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江昱琛还是叫了一辆车回家去了,
一进家门,他就听到母亲气急败坏的声音。
“人家哪一点不好了?啊?你这么作践人家?在场好几个人,你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人留,这要是传出去,谁还敢要你?啊?!”
“我不用谁要我,我自己要自己,我又不是养不活我自己。”说话的是江梦琦,就是闭着眼,也能想象出她一副怡然自得平静淡然的样子。
“就开了间破店,瞧把你能耐的!”而江梦琦越是这般姿态,越是能把母亲气得跳脚。
穿过玄关,江昱琛出现在客厅,此时江梦琦坐在沙发上,表情讪讪然,而母亲吴玉云就站在她的旁边,脸红脖子粗的。父亲江怀民则坐在离两人最远的小沙发上,很明显是怕被殃之池鱼。
一看见儿子,吴玉云就指着江梦琦说:“你知道你姐今晚有多过分吗?那男的是你廖阿姨介绍的,就他那条件,他父母我就不说了,啃老的我也看不上。他自己是海归,高级工程师,现在在那个什么……”说到这里,老太太皱着眉头顿了一下,末了像是想到什么,继续说道:“就是那个很有名的,UB什么什么工程部……”
“UB,我还2B呢。”
噗……江怀明忍着没敢笑。
“你这死丫头!”
“妈。”见吴玉云扬起手,江昱琛连忙过去将人拉到一旁。江怀民也在此时开口说道:“有话好好说,怎么能动手呢?”
“你还敢说,都是你惯的!”
“……”江怀民马上噤声,又继续低头看手机。
“有什么事您朝我来,别对我爸发火。”
吴玉云一听,脖子更粗了,“呦,父女情深啊!”
江梦琦心想,这不废话,从小到大都是妈妈打爹爹护的。
“好了妈,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江昱琛说道。
“就是,又不是什么大事,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
江梦琦这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吴玉云一听,气又不打一处来。
“你看看,她就是这副死样子,人家不过说了,他对女方没什么要求,就希望女方婚后能待在家里,把家里照顾好,好好对待父母,这个有什么错吗?你猜她说什么,直接问人家是不是找保姆,一个月多少钱,这叫什么话?这不明摆着糟践人吗?”
“他提的那些要求跟找保姆有什么两样……”
这时,江昱琛递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示意她少说两句。
“这样有什么不好?你问问你爸,我跟他结婚后不也一直在家相夫教子,这样有什么错有什么不好?”
江梦琦张了张嘴,似乎准备再反驳,只是看到江昱琛的脸色,又不满地闭上嘴。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条件,现在还挑三拣四的,你自己多大了你不知道啊?”母亲没打算善罢甘休,“不对,应该是,你自己多老了你不知道啊?”
闻言,江梦琦再也忍不住了。
“我过今年也就33好吗?”
“对,过完年33岁,一扭头就奔40了!”
“呵,那要这样,这脖子扭得,估计得挂骨科。”
“你……”
“好了,都少说两句。”眼见着两人又快开战了,江昱琛连忙说道,“姐,我刚去你的店,店里好像有什么事情,需要你赶紧回去处理一下。”
“是吗?怎么不早说啊。”江梦琦连忙起身。
“那赶紧走吧,正事要紧,走吧走吧。”江怀民一个劲儿把人往外赶。
“等等。”吴玉云的口气软了一些,她看着江昱琛说道:“锅里还有汤,妈给你盛一碗,你喝了再走。”
“不用了,学校有吃了。”
“那你接下来,没事就回来吃,妈这下半年没打算出门了。”说到这里,吴玉云看向江梦琦,嘴角隐隐透着一丝笑,分明在警告什么。
江梦琦瞬间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其实前几年吴玉云就一直有在念叨江梦琦,后面因为吴玉云喜欢上了旅游,经常报团或者约上几个朋友国内国外到处玩。现在这么说,摆明在暗示某种很危险的信息。
“没关系,阿姨煮得挺好的。”
“煮得再好也没你妈煮得好。”
“……”
“你妈让你回来你就回来。”江怀明说话了,“总之别忙起来就不吃不喝。”
江怀明嘴上关心这,但是暗地里却一直对儿子使眼色。江昱琛了然,迅速将江梦琦带离家门。
一出门,江梦琦就严肃地说道:“你不是学医的吗?赶紧给你妈诊断诊断,这是不是传说中的‘更年期综合征’?”
“只不过是去相个亲,为什么每次都要弄得家里鸡犬不宁。”
“她那是让我相亲吗?那活脱脱就是逼婚,要不是现在民政局下班了,她估计她巴不得我吃完晚饭就跟人把证领了。”
江昱琛不言语,表情有些许的无奈。
比起江昱琛的稳重,江梦琦一直是让人操心的那一个,就连父亲也总是忍不住感叹,这两兄妹一定是出生的时候顺序搞错了,江昱琛应该当哥哥,江梦琦则是妹妹才对。
江梦琦从小就活泼胆大有主见,据说7岁那年,她从一个男同学嘴里听说隔壁区晚上8点会有个马戏团会在广场演出,便自己揣着两块钱,在晚饭后上了公车到了隔壁区,一路问一路问,终于到了同学嘴里说的广场,可是那里发现,哪有什么马戏团表演,后面才知道,那不过是那个男同学在愚人节拿她开玩笑。
殊不知,父母在发现她失踪后,出动了所有能出动的人发了疯地找,父亲甚至雇了船在护城河那边拿着工具在河里捞,最后还报了警。
等她回来后,下场可想而知,按父亲的话说就是,要不是他拦着,姐姐现在不是坐轮椅,就是在躺病房了。
没想到第二天,江梦琦又惹事了,她找上了那个男同学,把人打了半死,后面父母又是向校方作检讨写保证书,又是找对方家长上门道歉。
当天,江梦琦又被修理了一顿。
高考那年,江梦琦又做出了惊人之举,江昱琛还记得那个炎热的早晨,江梦琦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任凭谁来都不开门,直到全国高考结束,她才一脸虚弱的把自己从房子里放出来。
她依靠了那包饼干,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两天两夜,后面她给出的解释是,自己害怕高考,不想面对。
那是她第一次说自己胆小,因为不敢面对,索性逃跑。
可是,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这样义无反顾地做出决定,直面所有质疑和骂声,这又何尝不是十分勇敢。
在那时,父亲甚至已经为她做好打算,大不了到时候就在公司给她安排个虚职,只要她好好的。
不料江梦琦选择了重读,之后报考了会计专业,在学业上,父母从来没对她寄以厚望,可是江梦琦却一路横冲直撞,修完学业后继续考证,又是工作又是学习,江梦琦在毕业三年后成了注册会计师。
这大概是江梦琦出生以来,唯一一件让母亲笑逐颜开的事了。
不曾想,母亲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江梦琦毅然辞去高薪职业,而是找了一间店,当起了店长。
她的理由是,朝九晚五的工作不适合她,她上不上班得她自己说了算。
一路上,江梦琦都在喋喋不休,控诉着母亲的暴行,要不是现在下着雨,江昱琛真想开开车窗透透气。
忽地。
“要不你跟你的小学妹赶紧定下来吧!”
“……”这话题转的,让江昱琛连白眼都懒得翻,直接面无表情。
“这有什么?”江梦琦开始给人洗脑,“现在在大学里结婚的人多了去了。”
“你确定?”
“总之我说的是真的,你跟你的小学妹赶紧修成正果吧。”
“别小学妹小学妹的叫,她叫顾唯,‘一顾倾城’的顾,唯是‘唯一’的唯,顾唯。”
“……”
车厢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红灯亮起,车子停下。
这时,江昱琛终于察觉到旁人的目光。
转过头去,他就看见江梦琦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这让江昱琛不解。
“你发现没有?你从头到尾都没有反驳你们的关系。”
“……”
其实以前她和林贺染没少拿他开玩笑,可是跟以前不一样,他不仅没有否认,甚至这么郑重其事地介绍这个女孩子。
“看来你是真的喜欢这个女孩子。”
江昱琛的指尖轻轻点着手机的手机边沿,末了轻描淡写地开口,“有问题?”
江梦琦灿然一笑,“当然没问题了。”
下一秒,又做叹息状,“其实啊,从小到大你的身边除了阿染,我就没看见有什么女孩子,人家阿染以前好歹还有个暧昧对象,你倒好,连让你有个女性朋友,都比找干爹难,你姐我都一度怀疑你被带弯了。”
“那常娟是什么?”
“我就没把她当女的。”
江昱琛没说话了,只是示意她,绿灯亮了。
江梦琦开始吃起瓜。
“话说,你跟你的小学……不对,是顾唯,你们俩现在进展到哪一步了?”
“还没到哪一步,你就别八卦了。”
“反正我不管你们到哪一步,总之赶紧给我定下来。”江梦琦道:“最好赶紧给你妈生个大胖孙子,省得她闲得无聊天天找去逼婚……”
无视江梦琦,江昱琛看向窗外。
车子就堵在天桥下了,周遭全是扰人的喇叭声。
江梦琦还在自顾地说着,江昱琛没怎么回应。只见他单手托腮,目光落在跟前的挡风玻璃。
淅淅沥沥的雨水打在玻璃上,溅起了一层白蒙蒙的雾,来不及逗留,便被扫过来的雨刷刮走,如此循环着。
路上送餐的小电瓶很多,它们灵活地穿梭在大车之间,忙碌又辛苦……
起初,江昱琛并没有在意,只是车子走走停停,这也让江昱琛更清楚地看着此时推着电瓶车,在雨中蹒跚前行的送餐员。
“停车。”
江昱琛陡然严肃的声音吓了江梦琦一跳,她本能地踩住刹车,以至于身体往前倾了好几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