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十二月的容城雪天格外多。

一连几日片场都雇了人来除雪除冰。

中午休息时，秦月小跑着把时岁拉到了保姆车上。

她从软枕下摸出了一袋暖贴像宝贝似的塞给她：“这是我从网上买的强力暖贴，续航能力无敌牛，你快试试。”

容城这几日一直在降温，往往几场戏下来脚都冻僵了，普通的暖贴只够他们用一个小时的。

时岁温声道谢，然后解开戏服，把身上已经凉透的暖贴撕下来换上新的。

“秦月。”夏添站在保姆车外，敲了敲车门。

车内秦月和时岁两人的衣裳还没穿好，秦月朝着门口凶巴巴地喊道：“夏添你要是敢进来就死定了。”

话音刚落，夏添嗤笑了一声，秦月暗道不好，拔高了声音，“岁岁你快帮帮我！这里怎么解不开啊！”

夏添顿了一下，放下已经搭在了车门上的手，转身离开。

听见外面足靴踩在雪地上的声音渐行渐远，秦月松了口气。

时岁穿好衣裳，好奇地打量她的表情，忍不住问：“你跟夏添是怎么认识的？”

秦月抬手捏她的脸颊，“好啊，岁岁你学坏了，怎么也开始八卦啦！”

时岁任她捏，问：“这就是八卦吗？”

秦月松开她，哼了一声，说：“别看他平时装得人模狗样的，背地里要多阴险有多阴险，他粉丝们还说他是什么明月清风，什么君子如玉，可拉倒吧！”

“我俩大学都是电影学院的，只不过我学的表演，他学的导演。有次期末一起合作了一个期末作业，夏添戏演的是不错，但他当导演的水平还没他演戏的一半专业，也不知道怎么考上的导演系。当时我们的项目做了一个月，我俩就吵了一个月，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固执的人！”

“做项目的时候相看两相厌，项目结束之后真的走在学校里遇见了多看一眼都嫌烦。”

“那你们现在怎么……”时岁抿了一口保温杯里的温水问。

这时秦月的表情就变得十分凶神恶煞了，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道：“要不是两年前我喝多了跟他上.了.床，我这辈子都不会跟他说一句话的！”

“咳咳”时岁差点呛到，她真是佩服，为什么每次从秦月口中说出来的话都这么惊世骇俗？！

秦月把她手里的保温杯接过来，顺便递给她一张纸巾，“有这么震惊吗？大家都是成年人，也很正常吧。”

时岁附和着点头，正好对上了秦月探究似的目光。

就算不开口时岁都知道她想问什么，赶紧找个理由转移话题：“下午我有一场戏不太明白，你给我讲讲呗。”

秦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并不顺着台阶下，问：“你和陆总，不会……”

时岁手忙脚乱地翻出剧本，“下，下午第…三，第三场，这个，你帮我看看。”

时岁露在头发外面的耳朵通红，秦月想笑她脸皮薄，但还是忍住了，接过剧本，“哼，暂时放过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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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岁下了夜戏回到酒店时已经凌晨一点了。

疲惫不堪地脱掉外套，小江给她烧好热水，有些心疼地说：“已经熬了一周了，要不跟林导说说，调一调排戏？”

陈茴半个月前回了首城，现在时岁身边的助理只有小江和延延两人。因为这几天时岁的戏份很集中，他们就轮换着工作，白天是延延，晚上是小江。

他们还好，还有的轮换，时岁却是昼夜不停，眼见着才一个星期的时间人就瘦了一圈。

时岁：“算了，排戏是早就定好的，秦月的戏份比我还多，她更没的睡，不也是这么坚持下来了？”

“你回去睡吧，我泡个澡也准备休息了。”

小江离开后，时岁走进浴室简单冲洗了一下，等吹完头发之后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时岁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机，准备定个闹钟就睡觉。

刚点亮屏幕，就看见了聊天软件上方的小红点。

来自昨天23:10【陆】的一条消息。

【陆】：“结束了吗？”

时岁盘腿坐在床上，回复道：

“刚结束，准备休息啦。”

她知道陆遇礼睡觉的时候手机都关静音，明天早上他上班的时候应该会看见她的消息。

时岁把手机压倒枕头底下，关灯上.床。

一分钟后，枕头底下传来一声震动。

一股强烈的预感冲进她的大脑。

时岁反应了一下，迟疑地摸出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陆】：“早点睡，晚安。”

时岁愣住，打字问：“先生，您还没有睡吗？”

【陆】：“睡了一会儿了。”

时岁紧接着道：“对不起先生，是我吵醒您了。”

【陆】：“没有吵醒，我在等你说晚安。”

一种从没有过的情绪瞬间占据了她的心脏，浓重的睡意消失得干干净净。

手机再次响起。

【陆】：“睡觉吧，明天好好吃饭。”

【时岁】：“我这就睡啦，先生晚安。”

黑暗之中，时岁将手机紧紧贴在自己的心口处，缓缓躺下。

心脏剧烈地跳动，扑通扑通的声音在封闭的空间内震耳欲聋。

时岁目不转睛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胸腔中那颗从未活跃过的心脏此刻被飞速生长的血色藤蔓层层包围，穿透冰冷的肉.体呈现在她眼前。

那是一颗会动的心，鲜红的，流动的，有生命的。

“原来我还活着。”

时岁喃喃出声，她眼前的一切都有了颜色。

时岁双手交叉让手机紧紧贴近心口，侧躺着蜷缩在被子里，闭上眼睛，轻轻地说：“晚安，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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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六点，时岁是被手机震醒的。

她睡相很好，一晚上过去身体基本上没怎么动过，就是起床后感觉胸口被压得有些发闷，沉甸甸的。

时岁谨记陆遇礼的话，好好地吃了一顿早饭，然后才坐车去片场。

又是一上午的大戏，而且不知道什么原因，林树平从早上来了脸色就一直不好，骂起人来更是比往日更加不留情面。

就连平时喜欢即兴发挥的秦月都规规矩矩地按照剧本演，整个组里人心惶惶的。

“卡，这场过，来，下一场道具准备，春娘需要休息不？”

时岁摇头，“不需要，继续吧。”说完转头问场外的延延，“几点了？”

延延看了一眼手机，“七点十五。”

时岁回过头，化妆师上前给她补妆，顺便问：“时老师，您的发髻好像有点歪了，我给您重新梳一下吧。”

场内的道具基本摆好了，群演也都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眼看着就要开拍了，时岁道：“没事，这场是远景，看不出来。”

“来，替身上马，演员看好点位，准备开始。”

这一幕是红楼中一位姑娘赎了身，跟春娘告别后与爱人一起离开京城的戏份，春娘站在红楼外，望着不断远去的朋友心中不舍，但也由衷地为她高兴。

离开风云暗涌的京城去过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是红楼中每一位女孩的心愿，直到马蹄声消失了很久春娘都没有任何动作。

曾经也有一个人如此承诺过她，不要高权富贵，只想和她携手过平静安稳的日子，可他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很好，保持，三、二、一，OK卡，过。”

时岁的肩膀瞬间放松下来，两步走出片场，秦月拍拍手说：“可以啊，今天上午的两场戏都是一镜过的。”

时岁没时间跟她说话，赶紧走出来，从椅子上的衣服里掏出手机，时间显示七点二十九分。

时岁紧紧盯着上面的数字，直到二十九变成三十的那一刻，马上点开陆遇礼的头像，点击消息发送。

时岁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坐下来休息。

秦月看着她，好奇问：“你在给谁发消息呢？”

时岁停了一下，想起来秦月是她的朋友，网上说朋友之间是可以分享秘密的，于是抿了抿唇，道：“给陆先生。”

秦月乐了，“为啥一定要在这个点儿给陆总发消息啊？”

时岁：“陆先生每天七点半起床，这样他一睁眼就能看见我发的早安，还不会吵醒他。”

秦月震惊了，“现在年轻人谈恋爱都这么卷了？”而且这种行为出现在时岁这种基本没有喜怒哀乐的人身上更显得诡异。

时岁看向她，“我们只差了一岁，你也很年轻的。”

秦月撇了下嘴，“我只是表面上年轻貌美，实际上心理年龄可不年轻的。”

“哼”

旁边，翘着二郎腿的夏添冷不丁出声。

秦月一下子就炸毛了，怒道：“你哼什么哼，谁让你偷听我说话的？”

夏添回嘴道：“你说话那么大声，耳朵没毛病的都能听见。”

随后，他盯着秦月的脸，不正经地说：“你是不年轻了，也就跟我家村口下棋的小老太太差不多吧。”

“夏添你想死就直说！”

时岁看着这几乎每天都会上演的场景，看着秦月对夏添发飙的样子忽然觉得人与人之间真的很神奇。

明明表面上那么水火不容的人私下里却是恋人。

两个光明磊落的人清清白白的恋爱却不能让别人知道，可那些明明不光彩的关系却可以在众多人面前相拥牵手。

“下一场的演员过来一下。”

下一场是时岁和秦月的对手戏，秦月忙着和夏添吵架没有听见，时岁拉了一下她的手腕，指了指导演的方向，说：“秦月，林导让我们过去。”

“先放过你，夏添你给我等着！哎哎，岁岁啊，你以后直接叫我阿月吧，连名带姓的好吓人。”秦月边走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