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彭楚烨再次出现时,已经过去了一周,叶家院外的银杏树满树金黄,路边也铺满了黄色的叶子。
“早啊,妹妹。”彭楚烨隔着铁艺院门,冲叶暖摆手。
看到彭楚烨的一瞬,叶暖惊慌地看向身后,在确认外公没有跟出来,叶暖才大步走到彭楚烨面前,眉头紧皱,“你又要干什么?”
“我只是来送你去学校,干嘛这么紧张?”说罢,彭楚烨伸出手想要去牵叶暖的手。
叶暖厌恶地躲向一边,“不需要。”
这时,林予从对面的院里走出来,注意到叶家门前僵持着的叶暖和彭楚烨,林予迅速跑来,将叶暖护在身后。
浓烈的火药味弥漫在两个身高相仿的男人之间。
叶暖拽住林予的衣角,小声说,“林予,咱们走。”
“妹妹,我可是一大早特意从酒店赶过来的。”彭楚烨故意加重酒店两个字的发音,是在提醒叶暖那个噩梦一样的晚上。
叶暖怒气冲冲地返回彭楚烨面前,声音压得很低,低到只有他们二人听得清,“彭楚烨,我警告你,不要乱说话。”
院落之内的外公,站在身后的林予,彭楚烨十分精准地牵制住叶暖的软肋,他笃定,叶暖绝不会在这里和他撕破脸。
“警告?”彭楚烨又凑近几分,气息喷洒在叶暖的耳边,“我好怕啊。”
彭楚烨晃晃手机,“先看看,不着急决定跟谁走。”
叶暖疑惑地掏出手机,彭楚烨发来的图片让手机在叶暖手中变成了烫手山芋一样的存在。
照片里的叶暖衣衫不整,凌乱的发丝遮住了绯红的脸颊,昏暗不明的光线里满是暧昧的气息。
“还想看其他的吗?我这里多的是。”
嘴角的邪魅,眼中的戏谑,彭楚烨犹如恶魔撒旦降临,将叶暖一步步推入无尽黑暗的地狱之中。
再多的抗争,到头来都是无谓的徒劳,叶暖不甘心地妥协顺从,她甚至不敢直面林予的担心,只能背对林予,“林予,我才想起来,昨天答应了我爸一会儿要视频的,你也知道他在国外有时差,要不今天就让彭楚烨送我去学校吧。”
林予环住叶暖的手臂,用极轻的力把叶暖转向自己,“小暖,到底发生了什么?别瞒我。”
“什么事都没有,真的。”叶暖伪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
拖长的尾音落进彭楚烨的耳中颇有些撒娇的意思。
“是啊,我是小暖的哥哥,送她上学,天经地义,你说对吧?小暖。”彭楚烨宣示主权一般把叶暖往自己怀里带。
“没事,林予,你先走吧,我放学去南江大学找你。”
目送林予的车开出小区,叶暖白皙的脸上一片灰白色的死寂。
“走吧,妹妹。”
彭楚烨打开车门,像极了狩猎者等待猎物主动落入圈套时的得意洋洋。
叶暖无奈坐进车里,等到车子驶离一段距离后,叶暖让彭楚烨停下车子,车停下的瞬间,叶暖忍无可忍地夺门而出。
她实在无法忍受继续和彭楚烨共处在同一个空间内。
然而,彭楚烨并没有要轻易放过叶暖,他紧随其后拦住叶暖的去路。
“妹妹变脸可够快的。”
叶暖用力甩开彭楚烨的束缚,“不就是照片吗,不就是睡了一夜吗,彭楚烨,你以为这些东西能威胁到我?”
“没错,我之所以有所顾忌,是不想这些烂事伤害到外公,但你休想通过这些东西为所欲为,更别想让我妥协。”
果然,在爱里长大的小孩就是有足够的底气,事情发生后,他们不必担心责怪,因为家人是他们最坚强的后盾。
彭楚烨双手环绕在胸前,饶有意味地盯着一脸倔强不肯低头的叶暖。
“你以为这就是我的全部底牌?叶暖,我能让你点头的办法多的是,可是,你要想清楚,这些后果,你真能接受得了吗?”
啪
叶暖用尽全身的力气,一记响亮的耳光毫不留情地落在彭楚烨的左脸。
第二次,这是叶暖第二次打他。
彭楚烨自有记忆起就在孤儿院长大,在孤儿院的那段时光是彭楚烨最屈辱、最想抹掉的一段。
因为长期吃不饱,彭楚烨比同龄孩子瘦小很多,加上他有些孤僻的性格,孤儿院里的孩子们没少在暗地里欺负他。
打耳光、挨揍都是必不可少的,所以当彭威霆第一次来到孤儿院时,彭楚烨在这个可能会拯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的人面前极力地表现出乖巧聪慧的一面。
自从被彭威霆收养后,彭楚烨立誓,他决不让曾经在孤儿院里忍受屈辱的事情再度重演。
可是,今天,叶暖再次让彭楚烨回忆起那些在孤儿院时期有过的感受,他粗暴地钳住叶暖的脖颈,将她重重地抵在车门上。
彭楚烨的手背上青筋暴起,箍住叶暖脖子的手不断收紧,因为无法顺畅呼吸,叶暖脸上的红色越发浓厚。
即使窒息感越来越强烈,叶暖依然倔强地不肯发出一声求饶。
终于,彭楚烨的情绪逐渐平缓,松开了手。
被放开的一刻,叶暖剧烈地咳嗽,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气息,白皙的脖颈上印着触目惊心的鲜红指痕。
叶暖捡起落在脚边的书包,不愿多看彭楚烨一眼,头也不回地向地铁站走去。
之后的半年时间里,彭楚烨时不时在叶暖的生活里出现,然后将她刚要平静的日子搅成一团混沌。
大一结束后的暑假,彭威霆算好时间从国外赶回国内,打算陪叶暖一起到处玩玩。
见彭威霆就意味着要面对彭楚烨,这是叶暖最不情愿的事情。
叶暖找遍各种借口,婉拒了彭威霆提出的一起旅行的计划,却没能推脱掉彭威霆想一家人吃顿饭的请求。
当叶暖再次来到彭家时,彭楚烨早早地等在院子外。
他殷勤地接过叶暖手中的礼盒,顺势将手搭在叶暖的肩上,“爸正在里面等你呢。”
叶暖难掩嫌弃的表情,眉心一皱,避开了彭楚烨的触碰。
彭楚烨的手顿在半空中,随后,无谓一笑,跟在叶暖后面一起进了客厅。
“爸,小暖来了。”
彭威霆立马迎出来,“小暖啊,快进来,外面热吧,快来喝点东西。”
茶几上,精致的果盘,鲜榨的果汁,还有一些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零食袋子,放眼看去,叶暖不难看出,彭威霆对自己的用心。
“还好,爸,不热。”
一番寒暄过后,是一顿气氛稍显尴尬的午餐,一张桌上的三个人,各有各的心思。
“小暖,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吗?”彭威霆率先抛出话题。
“我还没有想过,大一才结束,离毕业还有早呢。”
叶暖的回答显得有些敷衍。
“国外有很多服装设计专业很好的学校,有考虑吗?”
握着筷子的手一顿,叶暖看向彭威霆满是期待的注视。
彭威霆的产业都在国外,作为父亲,想把女儿留在身边,无可厚非。
可是,这样的私心放在他和叶暖之间实在是显得算计太深。
即使不是亲父子,潜移默化的影响也是令人叹服的,彭威霆和彭楚烨虽然选择了截然不同的两种方式,但最终都是在完全不顾及叶暖意愿的情况下,强加给她一个本不属于她的未来。
“国内的大学很好,我没有出国的打算。”
叶暖埋头吃饭,没有在意彭威霆渐渐变得难看的脸色。
彭楚烨及时出来缓解局面,“爸,小暖还小,先在国内读完本科,以后的事,咱们慢慢商量。”
彭威霆面色略有缓和,接过彭楚烨盛好的汤。
午后的阳光正盛,绿叶成荫的茂盛挡不住穿透而过的日光,日光洒在青石砖上,挥发出灼热的温度。
叶暖走出彭家,重重地叹了口气,暑热让叶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迅速生出一层薄薄的汗珠。
彭楚烨从后面追了上来,“我开车送你回去。”
“不需要。”
叶暖顾不得顺着侧脸流淌的汗,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这么怕我?我又不吃人。”
“再说,我怎么舍得吃你啊?”
暧昧的语气凝固住身体上的汗珠,原本燥热的体温骤然降至冰冷。
“彭楚烨,你究竟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彭楚烨淡定地回答,“嫁给我啊。”
“我说过,不可能。”
“叶暖,我的耐心不多,给你最后一周时间,和我结婚,一起移民瑞士。”
彭楚烨不再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纨绔样子,认真的神情让人不容置喙。
“我知道,你不在乎酒店的事情,现在也不怕你外公会知道,但是林予的前途呢,你也不在乎吗?”
叶暖怒不可遏地指着彭楚烨,“这些事和林予无关。”
“有没有关系,要看看你的决定啊。”
叶暖的眼中闪着浓烈的不安,“彭楚烨,你要对林予做什么?我说过,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事,没必要牵连到其他人。”
初次见面,叶暖充满了警惕,之后的每一次遇到,叶暖也都是想尽办法地避开自己。
现如今,为了林予,叶暖竟然在自己面前不加任何掩饰地展露出焦急担忧。
彭楚烨更加势在必得,“我有的是办法让林予身败名裂,南江大学是不会允许一个涉嫌学术造假的人继续留校的。”
“你敢陷害林予?”
以林予的人品,学术造假是他绝不可能会做的事。
可是,彭楚烨敢信誓旦旦地威胁叶暖,只能说明,他有十足的把握把这个莫须有的名头栽赃在林予身上。
“我为什么不敢?”
叶暖一把拽住准备转身回去的彭楚烨,“彭楚烨,你不能这么卑鄙。”
“我问什么不能?”
彭楚烨无所谓地反问。
虽然叶暖不是十分了解彭楚烨,但她笃定,他说出口的话,绝不仅仅是为了震慑叶暖。
也许,他真的可以说到做到,叶暖不能拿林予做赌注。
她不敢,更不舍得。
“只要我答应和你去瑞士,你是不是就能放过林予,不再骚扰我外公和林家。”
“我的条件可不止一条哦。”
叶暖咬紧下唇,“彭楚烨,我不可能和你结婚,如果你不同意,大不了咱们鱼死网破,我说到做到。”
彭楚烨一根根掰开叶暖的手指,然后,强行圈在自己的手掌心里。
“来日方长,总有一天你会嫁给我的。”
那个夏天永远定格在叶暖最不愿意回想的一段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