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医来给小郡公看伤。
姜昀知道自己下手重了，又伤了小郡公，心中惴惴不安，缩在一旁。
府医按住小郡公的肩膀，托着左臂用力一拧一顶。
“只是脱臼，正骨复位就好。”
府医刚说完，便被裴士安瞪了一眼，随即又补充道：“骨头似也有伤到。”
完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都快过年了，小郡公难道要打着石膏出门？姜昀心想，他别活了。
府医收拾起诊箱，刚要走，被姜昀叫住。
“大夫，小郡公伤了哪根骨头，不用打个石膏？”
府医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点头称是，又偷偷看了小郡公的脸色，叫人备来两块夹板绑住小臂，用布巾挂在脖子里。
府医走后，姜昀讪讪跪在脚踏边等候小郡公发落。
“你不是挺能讲么？”
“我错了。”
“错哪儿了？”
“我不该使那么大力气。”
“哼。你就不该反抗。”
姜昀本还有点心虚，被小郡公这么一说，顿时不服气了。
“我不反抗，难道任由你胡来？我做不到。”
“你本就是我明媒正娶的妻，与我同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劝你打消了和离的念头，你敢再提，你信不信我强要了你？！”
“你打不过我。”
裴士安气得两眼瞪得老大。
“来人！”
屋外候着的银朱和月宝听到吩咐进了屋。
“把那张罗汉榻给我扔出去！”裴士安转而又对姜昀愤愤道，“我的胳膊可是你弄伤的，识趣的话接下来的日子就给我好生伺候着，要不然……我给你灌药。”
“裴士安！你敢！”
姜昀把小郡公整脱臼了，这事儿很快被世子和世子夫人知道。
世子阴着脸。“没想到姜参军家的郎君竟能做出这种事。这才成婚几日？”
“夫君，你知道士安脾气不大好，新妇又是个看上去瘦瘦小小的，我想着应该不是……”
“不是什么？！哪一次不是姜昀动的手？”世子在屋里踱了两圈，对徐氏道，“后宅的事，本该你管着，新妇也是你去卜卦挑选的，成婚才几日？出了这样的事情，传出去温国公府的脸面哪儿搁。这个姜昀你得好好管教管教。”
“夫君说的是，我本就想让左嬷嬷继续给新妇教教规矩，这不想着才成婚，先宽松两日，等过了回门礼再说。倒是我疏忽了。明日我就让左嬷嬷把他叫来，我盯着教导。”
姜昀算是领教了小郡公折腾人的本事。
自打胳膊受伤，凡是要用到手的，裴士安一律要姜昀来服侍。从梳洗更衣，到用饭喝水。待到要小解时，姜昀说什么也不干了，直接摆烂，就看谁摒得过谁。
“小郡公，做人不要太过分，我也是有底线的。只要你不怕尿裤子，我们就这么耗着。你也不用威胁我，罚跪还是杖责？来吧，我认了。”
呵，你狠！
裴士安转身自己去了净房。
两人斗了一天，皆是身心疲惫。
裴士安没觉得自己被伺候，反倒是被虐待了。这新妇一点没有贤良淑德的样子，且不说衣服穿了半天系错了衣带，梳个头把头皮扯得生疼，喂个汤还洒了半碗在他衣襟上，差点把他那玩意儿烫坏了。
他怀疑他是故意的。
这新妇是来克他的吧。
话说，姜昀真不是故意的。对于弄伤小郡公这件事，他还是挺愧疚的。但是古代的衣裳到现在他都不太会穿。头发，别提了，这么长，他的头发还是桃染给梳的。至于喂饭，他没带过小孩，父母也没失能，从没机会练手。
小郡公故意要为难他，他也是赶鸭子上架，已经尽力了。精进需要时间。
待到晚上安歇时，裴士安以为姜昀又要反抗，没想到姜昀很顺从地为他宽衣洗脚，还给他盖好被子。
只是姜昀自己在睡前，紧了紧裤绳又打了个死结，用被子把自己裹了个严丝合缝。
呵，裴士安冷笑，这般折腾，搞得好像自己很想要他似的。
裴士安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干什么。
因为姜昀是他父亲和继母挑选的，就为着对他们的怨恨，他也不可能接受他。接受了姜昀，就是在这场无声的对决中主动认输。到那时他定是一败涂地，一无所有。
他不愿意接受姜昀，但是也无法接受自己被姜昀拒绝，他那点尊严不允许。凭什么？他有什么权利？！
裴士安心中就像有两个小人在拉扯，直到窗外的鸟鸣，晨光淡淡，才有了困意，合眼准备睡了。
闭眼没多久，就听屋里进了人。听着脚步声像是姜昀身边的蠢丫头桃染。
桃染走到床榻边，低声唤姜昀：“三郎君，该起了。”
姜昀被唤了几次才醒，看看窗外，天才蒙蒙亮。
“什么时辰了？”
“寅时正刚过。”
“怎么这么早就要起床？又有什么仪式要做吗？”
桃染嘟着嘴，显然不大高兴：“世子夫人那儿来了人，说新妇记得要晨昏定省，别让世子夫人等着。”
姜昀被领到徐氏屋里，打着哈欠向徐氏问安。
徐氏笑道：“可是还有些困？也难为你了，这么早起。哪个新妇不是这样过来的。世家贵族若没了礼仪规矩，那边不叫世家贵族了。我看还是不能省的。正好我们婆媳也能说说话。媳妇，你说是不是？”
“姜昀听长辈的。”
“我听左嬷嬷说，之前你只熟读了半本《女诫》，如今你已做了新妇，《女诫》仍是要继续学的，学完了《女诫》还有《女孝经》《女论语》。我看这样吧，日后你卯时来请安，用过朝食再来我这儿，由左嬷嬷教你读书。对了，你可会女红？”
姜昀摇摇头。他连补个袜子都不会，他那个时代的男孩子谁还补袜子。
徐氏有点为难道：“虽说府里有织工绣娘，已不用媳妇自己做衣裳，但织个锦带，绣个荷包香囊总是要会的。晌午后，我会安排个手艺好的女娘教你。夕食我就不留你了，想必留你在我这儿这么久，士安也会惦记你。”
裴士安睡到辰时才起，姜昀也刚从徐氏处回来。
外间已经备好朝食，姜昀净了手准备给裴士安喂饭。
“徐氏叫你去做什么？”
姜昀神情委顿。“晨昏定省，一会儿还要去学《女诫》，还有绣荷包。”
裴士安心情莫名愉悦，朝食多用了一碗汤饼。
姜昀算着时间，匆匆用了一张饼，漱了口，又去了徐氏那里。
月宝过来见裴士安，递上一份帖子。
裴士安看过，是沈同回来了，邀他去府上吃酒。
“月宝，备马。”
月宝看了看裴士安吊在脖子上的胳膊。“小郡公，您的手，要不还是坐马车吧。”
“啰嗦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