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暗转身后就去拜见了老观主。

观主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头，仙风道骨。

谢暗在老观主面前先是做了一番自我介绍，老观主也是客气，对着谢暗就是一通夸。

谢暗一个头磕在老观主面前，说道：“观主，我要出家，您收我为徒吧。”

老观主：“这怎么行。”有人可是提前就给他说过，绝不可以让谢暗出家。

谢暗十分虔诚，说道：“观主，我是诚心的，我已经仕途无望，且被仇家惦记，唯有出家，了却红尘。”

老观主一口回绝道：“你尘缘未了，不能出家。”

谢暗：“怎么会？我除了父亲家人，已经没有什么牵挂的了。”

老观主说了一堆道理，谢暗一一反驳回绝，坚持要出家。

谢暗：“观主，这个家我是一定要出的。”

这时，从谢暗身后幽幽地传来一个声音，“是吗？你想出家，我可以帮你啊。”

岑善一大脚跨过门槛，进了屋，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剃须刀，说道：“你要出家是吗，来，我来帮你剃度。”

说着，岑善举起剃须刀就去抓谢暗。

谢暗被吓得连连后退，说道：“岑师兄，道观，道士，我不是要做和尚，不用剃头！”

岑善咧着嘴，露着一口森森的白牙，一步一步逼近谢暗，说道：“出家嘛，无非就是要去除烦恼，那咱们先去了那三千烦恼丝啊。”

谢暗：“岑师兄！”眼见着岑善越靠越近，谢暗转头就跑。

岑善拔腿就追。

谢暗被追得整个清凉观到处跑，他喊小沾，小沾跑来后，被岑善拿着剃刀的样子吓得鬼叫。

倒是章通听见了声音，赶了过来，拦住了岑善，谢暗趁机跑走。

然而章通拦得住岑善一时，却拦不住一世。

半夜，谢暗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他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哭，他以为他在做梦，然而他翻来翻去，那声音还是没有消失。

谢暗缓缓睁开眼睛，借着屋外不甚明朗的月光，谢暗看见有个人影。

谢暗‘啊’一声叫起来。

不想对方也被吓的尖叫起来。

谢暗大喊：“小沾，小沾！”

小沾迟迟不来，倒是章通跑得快，提着剑很快冲进了屋里，大喊一声：“公子！什么事情！”

谢暗：“鬼，有鬼！”

不想那‘鬼’扑到了谢暗身上，死死抱住谢暗，哭号道：“庆云，呜呜呜，你好狠的心……。”

谢暗一听声音就听出来了，这不是他那岑师兄吗？那嘴里喊的庆云，难不成是他大哥？

他用力挣扎，终于是将岑善从他身上推开。

章通不敢上前抓岑善，只是将谢暗护在身后，说道：“岑公子，还请自重。”

这时的小沾才慢悠悠赶来，端着一盏烛台，揉着眼睛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岑善哭得眼睛都肿了，也不知道在谢暗的床前哭了多久。

谢暗：“岑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岑善却转身走了。

谢暗：“……。”他怎么感觉他这岑师兄精神不正常。

小沾一头雾水，“到底怎么了？”

章通：“公子，这里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您好好休息。”他大概明白为什么他家将军会同意这位谢公子留在这里了。

再这样下去，只怕是不用他家将军过来找人，这谢公子自己就想离开了。

谢暗被搅得瞌睡早就没了，他把小沾打发走，将章通留了下来。

章通垂首侍立。

谢暗问道：“你应该很早就跟着你家将军了吧。”

章通：“属下隶属于贺家亲卫，但是并不是一直跟着我家将军，属下是三年前将军去北疆的时候才一起跟着去的。”

谢暗很是失望，“这样啊，你去休息吧。”

第二天，谢暗吃过了早饭，又去找了老观主，给贺知翎供奉了一个长生牌位，最后又表达了他的愿望，他想要成为道士。

起初老观主不同意，谢暗就一直跟在老观主

老观主被缠得没有办法，让谢暗去领了道袍。

章通看见谢暗一身青灰色道袍，穿着黑色棉布鞋，将发髻也换成了普通道士样式。赶紧给他家将军用信鸽传了消息。

谢暗身上还有伤，暂时不用去地里种地，只用负责道观里日常洒扫。

谢暗拿着比他还高的竹扫把，到处转。

他还有些担心会碰到岑善，不想都到晚上了，也不见岑善的影子。

谢暗累了一天，吃完饭准备看看书，忽然听见咕咕几声，他抬头看去，就见章通拎着一个竹笼，竹笼里有一只雪白的大鸽子。

谢暗：“章通，你干嘛拎着一只鸽子？”

章通把鸽笼放到了桌上，说道：“公子，将军来信了。”

谢暗：“啊？来信了？他不是昨天才走得吗？”他过去将鸽笼打开，把绑在白胖鸽子腿上装有信纸的小竹筒拿了下来。

雪白的信纸上，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字虽然小，却个个铿锵有力。

谢暗对着蜡烛仔细看了起来。

内容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问问谢暗习不习惯，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说北越派了使者来上京城，带来了些好吃好玩的东西，皇帝给了他好些，过些时候会带去清凉观，给谢暗。

不过有些好玩意儿太过于精巧，不适合搬动，等谢暗回上京城的时候再给谢暗。

谢暗看完后，打开了他的箱子，拿出了纸墨笔砚。

想了很久很久后，谢暗才提笔。

半夜的时候贺知翎收到了谢暗的回信，他打开信纸，就看见了一句话：你展开给我说说，我大哥和岑师兄到底发生过什么？

贺知翎有些不可置信，他拿着信纸翻来覆去的看，那信纸上怎么都只有那一句话。

贺知翎：“……。”

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谢暗只给了他一句话，还一点没提到他，对那些他描述的稀奇玩意儿一点也不感兴趣。

谢暗清净了几天，每天除了洒扫，就是跟着老观主练练功，看看道藏。

看到疑惑不解的地方，还找老观主问一问。

老观主见谢暗虚心好学，人也聪明，一点就透，对谢暗刮目相看，起了收谢暗为徒的心思，还带着谢暗见了他其余的徒弟。

除了岑善，还有出门云游的几个，其余十几位师兄，谢暗也都见了一遍。

只是那些师兄看起来并没有想要理会谢暗的样子，见了礼后，兀自做自己的事情。

谢暗干脆继续跟着老观主。

章通将谢暗在清凉观的事情事无巨细都汇报给了贺知翎。

贺知翎看完后，心里着急，万一谢暗真的出家做了道士，看破红尘，没了世俗的欲望，那岂不是……。

贺知翎又提笔写了长长的一封信。

谢暗从老观主那儿回来，就看见了他桌子上的白胖鸽子，他走过去，把信从鸽子腿上拿下来。

谢暗看完后，皱眉，贺知翎是半点没说岑善和大大哥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就只说上京城新开了好几家糕点铺子，味道很好。新开的酒楼也不错，菜式有北疆的，还有西域的，让谢暗回去尝尝。

最近这段时间谢暗都吃得清淡，一听说有新开的酒楼，倒是不由得嘴馋，但是他觉得自己已经出家了，自然是不能吃那些东西的。

当贺知翎收到谢暗回给他的信时，快气冒烟了，什么叫‘出家人，已戒荤腥’？

贺知翎刚好已经忙完了眼下的事情，他怎么也得去清凉观把谢暗给弄回来。

这时，章普来报：“将军，谢家出事了。”

贺知翎：“怎么？”

章普：“谢大人当街杀人，已经被刑部关进了天牢。”

贺知翎沉吟片刻，冷声道：“太子终究是忍不住了。”

章普：“将军，要告诉谢公子吗？”

贺知翎：“暂时不说，先去查清楚。”

谢暗整日除了跟着老观主练功，就是看书，再洒扫。

这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谢暗扛着扫把扫完了三清殿门口的院子，正想去找老观主，不想一转头看见了岑善。

岑善就那么双手抱胸，靠在一棵树上，看着他，情绪不明。

谢暗回头看见岑善的时候被吓了一跳，自从那次岑善半夜跑到他床前哭了一回，他倒是好久没看见岑善了。

谢暗顿了顿，抱着扫把朝着岑善问好：“岑师兄好。”

岑善站直了身体，从树荫里走了出来，像是被阳光刺到了，眯了眯眼睛。

谢暗不自觉的后退两步。

岑善停住脚步，冷声说道：“你怕什么，怕我吃了你吗？”

谢暗：“那倒不是……。”他只是有点怕岑善突然发疯。

岑善上前，看着谢暗，说道：“其实细细看来，你和谢庆云也不是那么像，也就眼睛有点相仿而已。他可比你俊美多了。”

谢暗尴尬地笑笑，说道：“我大哥他像我爹，我更像我娘。确实，确实我们像的地方不多。”

岑善皱眉，哼了一声道：“你们谢家，没一个好东西！”

莫名其妙被骂的谢暗也不敢还嘴。

岑善骂完转身走了。

谢暗长呼出一口气，准备离开，刚抱着竹扫把走了几步，他就看见了那天追他爹的那条大狗，大狗坐在离岑善刚才站的地方不远，狗竟然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谢暗一时间不敢动，显然，狗也看见他了，一人一狗对视了一眼。

坐着的狗站了起来。

谢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