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山正喝着第三杯茶水，忽然从旁伸出一只手截断了他的动作。他循着望去，解表一身银甲冷冽，正面无表情站在眼前。
沈青山:“……”
一定是他喝茶的方式不对。
不信邪的，他闭了闭眼，又睁开。又闭眼，睁开……
一连重复了好几次，解表仍巍然不动站着，并没有消失。
不是幻觉。
沈青山一脸痛苦，偏首瞧了瞧叶听，朝他挤眉弄眼。
叶听抚了抚嘴角，一脸笑眯眯，对他兴趣更浓。
037适当的发出一声吼叫，试图伸出尔康手挽留，“无恙，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知法犯法的！别酱紫，我的宝贝你别走！”
沈青山:“……”
心累了，毁灭罢。
＊
到了放榜那日，李杰并没有出现。
因为他曾经承诺过的那些人，出现在榜上的寥寥无几，多的是寒窗苦读几十年的学子。
这也很正常，他们出身贫困，如果想出头，就只能走这条路。
而世家子弟，家里有官职继承，官与官之间又互相包庇，故而官职一直掌握在世家大族手中，循环反复。
沈青山实行的这条科举制，不问出身，不问出处，只要有才，朝廷都重视。
以往，寒门不出高官，要想出人头地，就只能源源不断的满足吏部尚书。
这天无比热闹，榜前有人欢喜有人愁。
交了钱却榜上无名的更甚，他们认为是李杰欺骗了他们，这也是李杰不出现的原因。
一旦出现，就如羊入虎口，还是饿了很久的老虎，顷刻间就能被撕碎成渣。
他心虚，以为躲在府内就能万事大吉，殊不知麻烦还在后头。
顾执也在人群里，头抬起呆呆的看着榜单。他没想到沈青山居然真这样，说改就改了。
他看到自己的名字，还有自己的同窗……本来这是一条要走很远的路，如今沈青山却给他们开了捷径，让他们有了能一眼能望到顶的希望。
这时，顾执才真正的理解了叶听的用意，看来沈青山也并非传闻那样，底下以美色侍人。他是真有本事和能力。
“顾执，我们上榜了！上榜了！”同窗看着，忽然热泪盈眶。
“是啊……”顾执喃喃道，“上榜了……”
＊
沈青山去冷宫寻小楚望时，正好在路上遇见了大司马霍止迟。
沈青山脚步一顿，开始头脑风暴。他戳037，“你说，如果我突然假装忘记某件事，然后调头，大哥不会怀疑我的几率有多大。”
037呃了一声，幽幽道:“大概为零？”
沈青山:“……”
蓦然他想起一件事，继续戳，“你说我的强来了，那你能让他现在、立刻、马上出现在我面前吗？”
037:“有点不现实。谁让你的强远在皇宫外，还在山顶上的寺院里。除非他长翅膀了。”
沈青山哦一声，“那你能让他长出翅膀来吗？”
037:“……不能。”
沈青山:“辣|鸡。”
“……什么鸡？”
声音似乎是贴着沈青山的耳畔响起，吓得他左脚踩右脚，差点摔个狗啃屎。
忽然一只强有力的手臂从旁边袭来，环在了沈青山的腰间。透过衣衫，他仍能感受到来自手臂主人炙热的温度，几乎烫的沈青山原地起飞。
耳尖渐渐攀爬上几抹红晕，染至脸颊，犹如云彩和晚霞从天际穿过，投下了影子。
沈青山随之看去，他大哥光是静静站着，就如一把出鞘的剑，笔直而锐利。眼睛冷冽而深邃，充满了力量和威严，让人不由自主地屈服在他的目光之下。
此时手臂肌肉绷紧了，环在腰间，沈青山觉得……有些硌人。
但他不敢说话，酝酿了许久，也只敢弱弱的喊一声大哥。
待人站稳后，霍止迟才松开手，只是眼神疑惑，垂眼看着沈青山头顶的发旋，“你想吃鸡？”
“唔……”沈青山自以为不露声色的瞄了霍止迟一眼，殊不知破绽百出，“无恙不让吃，天天逼我喝小米粥。”
霍止迟道:“既然想吃鸡，来这里做什么。”
沈青山总不能说来讨好男主，来讨衣服也不好，他一大名鼎鼎的权臣，哪还缺这一件衣服。
来看看小楚望？突然圣母心泛滥了？闲来无事？
……
沈青山猛然发现，自己真没有一个合理的借口，而且这么蹩脚，他大哥又该怀疑他是不是乱臣贼子了。
虽然他准备这么干来着。
沉默了几秒，沈青山选择听不懂，反问道:“大哥你是不是有事忙，你先忙着，我这就走。”
转头朝反方向走了几步，忽然发现走不动了，衣领被一股力量扯着。两人距离十分之近，偶尔呼吸不小心洒在脖颈，都能引起沈青山的激灵。
他大哥揪着他的衣领，眼神淡淡的，“跑什么。这几天又是派人给冷宫送吃的送玩的，又是把人调去冷宫。倚宜，你究竟想干什么。”
当然是讨好男主啊，不然等着被千刀万剐啊！
这话他不敢说，只是回头幽幽的看着霍止迟，“大哥，我只是想找个人陪我吃|鸡。”
“哦，吃|鸡。”霍止迟点点头，自己走在前头，指尖勾着沈青山的衣领，一路拽着，“来，大哥陪你去吃。”
紧接着眼神一冷，“你今天不吃完一百只鸡，别怪大哥不给你留情面。”
沈青山:“……”
沈青山看向冷宫的方向，那里有一棵光秃秃的大树，就跟他的命运一样凄凉。
突然视野里闪过一道影子。
小楚望正从里面跑出来，怀里还抱着那件大氅，动作间差点被绊倒了好几次。
沈青山在心中扶额，泄气的戳037，“我的面子大抵是没了。身前一棵秃头树，身后一个大棒槌。”
但他还想挣扎一下，挽救他摇摇欲坠的面子。
沈青山伸手去掰霍止迟的手指，“大哥！大哥！我可以自己走！”
所以你别拖着我了！
霍止迟不愧是习武的，一身蛮劲，沈青山简直撼动不了一点。
于是沈青山自暴自弃了，猛然松掉全身的力气，整个人往地面坠落。
又是那只手。
截断了他的动作，并且顺势一抬，霍止迟直接把人抗到了肩上。
沈青山望着小楚望，看着他的身影渐渐缩小，变淡，直至消失不见。
037适当的又伸出了尔康手，“我，沈青山，真不是这种人！男主你听我解释！”
霍止迟当真让店家上了一百只鸡，他就坐在旁边，慢悠悠的抿着茶水，目不转睛的盯着沈青山。
似乎沈青山不吃完这一百只鸡，他就不会善罢甘休一样。
沈青山最近一段时间一直是清淡的饮食，忽然来了这么个大餐，油水之足。腻的他勉勉强强干了两只后，再也吃不下了。
可是霍止迟就在旁边看着，眉头还越蹙越紧，简直要拧在一起似的，看的他惊心胆战，没忍住又胡乱塞了几口。
结果就是吐了一身。
头磕在桌沿，拼命的吐。没东西吐了就干呕，呕到后面，竟然呕出血来了。
解表早就得到了消息，也来了。可是碍于霍止迟在场，他不敢动手。其实他表示过自己也想吃，可以跟沈青山一起吃，但霍止迟没点头，不作声，他只能站着干着急。
这会沈青山一吐血，他便什么也顾不上了，慌了神，一边着急让人去找大夫，一边又在心里懊悔。
大哥又怎么样，自己吃了又如何，不过挨一顿打，大不了一死。
解表一急，竟直接喊出了霍止迟这三个字，眼睛通红的瞪着他，“看看你干的好事！”
霍止迟沉默着。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沈青山其实不太记得了，当时他已经没了意识。只知道后面霍止迟谁也没追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
小楚望抱着大氅等人时，不小心睡着了。待听到动静匆忙跑出去时，只看见沈青山被人拖着往后倒退。
他一只脚刚刚迈出冷宫的门槛，却又停下了，手撑在门边，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离去。
“倚宜……哥哥……”
小楚望忽然有些茫然，难道这些天的思念只是如梦一场么。
大氅落下，溅起一层尘土。
这时，耳边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呼唤。
“陛下，做噩梦了？”
楚望睁开眼，头顶垂下黄澄澄的床幔，沉香在鼻翼蔓延。
又梦到了，那时候无能为力的自己。
以及他世界里闪闪发光的倚宜，哥哥。
那时候他总以为自己强大了就能接近他，可是现实的残酷却无时无刻的提醒他，自己和沈青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哪怕他如今成了皇帝，仍旧连沈青山的衣角都摸不到。
楚望揉了揉眉心，坐起身子来，一眼就看到守在床边的人。
从前便在冷宫伺候他的一个太监，常德。
楚望道:“如今几时了？”
常德恭敬回道:“丑时，陛下要不要再睡会？”
“不用了。”
楚望下床，常德立马起身为他更衣，另外叫来宫人，准备洗漱和膳食。
“叶先生那边可有消息？”
“没有，不过前段时间叶先生离开京城了，到长郡，一直逗留了很久。”
“大司马呢？”
“照常，听说大司马还是待在大将军府，闭门不出，谁来了都不见。”
楚望冷笑一声，“人死了，他倒知道错了？当初给……送毒酒的时候，怎么就不管不顾呢。不过惺惺作态罢了。”
常德低眉颔首，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他的确是跟在楚望身边最久的人，也因此才更加清楚楚望骨子里的疯狂和执念。
从冷宫里出来之后，楚望整个人都变了，狠毒、心计、手腕样样俱全。
他成熟了，也更有野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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