想无益,必许泽毙。
怀白拨了警察电话说清状况后就从街边提了根大扫帚英勇地冲了进去。
“我报警了!住手!!”喊着,他举起扫帚就向前抡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其中一位刀疤哥眼疾手更疾,拉了自己的好伙伴就挡下了这一冲脸攻击。
趁着众人愣神功夫,怀白牵起许伤员就往外跑,毫不恋战。耐合伤员腿瘸,行动不便,没几步便被追上了。
怀白复举大扫帚,顺手向左拍去,哪成想一扫帚扫上了许泽。
“误伤!”
他惊吼一声,一语刚落,便见许泽被踢得一个踉跄。他忙扶住,复举扫把发动攻击。
扫把哪敌三壮汉?正焦灼之际,许泽推他一把:“去找警察。”
怀白从前最讨厌的就是:快走!不!我们一起走!的剧情。但当这事真发生在自己身上,又难免犹豫不决。
伤员哎,许泽是个伤员哎!
就这么犹豫了一会儿的功夫,身后的人全都追上,想跑也已来不及。
这会儿不仅是壮汉了,还有长条瘦汉。
怀白目光一凛,将许泽尽可能掩住,转眼便挂了张笑脸,手一松,弃械投降:“干嘛啊,都是同胞都是兄弟!”
众人皆是一愣,怀白继续道:“我这个朋友轴得要死,冒犯了各位真的抱歉,多多担待嘛。”
“报警了?”其中一人问。
怀白忙道:“没有没有,恐吓手段罢了,大哥,放我们走呗,我们还是学生。”
汉子们看了看这位西装革履的学生,定睛在他略显稚气的脸上稍作迟疑,又一人道:“惹是生非,总要有点补偿吧?”
谁惹是生非?!
怀白一脸假笑差点绷不住,抬手拦了拦跨前一步的许泽道:“多少?”
“两人,六百。”
怀白脸垮了垮。
合着他刚刚说自己是学生白说了?
不等他再说什么,巷外一声怒喝。
“不准动!”
怀白闻声正开怀,许泽先一步弯腰提扫帚,扫开了面前一人,拉着怀白向警察奔去。
困兽般,一生非者亦动身扑向他们二人,怀白脚步不停想着对策,身边的许泽却一抬腿侧身踢去……
一抹银光转瞬即逝。
怀白瞳仁骤缩:“等等!”
对方倒地,许泽又负伤。身后的警察冲上来制服了其余人,怀白弯腰看许泽捂着大腿内侧,登时吓不轻。
“受伤了吗?先过来,上车,我们送你们去医院。”一位警察姐姐见状担忧地道。
巷口开来了一辆警车,怀白将扫帚放回原位,陪许泽上去,已无暇去管那几个惹事者。
“被刀子刮的?”老叔叔医生处理完问。
怀白老母亲般抢先点头,语气焦急:“严不严重啊,他那个,那个。”
“哪个啊?”
“就是那个……”怀白脑内风暴又起,好半会儿才急哄哄道:“他那个,男人的尊严,没事吧?!”
医生:……
许泽:……!
羞耻感许泽这会儿也分了一杯羹,怀白说完这句话他也没有了抬头的勇气,低头扶额,心说你要真想问还不如直呼其名。
许泽的尊严没有事,伤口也并不深,擦药包扎一下就好。
从医院去警局时间极短,做完笔录出警局已是五点多,怀白看时间还早,于是扭头对身边的许泽道:“去吃饭吗?”
位置还留着,怀白在店内炫了两碗鸡蛋羹拌饭、半盘炖牛肉、一盘荔枝肉、两盘西瓜、一小碟薯条,吃饱喝足小嘬几口可乐百无聊赖地看着许泽细嚼慢咽。
“要上课了,你要去上课吗?”
许泽摇头:“伤员,不去。”
怀白嬉笑:“好巧,我伤员家属,我也不去!”
他这话是指在医院他自称许泽他哥。
许泽没接茬,等后话。
“那我们就聊聊吧!”
怀白依旧一副笑脸:“说说吧。”
“什么?”
“你初中同学说的那件事。”言及此,怀白也敛了笑。
许泽咽下嘴里的食物,道:“那人又找你了。”
他这话并非问句,而是意料之中般的笃定。
怀白不想把话说得太僵,于是顺着他的话应了一声:“又是五万。”
许泽盯了他许久,久到像是发呆,正当怀白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而是就此般沉默下去之时,他开口了,语气不似之前那般愤怒,而是诡异的平静,“我早说过了。”
他放下碗筷,喝了口可乐,“五万已经构成大数额诈骗了,你报警吧,他要怎样都和你没关系。”
“那你要怎么办?继续以你的方式,逃避么?”怀白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如此尖酸的讥讽,只是许泽眼下的态度比生气还让人恼火,“他的把柄是你初中那个女同学的事啊!他要真的传出来了你怎么办?”
此话一出,如坠冰窟。
许泽抬起脸,眸光忽闪,尽是错愕。
怀白从一开始只表示自己只是知道许泽在原校有较严重的旧事,并没有说知道那事是什么,许泽也就默认他不知道,可如今怀白这一激动说漏了嘴就……
怀白收了声。
许泽的眼神是错愕,是顾不上生气,顾不上问他知道多少,是下意识的、胆怯的害怕。
怀白看懂了,所以他闭嘴,落得如今双双沉默。
许泽是何时变得一如从前,何时眼里重新无波无澜怀白无从得知,因为他根本没敢去看。
他只知道许泽开了口,终于问他怎么知道的了。
怀白相信许泽早已明了,所以只是简略答道:“那人全发给我了。”顿了顿,他又道,“我觉得你得把这事解决。”
“解决了。”
怀白又是一股无名之火从心起:“解决了?解决了会有现在这事?”
许泽:“这就是最好的结果。我说了,你可以不管,你可以去报警,告他诈骗。你没必要去做这个马二,也没必要操心我毁没毁掉那个‘箱子’。”
许泽的声音里满是疲惫,怀白听着也生不起气来,但还是装作恶狠狠道:“我多管闲事,那你来告诉我,你要怎么办?该怎么办?你并没有做那种事吧?我真觉得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别人被冤枉了铆足了劲的奔走澄清,就为了等个道歉,你怎么就不要了呢?”
怀白越说越气,再看许泽,低着头,似是走神,好半晌才幽幽扔了一句:“太认真就没意思了。”
靠。
怀白语噎,心里翻江倒海却再也凑不出只言片语,只是死盯许泽良久,自个儿生了会儿闷气,然后起身扭头就走了。
离开后怀白沿着马路一路向风走,等走得脸僵发型乱了他才稍作歇息了一会儿,向左手旁的一家手机店走去。
店内没什么人,怪冷清。室内仅有的一名店员玩着手机随着店里放的音乐轻轻哼着歌。
怀白轻打了声招呼,将手机掏了出来:“我换屏。”
那店员不急不忙起身看了眼他那手机边上一细裂纹道:“这不打紧的嘛。”说着,依旧揭了膜,找了块新的给它换上。
付钱出门后怀白回了家,洗完澡就搁床上躺着。
距晚休放学还有两个小时,在家闲着也是无聊……于是一个鲤鱼打挺,怀白换了校服出门,赶了最后一班车去学校。
他到校时正值下课,整栋教学楼都震天响,一层层往上,笑闹、大叫声不绝于耳,偶尔还飘过几声旋律歌唱。
踏上通往第六层的台阶,随着他拾级而上,喧闹声渐渐淹没在了身后,唯留一片死寂与他脚步声相衬。
到班门前,不出所料,在教室外往里瞧,只见得一片黑压压的后脑勺,班里没有值勤老师,怀白干脆直接从后门绕进班。
众人并没有因为某个人的中途加入而骚动,只是出人意料的是,杨错竟也一反常态的认真严肃。
怀白落座后放轻声问:“干什么呢你。”
杨错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加快手速写完笔下的几个字,落了句号才长舒一口气:“你看黑板。”
怀白虽疑惑,但心里也已有了不祥的预感。依言望去,四块黑板密密麻麻满满当当的白粉笔板书简直要亮瞎他的眼!
“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周日吧?!”怀白险些吼出声。
“你没记错。”杨错从桌子下的犄角旮旯里抽出了本练习册,“马上月考,各位大佛八百里加急了两板作业。下节课检查,别说了。”
看着杨错复又投身书海,怀白兀自石化室内。
……早知如此,我便不来了……
第三节写完肯定是不可能。怀白看着杨错吭哧吭哧两节课写完的作业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扭头看窗外,月光皎洁。
那就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吧!
这念头刚冒出怀白便开始收拾了几本他常做的题,为避免多说,他扭头对杨错道了句再见便起身拉开了身边的窗户,长腿一跨,再纵身一跃,噔噔几步便下到了五楼。
杨错惊了。身后的男同学忙里偷闲戳了戳他:“怀白呢?咋了咋了?他刚是不是爬出去了?”
怀白一路小跑到校门口也是累得够呛,缓了几步才在保安探究地目光中气定神闲地刷了脸出校门。
初秋的风还裹挟着盛夏未散的暖,路边栽种的小树依旧枝繁叶茂并未有枯落的迹象。
倦鸟早已归巢,渣滓出没正好。
望着不远处围堵着一个女生的几个男人,联想琐事种种,怀白步步逼近,将书包带收拢于掌间,心内长叹:地狱空荡荡......
楼梯底,纸箱和生锈的铁器堆了一处又一处,随处可见的蜘蛛网上不确定有没有蜘蛛。外头渐渐静了,黑夜归于往日。
怀白拖着书包挪出楼梯底,确认那几人离开后示意女孩出来。
“你还好吧?”怀白伸出手。
女孩握住他的手站起来,微微欠身道:“谢谢。”
“不客气。”
……
沉默总令人尴尬。
怀白轻咳一声:“你快回家吧。”
“嗯。”女孩应了声,却没动,瞥了眼他胸前,犹豫了一会儿问:“你是南尘的学生?”
“啊是,”怀白问,“你呢?“
“你们隔壁。”
“庄立?”
“嗯。”
又是沉默。
楼上响起开关门的声音,不知道谁家的孩子在哭泣,小楼外有几人交谈,语音混乱在鸣笛里。怀白率先道了再见,呆立一秒,转身离去。
一个怪偏的路口边摆了几个小摊,怀白从每个摊子边路过又返回,买了碗臭豆腐和几串烧烤,就近在大理石台坐下。他身后是苍天的大树,身前是寂寞的路摊,不远处,是湍急的街道与车水马龙。
烧烤上的番茄酱并不好吃,辣面也没什么味儿,但他依旧吃完,择个干净的垃圾桶扔了垃圾,找了个便利店买了点关东煮,挑了个位置坐了。
老师布置的作业并不怎么讲,所以他就按自己的安排来。
选择他扫一眼确定个大概方法就过了,着重在难的大题下功夫,累了就做几道简单的放松。
数理化各刷三四来页题,英政该背背、该写写、该巩固巩固,语文......
怀白将课本目录看了遍,确定古诗会背字会写,OK。
今日学毕,他终于分出神注意身边的响动。
街道依旧人流涌动,他所处的地方依旧静如黑夜。
“欢迎光临。”
怀白随这毫无起伏的音调望去,只见一男子走了进来。他身穿宽大的灰色连帽衣,此时那帽子正盖在头上,将其刘海虚虚压过眉眼。
是许泽。
怀白急扭回头吃起了已经凉了的关东煮,只希望自己这路人扮得够像,而许泽买完东西赶紧走!
奈何天不遂人愿。
“怀白。”
许泽不仅没走,还凑近来,叫了他一声。
怀白急急摆出臭脸:“干嘛。”
“没,看着像随便叫一声。”许泽说着,在怀白身边坐下。
怀白还是不咸不淡道:“你也不怕尴尬。”
许泽抬起手机:“我可以假装在和你打电话。”
怀白皱眉看着许泽,不说话。
他觉得,许泽不正常。
如果他是女的,许泽现下的行为就可称之为搭讪。
可他是男的。
许泽搭讪男的?那谣言不就不攻自破了?
怀白猛拍了下额头发出一声脆响:我在想什么!
许泽看他动作看得云里雾里,依旧坚持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买了两张电影票,一起去看吗?”
话音刚落,只见怀白猛得扭脸看他,脸唰得白了一个度,一脸惊恐。
许泽:?
作者有话要说:2023.1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