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时,两个人才醒了过来。
桌上的饭菜已经冷透。
谢暗有些懵,这是已经到第二天了吗?他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楚是下午还是早上,好半晌才缓过来。
贺知翎坐到桌边,拿起筷子就要吃。
谢暗:“等等,别吃这个了,都冷了,这个时间,家里应该是要吃晚饭了。”
谢暗带着贺知翎往饭厅走。
一家子人看见谢暗和贺知翎时,神色各异。
谢蓝故作惊讶地说道:“呀,你们醒了?我还想着你俩要睡到明天呢。”
谢暗脸红,垂着头走了过去。
贺知翎倒是神色如常。
谢暗姐姐也笑得不行。
谢暗姐夫一脸懵逼,问道:“你们都在笑什么?”
谢暗姐姐:“吃你的饭。”
饭桌上,谢暗闷头吃饭。
贺知翎倒是自在,还能抽空给谢暗夹菜。
于是谢暗那大哥和姐姐又开始笑。
谢暗被他大哥和姐姐笑得抬不起头来,终于,吃完了饭,谢暗送贺知翎离开,贺知翎还叫人把谢暗房间的那个装了衣服的箱子给抬走。
到了门口后,贺知翎说道:“你父亲的事情你放心,应该很快就能被放出来了。”
谢暗点点头说道:“辛苦你了,也感谢你。”
贺知翎:“谢什么。”
贺知翎要上马车,谢暗上前两步,说道:“我爹说,我爹他说。”
贺知翎:“你爹说什么?”
谢暗:“我爹说你家没有长辈,等他出来,就可以张罗我两的婚事,你怎么看?”
贺知翎:“嗯,那得辛苦你爹了。我也会回去选个良辰吉日,到时候一起商量。”
谢暗犹豫着问道:“你想清楚了吗?咱们两个真的要结成契兄契弟吗?”
贺知翎反问道:“怎么?你后悔了吗?”
谢暗:“没有。我只是想说,一旦这件事情公开,对你肯定会有影响。你现在是大将军,是侯爷,还是皇上的外甥,你和我在一起,真的可以吗?我倒是无所谓,我已经不想走仕途了,以后为农为商,又或者是回清凉观去做道士。我都无所谓。可是你不一样……。”
贺知翎揽过谢暗,吻了吻谢暗的额头,道:“只要你不后悔,我有什么后悔的。我喜欢你,不是一天两天,而是好多年。从前以为你是女子,我只是看着你,守着你,不敢越雷池半步,只等着你及笄,向你家提亲。后来有些误会,可经过一段时间后,我很清楚我还是喜欢你,此时此刻也喜欢你。我肯定不会后悔的。”
谢暗点点头,定定地望着贺知翎的眼睛,说道:“我想,我也不会后悔的。”
贺知翎走了,谢暗看着马车越走越远,天也越来越暗,就连太阳最后的一点余晖也即将消失不见,直到看不见贺知翎的马车了,谢暗才回去。
接连几天,谢暗天天都去大老里看他爹。
谢暗大哥谢蓝很忙,几乎不怎么在家。
贺知翎也很忙,但谢暗还是能和贺知翎见上面。
忙忙碌碌好多天,谢暗父亲总算是回来了,也官复原职。
一家子给谢暗父亲又是跨火盆,又是用柚子叶沾水祛晦气。
坐过一次牢的谢暗父亲颇有感触,对着一家子叨叨叨个不停。
最后,谢暗父亲的结论就是,上京城是个是非之地,他们一家子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谢暗:“爹,你不是说你出来以后要给我和贺知翎张罗婚事的吗?”
谢暗父亲一顿,道:“唉,等给你们张罗了婚事,把你嫁给贺知翎了,我再辞官。”
这话刚说完,谢暗大哥谢蓝回了家,就告诉了他们一个消息,那就是谢蓝升官儿了,还被调到了上京城。
谢暗父亲听完,无力地坐到椅子上,直叹息,道:“唉,命啊,都是命!半点不由人!”
谢蓝心情舒畅,道:“此番,我也是正三品的官儿了,以后就在这上京城了,再也不用回西边去风吹日晒了。”
这边,谢暗父亲找了人看日子,想把谢暗和贺知翎的事情定下来。
那边厢,就出了个事儿。
北越公主,还没挑选到令她满意的夫君,正闹着要回北越。
皇帝为了安抚北越公主,特意为那北越公主举办了个选夫婿的大会。但凡是还未成亲的官家子弟,以及一些虽然是平民,可是才学人品一流的,都能参与。
一旦谁被北越公主选上,那不仅成了北越公主的驸马,还会得到皇帝丰厚的赏赐。
当然,这一次不仅是为了北越公主选夫婿,也顺带为皇上那几位适龄,但是还未出嫁的公主选夫。
谢暗这个还未成亲的,自然也得参加。
一同参加的,当然还有贺知翎。
选夫大会总的三天,在皇家的御用狩猎场举办,期间,不能回家。
谢暗带着小沾,装着帐篷,一些简单的换洗衣服,坐上马车,往京郊去了。
一路上,好些同行的人。
相比于谢暗的马车的简单,甚至说是寒酸,其他人的简直就是豪华,各式各样的马车,晃花了人的眼。
有整个马车金灿灿的,还有镶满了玉石的,再不济的,给马打个银子的马鞍。
那队伍,有钱有势的,就自带家丁府兵,一群人浩浩荡荡。
没钱没势的,就花钱雇佣几个充充门面,最起码也有三五个人组成一队。
所以谢暗在那些人中,显得格格不入。
谢暗的马车慢,那些人故意超过去,过去的时候,还不忘记嘲讽一下,从谢暗身上找存在感,显示一下优越感。
有些本来自卑的,觉得自己的退伍人太少,马车太过于陈旧,可是看见谢暗的时候,瞬间变得自信了,头都能抬高了。
谢暗夜不管那些人路过他的时候,故意大声说话。
谢暗叫小沾靠边停下,从马车里钻出来,和小沾一起坐在鞍座上,频频向后看去,怎么还不见贺知翎?他和贺知翎约的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在这儿见的。
谢暗没等来贺知翎,倒是岑家浩浩荡荡的马车过来了。
原本坐在马车里的岑辛,在听见小厮说谢暗在等时候,立刻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经过几天的修养,岑辛身上脸上的伤倒是已经好了,只是隐隐还能看见一点痕迹。
岑辛从马车上跳下来,站到了谢暗面前,那张脸上满是怨毒,道:“姓谢的,你这娘娘腔也要去参加北越公主的选夫吗?只怕公主她看不上你这样风吹就倒的。”
谢暗虽然心里恶心这岑辛,脸上却带着笑意,笑盈盈的说道:“是吗?我确实是个娘娘腔呢。”
岑辛嘲笑出声来,朝着身后的小厮和两个狗腿子道:“哈哈,哈哈哈,你们听见没有,他承认他是娘娘!你既然这样有自知自明,那还是不要去选夫来,免得丢人现眼!”
谢暗不疾不徐,缓缓说道:“既然公主瞧不上我这娘娘腔,那想必也不会瞧上你的,毕竟你可是连个娘娘腔都打不过的人。”
岑辛顿时跳脚,怒道:“你!”
谢暗昂首挺胸,对上岑辛的眼睛,道:“我怎么?”以前他确实软弱,遇到那种的事情的时候,不敢反抗,也不知道该怎么反抗。
可是现在不一样,也许有贺知翎的原因,但是更多的,是他觉得,大不了就是死呗,还能怎么样呢?被欺负的时候不吭声,不反抗,换来的只是更严重的欺负。
岑辛上前就抓住了谢暗的衣领,举着拳头就要揍谢暗。
谁知道谢暗动作更快,在岑辛的拳头还没碰到他的时候,一个过肩摔,给岑辛摔了出去。
岑辛个头高大,挺壮实,被谢暗这一摔到地上,将地上砸得飞起一阵烟尘。
岑辛被摔懵了,他以为上一次是谢暗侥幸,还借助了那些菜,铁锅什么的,才能打趴他们一群人,可是今天,他才知道,谢暗早就不是以前那个谢暗。
岑辛的那些狗腿子们赶紧去扶岑辛,岑辛被扶着站了起来,又怒又觉得丢人,道:“你,你竟然敢摔我!”
谢暗还是笑盈盈的,说道:“你说的是哪里的话?我这个体格身板儿,哪里能摔得动如此魁梧伟岸的你?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却要赖到我的身上吗?”
岑辛被气得脸红脖子粗,他当然不肯承认他自己被谢暗给摔了,可是他确实被谢暗给摔了,又咽不下这口气。
谢暗:“你还有事吗?要是没事儿,赶紧让开,你挡住后边的人了。”
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公子,被堵在了岑辛家马车的后边,正从马车里探着向外看,一边骂骂咧咧。
岑善这时也走了过来,嫌恶地看向了自己这个堂弟,道:“你干什么?”
岑辛立刻像是猫见了老鼠,畏畏缩缩地回了马车了。
谢暗朝着岑辛行了礼,道:“岑师兄好,你也去参加北越公主的选夫大会吗?”
岑善看了一眼谢暗,谢暗和谢蓝不是特别像,可毕竟是两兄弟,眉眼之间总是有那个人的影子,听见谢暗问这样的话,就好像听见谢蓝在问他一样,他没好气的说道:“难不成要我一直为你哥守身如玉吗?你大哥也不稀罕。”
谢暗一愣,好吧,他感受到这位岑师兄身上的怨气了。
岑善说完,转身就走。
岑家的队伍浩浩荡荡过去,扬起不少灰尘,谢暗用袖子掩住了口鼻。
等到又过去了几两马车,谢暗才远远看见了贺知翎的马车,还是两匹马拉的,马车也是之前的,并没有做过多的装饰,在马车的左上角,挂着一块带着贺字的牌子。
谢暗朝着骑着马跟在马车边上的章普章通挥手。
章普弯腰对着马车里的贺知翎说道:“将军,小谢公子在前头不远处了。”
贺知翎嗯了一声,下了马车,叫章普牵过来一匹马骑上,朝着先奔去。
热烈的阳光下,身穿灰色衣袍的男人骑在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不疾不徐地朝着谢暗过来,夏日的风扬起了男人的发丝贺衣袂,紧实坚韧的腰随着马奔跑的节奏,一样有节奏地律动。
越来越近,贺知翎的脸也越来约清晰。
谢暗地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贺知翎,直到贺知翎到了他近前,他仰着头看贺知翎,道:“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