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回北襄了？！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像是突然在沈奉君平静如水的心底，瞬间投入炸药，阵阵涟漪裹挟着不安。谢砚回来了，只怕是他接下来的处境只会是更加艰难，万一、说不定谢砚下令，自己极有可能在一瞬间沦为阶下囚。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以后作为压制沈消他们，牵制东濮的一颗棋子，如果真是那样他将会是彻底无法翻身，那么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将会彻底化为泡影。不行，他必须尽快想到办法，他不能变得被动，绝对不能。

“陛下回来了？”顾绥疑问地说道，眼神却是直勾勾地落在沈奉君身上，没错！他还在怀疑他，他想通过细微的情绪进一步试探他。

沈奉君何尝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盯着，一举一动都格外小心。他侧过脸整理着自己的略显凌乱的衣衫，缓缓地站起身来。将自己伏低做小的姿态演示的淋漓尽致，“既然你还有要事谈论，那我就先退下了。”

正要转身，顾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他要是走了这岂不是更加没意思了吗？他顺势将他拉进怀里双手紧紧的搂着他的腰，附身到他耳边轻声道：“别呀！留在这里听听，又不是什么坏事，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

三句话不离试探，行为举止粗鲁，浑身上下充满戾气这就是沈奉君对顾绥就简单、真实的评价。这个时候他若是再说什么，他不懂之类的倒是显得有些刻意了。他道：“军中有规矩，我、这等卑贱的人是没有资格听取政事的。”

放低姿态地退一步，顺带着给自己找了一个近乎完美的理由。

顾绥嘴角的那抹笑意更甚了，不管他是真失忆，还是装得若无其事，这句话能从他嘴里说出来已经实属不易了。他几乎是要咬上的沈奉君耳垂，“卑贱之人，没事本将军不嫌弃你。允许你破例一次。”

他略带挑逗的话语伴随着他的气息在他耳边，渐渐散开。没一会儿的工夫就将沈奉君的脸熏上一层淡淡的绯红，心脏也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可理智并没有就此掩埋于他半真半假的温柔乡里，所以的情绪都在指尖尽显，藏匿在衣袖中手指死死地攥着布料。而面上几乎是让人看不到破绽，他闷声：“嗯。”

手下听到动静略微抬头间更是在那一刻更加证实了外界的谣言，看着他们两个紧紧的抱着，跪着的手下一时间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尚未说出口的话被卡在喉咙里，眼神透露着犹豫。

顾绥一眼看穿，“说！”

“是！是这样的，那个……陛下回北襄还带了一个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正是东濮的永安王殿下沈姜次，将军你看……”

沈姜次？！沈奉君手中的动作微微一怔，脸上的神色看上去也不是很自然，藏匿在衣袖下的指尖狠狠的嵌进皮肉之中，手背青痕暴起，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未曾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没想到经过这么多的风雨，他不仅没死，甚至还真的与谢砚搞在了一起，甚至如今还被谢砚带回了北襄，那接下来将会是什么？！自己居于人下 看着沈姜次再一次步步高升吗？不！他做不到。

如今的他不过是顾绥手中的一个玩物，随时都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而他却是抱上了谢砚这棵大树，前途一片光明？为什么上天总是这么不公平，每一次……几乎是每一次都能让沈姜次逢凶化吉，明明他那样不堪，明明自己任何地方都被他强，为什么得到上天眷顾的却不是他，为什么？！

他才是天选之子，他才是国师口中的天降祥瑞，他才是！这一切都是属于他的，而沈姜次最终也只会沦为蝼蚁，被他狠狠地踩在脚下。仇恨几乎是要将他为数不多的理智填满，沈奉君想他再也没有这一刻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他想要看着沈姜次死，看着他再次跌入泥里，再次过上狼狈不堪，惹人厌恶的苦难日子。

他正愣神全然未曾注意到顾绥的眼神正死死的盯着他，他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早就听说他与沈姜次一母同胞，在东濮百姓面前装的也算是兄弟情深，如今看到终究是传闻，也对众星捧月的太子殿下，怎么会真的对跌入尘埃的兄长，兄弟情深呢？看来太子殿下也和东濮境内那些两面三刀的恶心玩意儿，一样伪善至极。一时间他甚至有些同情这位永安王殿下，跟着这么多伪善之人待在一起，倒是着实辛苦。

手下跪在原地抬头看着一言不发的两人，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

顾绥脸上的笑意更甚，甚至还没忍住的故意向沈奉君凑近了几分，手指紧紧的握着他的手腕，牵引着他动作不断往自己脸上蹭，“在想什么呢？分心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这句话像是一瞬间点醒了，沈奉君即便是心中在不愿，也必须认清自己的身份，对上他的眼神。那种裹挟着冰冷的戾气，一下子将沈奉君拉回了当初转醒后，两人的再见。他的随口一句话，却成为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阴霾。

他说：“既然忘了，不记得自己是谁。那、我给你的身份，我给你的名字将会成为你以后生命中的全部。”

他给的名字？沈奉君冷笑着，多少都是为了折磨他罢了，对上顾绥的瞳孔他又再一次掩饰起自己的内心，“秋儿，记住了。”

顾绥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愿意就这样演下去，那他自然是选择奉陪到底。话说，他现在倒是等着看好戏，如今故人即将重逢，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顾绥松开了搂着沈奉君的手，前一刻的亲热，下一刻的刻意，倒是很符合顾绥的性子，他道：“本将军知道了，下去准备吧！我们一起去迎陛下回朝。”

“是。”

沈奉君见状也是很识趣：“既然将军有要事，那秋儿就先行告退了。”

“嗯。”

沈奉君虽然是离开了大帐，却没有就此远去，反而是隐蔽处看着大帐的方向，他有预感谢砚的突然回朝一定会带给他别样的机会，说不定这将会是他渐渐占据主动权的一个开始。

而身旁的侍女小璀则是单纯的以为他担心顾绥，并未察觉到什么不妥，倒真是一个十足十的傻姑娘。

和他料想的没错，顾绥几乎是前脚刚大帐，迎面就撞上了谢砚派来送信的暗卫，看着顾绥沉下的脸，沈奉君更加肯定他们要对慕恭城下手了。

转眼间，疾驰而行的背影已经在他眼前远去，耳畔边也再次恢复了平静。沈奉君站在原地，思绪却像是跟随着顾绥的远去，提前一步窥探到了之后发生的事情，站的愈发久了，身上早已经被山间的寒风浸染。

小璀开口提醒：“公子，山间风大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无妨。”沈奉君却是满脸不在乎，抬头看去，一抹蔚蓝自天空划过，大雁归来倒是春色正当时。记得上次这般风景，还是一切未曾发生的时候，如今、如今他倒是该做清楚的做些什么了。

沈姜次，好久不见！你的到来，让我看到了生的希望。

车轮转动的嘎吱声响彻在整个街道，慕恭城内倒是没有他们想的那么一片狼藉，商贩的叫喊声仍在继续，城内倒是难得的一片安居乐业。

马车缓缓停在一处客栈前，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虽然说不知道危险何时会降临，但也在一定程度上为他们提供了庇护。举家迁移之类的兴师动众在这个时候再正常不过了。

谢砚掀开帷裳，简单的环视了一圈周围，视线落在宿十三身上他却在此刻心领神会。随后，谢砚小心翼翼抱起沈姜次缓缓下车，刚一进客栈就被店家拦住。

“公子，本店现在不接待外来客人，我们店已经被这位公子包下了。”

谢砚朝着他说的方向看去，正巧看到顶着笑脸的陆嘉荣，眸色不禁暗了几分。

陆嘉荣则是秉持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态度，笑着：“这位公子与我乃是旧识。”

店家一下子就明白了，笑着招呼他：“公子，二楼雅间请。”

谢砚把人抱到二楼之后，小心翼翼为他盖好被子，身后紧跟着的侍从顺带着打开厢房的窗户，清风袭来的那一刻，顺带着将缠绕在他眼皮的困倦一哄而散。他沉声道：“半个时辰查探一次，要是有什么意外即刻汇报。”

“是。”

下了楼，谢砚还未靠近就感觉到淡淡的酒气，扑面而来，抬眸看去方桌上已经摆好了另一人份的酒，他大步上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看着他意图将自己灌醉的谢砚，陆嘉荣无奈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为情所困？可他这不都抱得美人归了吗？虽然这手段，可能有点不光彩，但是在他看来过程吗？不重要的。结果才是最重要的，刚想说什么。

谢砚阴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他道：“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