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道长领着他再次穿过天门，这次没有再回头，也没有再绕圈。
“就走两圈吗？”南枝问。
宋道长走在他身侧，缓缓开口道:“如果你没想通，就再绕几圈。”
南枝怔愣，“我……没什么想不通的。”
他虽然哭的很惨，骂的很凶，但心里还是明白的。感情的事，还没到那种要命的程度，至少不能要他的命。
“那就好。”宋道长说。
南枝很自然地想到，忽悠宋存的老道士就是鸣泉，大概当时宋存也遇到了什么困扰。
实际上，他猜的大差不差。
“你当时绕了几圈？”南枝问的含糊。
“我不是还在绕吗？”宋道长答的也含糊，垂眸微笑。
南枝抓了抓脖子，被他说的云里雾里的。明明刚刚还在说没什么意义，只是每日功课，现在又承认是有事情没想通……都有点好奇他到底是遇到什么事了。
“嘶！”他痛呼了一声，胳膊放下时碰到了，差点忘记手臂烫伤了。他抬起看了一眼，“真的起水泡了。”
“走吧，去找李师兄。”
两人又去找了那个李道长。李道长用一次性的针灸针帮他戳了水泡放了水，又消毒上药，贴了纱布，甚至给了他一个防水贴，让他洗澡时候用……
听到晚斋的集合声音时，他们往膳堂走去，一路上遇到不少道士，很是热闹。
南枝到时，南琛已经在长桌边坐着了。潜修团圆桌那边，林文雯正招手让他过去。
南枝摆摆手，走到南琛旁边坐下。宋道长还是坐在南枝背后那桌。
“你跑去哪里了，给你发信息也不回。”南琛问他。
“没看手机。”南枝回答。
道长们很快就坐好了，今天加菜了，香椿涨蛋和清炒春笋。春笋也是潜修团从茶山回来时候挖的。
屋子里只剩下吃饭的声音。
邵意把装饭的盆往南琛那边推了推，然后提醒道:“食不言寝不语。”
南琛贫嘴道:“我睡觉真不说话，你不信问枝枝。”
邵意皱眉。
“我睡觉也不说话。”南枝尝了一口香椿涨蛋，味蕾全面破防。他看着筷子上还剩的一小块陷入了沉思。
“浪费可耻。”南琛说，他这个大侄子他很了解，不吃味道重的蔬菜，比如香菜、水芹菜、洋葱……
南枝皱着眉吃完，今天心情不错，一切难忍都可以忍了。
南琛惊奇地看着他，还想说什么，看了一眼邵意，闭嘴了。
邵意很累，想到晚斋后还要带他们去晚课抄经，头就开始隐隐作痛。
——
云容观的观书殿很大，像是大学图书馆一样，只是更古旧一些。晚斋后，道士们去做晚课，潜修团独占观书殿抄经。
他们排队领了笔墨和宣纸。
一张桌子可以坐6个人，公用一碟墨，至于书，邵意让他们自己去挑选。
“祈福的书籍在最前面。”邵意猜想多数人会想着抄经祈福吧，他也是按照之前别的团的综合选择来推荐的。
罗筠问:“有元婴期修炼功法吗？”
“……”邵意拿了一本《凡人修仙传》第一册递给他。
南琛给邵意竖起了大拇指。
邵意没理他。
天黑之后，观书殿的灯光微黄，晚课的诵经声传来，合众之声似嗡鸣，喧嚣之中却更显沉寂。
南枝拿了本道德经，手里握着狼毫小楷毛笔。他的爷爷南嵩在世时是个业余书法家，所以他开蒙很早，2岁就握毛笔了。只比他大4岁的南琛，被卷到头皮发麻。
叔侄俩抄同一本，南枝写的小楷，南琛写的变异的瘦金体，在一众不怎么会写毛笔字的人里，让人侧目。
“哇！”林文雯和秦黛坐在两人对面，同时惊呼，“你们这样会显得我们很呆。”
罗筠被那声哇吓的手一抖，一团墨晕染在了宣纸上。
“小猴子真的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啊！”岑阿姨感叹道。
南枝:“阿姨你也很有文化。”
南琛:“什么阿姨，叫姐！姐，你抄的是什么？”
“地藏经。”
南枝在桌子下踢了南琛一脚，“抄你的。”
南琛摸摸小腿，总觉得大侄子在骂人，而且他为何如此暴躁？
“这是佛经吧？”林文雯好奇地问。
南枝想踢她，结果没踢到，一脚踢到了从桌子边路过的宋道长。
脚尖更是直接踢进了人家的袍子里。
宋存愣住。
南枝也愣住了，飞速收回了腿。
“宋道长，你看南枝的字写的好不好看！”林文雯指着南枝桌上的纸。
宋道长垂眸看了一眼。
南枝细长的手指握着笔，笔尖翘着。纸上的字隽秀沉着，又有一种舒展的韧劲。
“嗯，字如其人。”宋道长夸道。
宋道长和他对视时，南枝的笔尾戳在脸上，那个酒窝的位置，让人不禁怀疑他的酒窝就是这么戳出来的。
“随便写写的。”南枝垂眸。
南琛眸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怎么没人夸我？
“岑阿姨，你写的也很整齐诶，为什么要抄这个经？”林文雯又转向岑阿姨。
南枝抬眼，收回的脚往前，想踢已经来不及。这经书他也曾经抄过，在他爷爷去世的时候，和奶奶一起抄的。
他直觉岑阿姨和奶奶是一样的想法，缅怀故人的神情，是藏不住的。
而且岑阿姨并不是从第一页开始抄的，她翻到了后半本。握毛笔的姿势更像是拿签字笔，但是写出的字却很工整，显然不是一时兴起抄了这本。
“家里人去世了，所以一直在抄，希望他来世无病无痛，往生善道。”她说到家里人的时候声音哽咽了一下，嘴角是逞强的微笑。
林文雯愣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我们可以都抄这个吗？”秦黛打破沉默，看看宋道长又看向岑阿姨，“心诚则灵对吧。”
宋道长点头。
“嗯！对，我们一起抄！”林文雯立刻就跑去找经书了。
“诶！”岑阿姨低头抄经的手微微颤抖，在大家取了经书坐下安静抄录后又平静下来。
抄写是很累的，南枝肩膀都酸了，因为右臂烫伤，他的胳膊一直半抬着，如果不是多年控笔的肌肉记忆，恐怕他手都能抖成筛子。
他起身去倒水，走到前排时，看到宋道长和邵意也在写东西。
宋道长那边还算正常，面前是像古代奏折一样摊开的纸，用小楷工整地写着长串的字，开头是“祈福文疏”。
南枝怔住，宋道长的字迹和他的几乎一样。
但是他的视线很快被邵意吸引了过去，因为邵意在画符。
邵意面前的纸张是很窄的明黄色的竖条纸，笔上蘸的朱砂。别的内容南枝看不懂，但是符纸上的“财”字，他看懂了。
邵意显然是在练习，画来画去很苦恼，旁边还放了好几张画坏的。
这真的有用吗？南枝仔细看着，心里想的却是，这南琛不得跪求一百张？
“要喝茶吗？”宋道长突然低声问道。
南枝站直身体，点头。
宋道长给他倒了一杯，他也没细品，喝完就跑了。
回到自己的座位时，南枝想告诉南琛，虽然没有财神，但是有求财的符纸。但是那桌人都很投入地在抄经，或许上学时都没那么认真过。他也就没再说什么，赶紧坐下继续抄。
抄经时间结束时，岑阿姨想说什么，林文雯先开口问道:“小师傅，我们还没抄完，能帮我们收着明天继续吗？”
在邵意点头后，她把几人的都收起来递给了他暂存。
几人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宋道长在和岑阿姨说话。
五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林文雯先开口换了话题:“不减肥了，我猪瘾犯了，走，去买奶茶。”
去的路上，最不懂人情的男高罗筠突然说道:“都没人开口是吧？我以为大家都是来解压的，没想到……”
林文雯举手:“我是陪秦黛来的，没什么压力，甚至减不减10斤都无所谓。”
秦黛被cue到，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是因为感情的事情不太顺利，想换换心情。”
南琛惊呼，“巧了！”
“你也被渣？这么帅都要做舔狗吗？”林文雯惊奇。
南琛指了指南枝。
南枝插兜，“好好的提狗干什么？”
林文雯戳了戳秦黛，意有所指地说道:“对，千万别吃回头草。”
罗筠挠头，“羡慕你们还能为情所困，而我只有《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南琛拍拍他肩膀，“我就不谈恋爱的，单身是男人最好的医美。”
秦黛和林文雯都看向他，自动将他的话理解成了，不谈感情只走肾，毕竟他看起来就不像会一直单身的人。
走到店铺时，万籁俱寂，只剩下虫鸣，和一家正打算关门的小超市。
买了一堆溢价严重的零食，几人聚在柴房吃了泡面，聊了明天的行程，最后又只剩下叔侄俩。
安静的柴房里都是红烧牛肉面的味道。
南枝躺平说道:“今天宋道长问我要不要去论道。”
“去睡觉？”南琛猛的坐起。
“你这空耳比我还严重。”南枝翻白眼，“论道！”
前有南枝把梨木堂听成梨树旁，后有南琛把论道听成睡觉。
南枝乐了，梨树旁睡觉，确实更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