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昀从婆婆徐氏处回来，心情郁闷，只是想泡个澡放松一下。

桃染要进来帮他洗头搓背，把姜昀吓得够呛。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在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面前赤条条的。他可做不出来。

姜昀让柳绵过来帮他，把柳绵吓得够呛，连连后退。也是，他是地坤，还是嫁了人的地坤。

罢了罢了。姜昀让柳绵先打了一盆水放在矮桌上，弯腰让桃染帮他先把头发洗了。等泡澡，便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没想到小郡公竟然一声不吭，闯了进来，姜昀下意识蜷起双膝往水里坐了坐，只留鼻孔以上露在水面上。

裴士安看到桌案上的帕子想取笑一下姜昀。这个蠢货，完全没有做高门儿媳的基本素养，什么恭顺舅姑，侍奉夫君，看来是样样不会。

姜昀在浴桶里泡着，两颊被热气蒸腾得微微泛红，打湿的乌黑长发裹着白玉般的肌肤在水中渐渐散开。那双清泉般的眼睛在湿漉漉的眼睫下，像是脆弱无辜又不设防的猎物。

裴士安顿时觉得小腹腾起一阵燥热。

糟糕！这感觉太熟悉，是天乾的信期发作了。天乾也有信期，主动发动时间不固定，次数也比较少。一般是被外界刺激后发动。

是那杯鹿血酒。只一杯，以前也不曾如此。

“小郡公！你流鼻血了！”

姜昀拿起一旁的布巾腰下一围，爬出浴桶，顺手用他那块印着血花的帕子堵住了裴士安的鼻孔。

那块帕子裴士安刚才还拿在手中，并闻不出什么味道。

此时此刻在信期的作用下，裴士安的嗅觉越发敏感，那几朵血花散发着一点淡淡的姜昀的信香。那是一种甜而不腻的味道，温润恬淡，不会让人沉溺，却叫人只想在这香气的包裹下放下所有戒备。那信香的味道顺着鼻子直往脑子里窜，激得裴士安太阳穴鼓鼓跳动。

裴士安身形晃了晃，撑着屏风坐到了地上。

姜昀没明白小郡公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像是生了病，脸色绯红，身上烫得很。

裴士安猛地甩开姜昀的手。姜昀的发丝、姜昀的肌肤，每每触触碰在他身上，就像是炎炎夏日烈阳下的冰，叫人渴望抓在手中，含在口中，不够，远远不够，他想要的更多。

姜昀吓坏了，裴士安的双眼盯着他，就像野兽盯着猎物，猩红、饥渴，势在必得。

姜昀顾不得自己只裹了条布巾，大喊道：“银朱！月宝！来人！来人啊——”

裴士安猛地撑着屏风站了起来，脱下自己的外袍给姜昀披上，还没等人来，便自己推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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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一晚，小郡公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姜昀一个人睡了小郡公的卧房，房间里雪松的香味这几日特别浓郁，挺好闻的。姜昀抱着被子美美睡去，明日还要去婆婆那里遭罪。姜昀并不打算就此低头。

徐氏忍了好几日，这一日终于到了她的极限。

一朵小花，六七岁的小女娘都能很快学会，这都两三日了，除了给自己手指头戳几个血窟窿，还有那一坨厚厚的绣线堆成的圆疙瘩，姜昀基本没有进展。

徐氏平缓了情绪，勉强露出慈爱的笑容，道：“媳妇，你这绣的是什么？”

“方才绣娘教的好像是小花。”

“嗯，我知道。只是这看着不大像。”

“确实不像。我已经尽力了。”

“女红可是女儿家的基本功夫，媳妇还是要多花点心思。你瞧你这手指头，叫我看了都心疼。”

“我不是女娘，我是男子。叫我学女红，我学不会。阿婆不用不好意思说我，我就是笨。我知道。”

姜昀早有准备，从荷包里取出一个小鸟木雕，一扯底座的绳线，小鸟就会低头啄米。

“若是因为我不会些养家的手艺，我虽不会女红，但我会木雕。”在他那个世界，姜昀可是个手办爱好者，他可以给他婆婆雕个绫波丽。

徐氏扯了扯嘴角，笑道：“媳妇真是，温国公府哪需要你养家。只是这匠人做的事低贱了些，高门儿媳哪能做这些事情。”

“府里织布刺绣是织工绣娘做的，木器是匠人做的，都是靠手艺吃饭的。为何做木雕低贱，却一定要会做女红？”姜昀将木头小鸟献给徐氏，又道，“阿婆，今日媳妇不便在这里久留了。早上阿祖那边来人传话，说阿祖想我了，怪我有段日子没去请安。我想着跟阿婆是说好的，不能爽约，所以先来阿婆这边跟您请个假。”

说着，姜昀作了个揖向徐氏告辞，直奔寿康院去了。

早上还真是寿康院里的夫人来传的话。姜昀疑惑，小郡公的阿祖怎么会想要见他。

见到阿祖身旁的老仆常叔，姜昀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常叔说，自阿祖清醒后，虽阿祖仍把小郡公认作孙媳妇，小郡公每日都来给阿祖请安。这几日不知为什么小郡公没来。

姜昀把情况跟常叔说了，常叔恍然大悟，笑说怪不得。接着又告诉姜昀，阿祖有点生气，说姜昀，也就是“小郡公”成了家忘了阿祖，成日打发媳妇来，自己却不来请安。

屋里的药味淡了很多，阿祖正半躺在窗边的罗汉榻上，裹着厚厚的皮子，逗弄着一只鹦鹉。

阿祖见姜昀来了，招招手，叫姜昀坐到自己身边来。

“士安，别怪阿祖说你，你都多久没来了？”

姜昀连忙给阿祖赔罪。

阿祖笑道：“阿祖也没真生气。你那媳妇之前倒是天天来，这只鹦鹉还是他送的。”

阿祖挖了一块果泥给鹦鹉，鹦鹉吃了，叫道：“阿祖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阿祖很是高兴，又赏了一块果泥。

“前日你媳妇差人来跟我说，说你向来给我请安，可那徐氏日日叫你去，你不得空。徐氏找你干什么？这个徐氏整日作妖，就你阿爷眼瞎。”

原来是小郡公，姜昀有些吃惊。

“也没什么事，就是叫我学女红，我笨，老是学不会。”

“叫你学女红？”阿祖皱着眉，“该学也是你媳妇。”

姜昀闻言只觉好笑，只得憋着笑点头应是。

“不会又如何？徐氏进门这么多年了，我也没见她给我做个衣裳。你别理她。只是你那媳妇……”阿祖拍了拍姜昀的手，“你与你那媳妇处得如何？”

相处的如何？好像除了吵架打架，就是两人各过各的，小郡公性格敏感，动不动就炸毛，其实不太好相处。

“士安，我知道你心里有个坎儿，这么多年一直过不去。当年你阿娘云阳公主和你阿爷之间的事情，阿祖我也有错。我知道你阿爷不愿意，多年苦读，好不容易考上了个探花，却因尚公主，一切落了空。我也有私心，逼着他娶了公主。一场孽缘，误了你阿娘，何尝不是也误了你阿爷。还有你，阿祖望你能娶个心意的女娘。士安，若是你不喜你那继母寻的郎君，只管跟阿祖说，阿祖帮你与那郎君和离。”

姜昀一时怔愣。

他与小郡公一谈和离，他就炸毛。如今是阿祖开了口，只要他说不喜欢裴士安，是不是就能和离了？

就算阿祖是脑子糊涂，也能作数？

“不过，”阿祖闭了眼，困倦道，“刚刚成婚就和离，传出去对你媳妇不好。你想想，人们会如何看待你媳妇？怕是以后也不大好找人家。士安，你考虑清楚。”

阿祖昏昏沉沉像是要睡了。常叔过来帮阿祖挪开两个隐囊，让他躺舒坦了。

“常叔，为何不让阿祖睡个躺椅？”

“躺椅？”

对了，在这个世界里，姜昀就很少见到有高脚的凳子，更别说有那种靠背的椅子。

小郡公不管是否有意，总归为了他解了围。姜昀决定投桃报李，为小郡公的阿祖画个可调节躺椅的设计图，等开春天气暖和了，还能搬到室外去晒晒太阳。

回到观风院仍是没见到小郡公，也不见小郡公出来用饭。姜昀问了银朱，银朱说小郡公每到这个时候就把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让进。到了用饭的时候，仆人就把饭菜装在食盒里，送到房门外，小郡公自己会去取。

姜昀想向小郡公道谢，也有点担心小郡公到底怎么了。说来奇怪，那日看他脸色很不好，像是发了高热，小郡公没有叫府医，连银朱、月宝也反映淡淡，像是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

姜昀让银朱取了食盒来，自己提着到书房外敲门。

银朱本想说什么，但姜昀毕竟是郡公夫人，两人总是要圆房的，还不如顺其自然。

姜昀在书房外敲了半天门，也不见小郡公开门，便在门外台阶上坐下。

大雪已经下了三日，院里积起厚厚一层，仆人只扫出青石板小径，把积雪扫到走廊下。昨晚，姜昀与桃染、柳绵堆了雪人，就立在廊下。胖乎乎的两个，手牵着手。桃染笑着问他是不是小郡公和三郎君。他不知道，堆雪人的时候他什么也没想，只是喜欢成双成对的。

姜昀呵了呵手。

的确，刚成婚就缠着小郡公要和离，是他自己不讲道理，太以自我为中心。虽然和离是必然的结果，但也讲究时间、方法和原因。总不能因为自己不喜欢男人，让小郡公糟了恶名声，或者让姜家因此受了影响。姜家还有个没及笄的小妹姜萱，古代的女孩子是很讲究名声的。

一股混着雪松香气的暖流从身后传来。姜昀起身一看，是小郡公站在书房门口。

小郡公的神色有点吓人，原本束起戴了冠的发髻已经散了，长发披落在肩，衬得那双眼睛像是夜间觅食的野兽。

裴士安一把将姜昀拉入书房，合上门，将姜昀堵在墙角，头轻轻靠在姜昀肩上，贪婪地想要再闻闻那香气。

可惜，姜昀还没到信期，身上的香气似有却无。

作者有话要说：私设：天乾、地坤都有信期，只是天乾的信期发作间隔不固定，次数也比较少，大部分时间是被动发作，也就是被外界刺激到了。地坤的信期，就像女生大姨妈，一个月一次，每次三至五天。

大概还有一两章，姜昀同学要发动信期了。

宝子们，谢谢追更，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