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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Huffman Tree(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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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舒打了个寒颤:[杀了谁?他若杀了人那早该被警察抓了。]

国内天罗地网的监控根本不容许一个人犯了罪还能逍遥法外。杀人是重罪,铺天盖地的悬赏令可不允他过着抛头露面的生活。

[可可:当然,我指的不是传统意义的杀人。]

[可可:他教唆过一个妓/女自/杀。]

[白:证据呢?不要张口就来。]

[可可:[新娱热点:Z大某妙龄女子在篮球馆上/吊自/尽.][图1.jpg][图2.jpg][据悉,该女子曾参与聚/众/淫/乱被当地派出所拘留十三天.][图3.jpg][节选自新娱热搜,实时榜单最高第四名][自杀系谣言?死因系他杀?真相终将水落石出!]]

五花八门的邮件接二连三送达。覃舒没勇气点开,生怕媒体夸大其词会扰乱她判断。

掐指一算,案发时她在半军/事/化高校备战高考,两耳不闻窗外事也正常。若真如这位网友所言,简煜是实打实的教唆犯,可接近她就算别有用心也与此案无关吧?难道姓简的三言两语就能教她寻死?他可不是邪/教头子,哪来的神力?

虽排除种种可能,覃舒仍感到心神不宁。

[白:这些事,由他亲口告知比起相信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更具可信度。]

[可可:素未谋面?你还不相信我?]

[可可:你掀窗,7栋32楼的住户在阳台盯你很久了。]

覃舒拨帘,借一丝幽光窥探。只见对楼阳台一道人影摇曳,潜入黑暗。

她的心砰砰乱跳,手脚冰凉。

[可可:看到了吗?你知道你在暗网上身价多高吗?!]

[可可:[图.jpg]]

[可可:已经炒到500个BT币了!拿你们货币换算2.5个亿!你还睡得着觉?!]

[可可:谈谈吧,你研发的ListeN是何方妖孽?竟迷得一众资本家神魂颠倒?]

不知道。

覃舒直愣愣盯着下行的滚动条,结膜酸胀,头痛欲裂。

良久,传来缓促不一的敲门声。她揣刀躲门后,屏气凝神,侧耳倾听动静。敲门的不止一人,三四个低低叙谈,接着又一阵皮靴点地时轻时重的脚步,大概是他们中领头的,随一行人远去重归寂静。

覃舒定神,睡裙已被汗浸透了。

下一秒,兜里手机震动差点要走她老命。

简煜:你还好吗?

简煜:我看你小区楼下来了很多人,你没事吧?

……

插进冷饮杯的吸管搅动,忽用力刺碎底部一块冰。

覃瑜单手拎杯,含住吸管吮上一口冰美式,肘撑窗外眺。

四月初,A市热得要命,气温直奔二字头。骄阳烘烤无荫蔽的宝马X5,烧得副驾皮革腾起烟来,更罔论到手五分钟的美式化了三块冰,喝得赶不上冰化得快。

为热浪折射变形的道路尽头,一老一少驮着包袱由远及近。

近了,见崔衡扛着鼓鼓囊囊的编织袋,一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跟在他后头,叨唠不休,肤色是经年受海风洗涤的黝黑,一副令人不适的假笑,笑时露一颗镶金的门牙。

覃瑜呲溜松掉吸管,遥控开后备,连姿势都懒得变。

崔衡把行李塞后备,搀覃强生上车后再绕副驾。屁股还没坐,覃瑜就嫌墨迹挂一档踩离合了。

发动机轰鸣,崔衡一惊,下意识剜她。郁结的肝火在乜见所剩无几的美式喷发了。

“别喝冰了。不要命吗?”他讥讽。

覃瑜睨他,有些不可思议:“不是你给买的吗?”

崔衡语气一下软了:“是,是这样的。我让你少喝点。”

孕十八周,覃瑜也火大:“你以为我稀罕啊?”她一把抛开杯子,也不管崔衡是否被溅着,猛踩油门。于是宝马X5就像箭矢冲进车水马龙。

覃强生搭副驾,堆笑充当和事佬:“唷,小夫妻打情骂俏呢?”

不安分的眼色打量覃瑜尚平坦的小腹,恨不能作X光穿透她肚皮。覃瑜隔后视镜都能察觉父亲的不怀好意,只碍于面子不发作罢了。

这趟来接覃强生,他刚从岛上回来,打算在陆地歇段时日,顺便探望前妻。虽不知老不死的葫芦里卖什么药,但绝不为念旧情。像覃强生这般蛇蝎心肠的,不是没钱了谈人情,便是为贪便宜脸都不要了,不曾有过良心。

但他在她未婚夫前装得人模狗样的。

崔衡表面笑,对覃强生也是爱答不理。

高速开往C市,中途停服务区,覃瑜如厕返回,崔衡在抽烟。见她就把烟揿了。

正午出的汗使他偏硬质的碎发凝结成块。他生得轩昂,却难掩阴柔,频频不如意把他磨得更消沉了,那对骄矜寡淡的眉眼在见她时曾微微舒展显露信徒的虔诚,近来也见不着了。男人凭密不透风的盔甲武装,势必将她排斥。那层保护壳她曾亲手剥落,现他不再信她,于是套了回去——即便他心口不一谈着爱。覃瑜知道,他不再爱她了。

爱,或不爱。都是伪命题。覃瑜知外物不可强求,甚不屑为爱献身的恋爱脑。而今她清晰感知他逐渐凋零的爱意——且曾无比清楚,它总会凋零的——仍是心烦意乱得想破口诘问,以取得不够真诚的再三起誓:如他不再爱,他们可以就此别过。

但为何她又把他的所有剥夺了呢?

覃瑜极少自省,知道她确为恐惧的是什么。

而恐惧,这早该被舍弃的庞然巨物,也因与崔衡的羁绊复苏了。

潜意识里她跳过自省,单刀直入,思索倘若崔衡不再爱她,她到底该如何维持体面。

或者,大可找理由,责难他,要他低头。

如此胡思乱想着,她走到他面前,仰头同他对视,猛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泫然欲泣。

所有想法都凭空消失了。

她望着他疏离的眼,想从他眼里看到昔日的忠诚。

哪怕有一丝未曾更改的迹象,就跟他过下去。我会护他一辈子,就此绝口不提。她暗暗发誓。可她什么也没看见。

崔衡微抬捎带烟味的右手,贴着她同样冰凉的面颊,问她:“冷吗?”

覃瑜说:“是有点。”

当谷风,群山杳然,崔衡眺望连绵的青绿山峦:“这里风很大。”

覃瑜:“是。”

她在等他发问:你经历过什么。抑或。你父亲怎样,待你怎样。

时分很适合谈心,不是吗?可她盼啊盼,盼来的都是失落。失落之余,窃喜她找回了体面。

崔衡不语,她也沉默,曾你侬我侬的爱侣再无话可说。至覃强生果腹归来,大咧咧搅动静止的空气,崔衡如梦初醒,按着覃瑜肩膀沉了沉:“我开车吧。”

覃瑜淡笑:“好。”

同床共枕怎样?耳鬓厮磨奈何?是她的,夺不走;不是她的,留不住。

她最后一次望了望男人钻进主驾的背影,忽觉此人庸碌且乏味,不由得更爱自己了。

……

趁覃瑜去洗手间的空当,覃强生拉拢崔衡交心。

他递了一支烟,崔衡不抽,覃强生硬要他接,声东击西从抽屉顺出一包利群。

“你小子别以为我不知。背着我闺女抽挺欢。”

崔衡面子挂不住,接了他的烟,瞅覃强生嘚瑟的劲,一阵犯恶。

覃强生拿肘关节顶他:“中意我闺女啥?”

“什么?”

“脸蛋,胸,屁股,腿,你中意哪个?”

崔衡眉宇拧深了。

覃强生嗔怪,“都男人,你别给我装清高。不然怎搞大她肚子的?不就是图她点啥。我知我闺女长得靓,哪个男人不图她,就连我——”

路过的豆蔻少女百褶裙飘扬,忽隐忽现的小腿肚把他的注意力全吸走了,“嗐,姑且不提。你小子命好,货到你手上,你可得珍惜。”

崔衡瞪着,前牙差把烟咬弯了。

“先跟你小子打记预防针。”覃强生回头,跟他掰扯树皮样的手指,“我闺女就一名利场的交际花,没少陪男人喝酒,风流得像匹野马。这会儿她肚里怀你的种,不知眼下还觊觎哪家。嘿!你就捏她把柄,压她一头,逞逞威风她才知服软,才对你百依百顺。话说在前头,没谁比我更懂女人。”

这般新鲜话过去没听到,往后估计也难听。像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叫活在温室的崔衡眩晕得不能自己。

他被一口烟呛得不得气,一抹脸,发现全是泪。

覃强生谈完这茬,寻思饿,丢下他就去觅吃的。

崔衡把烟蒂丢地,脚尖拧干净,口苦又给点上第二根。

火光过半,他先兆回眸,眺见逆风的覃瑜。风把她衣摆吹很高,像一面鲜亮的旗帜,而她的娉婷身姿,那曾深深吸引他、使他爱不忍释的风骨与颦笑,都似沾了泥点,叫他再生不出爱意。

他心里对她是可怜的。但怜悯只在他的情感体验中占据了短短的三秒。三秒后,她活成了永远看不清脸的陌生人。崔衡索然无味,姗姗掐断第二根烟。

……

到了C市,宝马七弯八拐,驶入泥淖地,临一扇铁艺大门,熄了火。

覃瑜轻车熟路掏钥匙开锁;覃强生老脸写满嫌恶,绕高处走,生怕泥点子脏了他定制的郎丹泽。

崔衡早年拜访过覃母,觉这简陋的城中村老房与覃家人格格不入。尤为覃瑜,她颇具名门闺秀的气魄,在了解她前,他一直以为她是哪位家道中落的大小姐。

忆起覃强生满腹荤话,他又起了临阵脱逃的意思。

但覃家人没打算放过他。

“来来来,小崔,把后备的拉菲搬来。嘿!贵花,你看谁来了!”

覃强生大步流星,哪料推门间,汪贵花光着膀子就跳起来了。与她躺同张沙发、只穿裤衩的男人胡子拉碴,身子还湿着,无精打采抬了抬眼:“你谁?”

覃强生笑容僵了一瞬。

汪贵花慌不可择裹紧浴巾,蹬脚踹他:“滚!滚出去!”

通客门轰然闭合,覃瑜看到她爸颈部的青筋就像蟒蛇吞蛋鼓了起来。

覃强生木了木,取来拉菲,扬臂,啪啪砸了个粉碎。

酒液沿深沟被稀释,他弯腰拾起一枚连着瓶颈的碎片。正巧一个扎马尾的女孩探出脑袋,敲着被汪贵花反锁的门,迫切喊:“妈妈、妈妈。”

她惊恐望向覃强生,不及哀告就被攫住发根,玻璃尖紧捱脆弱的下颌角,溢出血来。

“死贱人,再不出来,老子拿你女儿开荤咯!”覃强生狞笑,残留玫红酒液的锋芒递进几分,“今儿是拿你命,还是拿晶晶的命呀?!”

许是痛着了,女孩嚎啕大哭。与此同时,覃瑜从旁抵住凶器,以不亚于男人的力量,掌外肌死死扣上,不允他伤及无辜。

她瞳孔翰墨般深,腾涌的狠意汩汩欲出:“覃强生,我忍你很久了!有种冲我来,我才是汪贵花女儿!”

覃强生挑起稀疏的眉,松了瓶,转怒为喜:“什么汪贵花女儿,你是我女儿,你跟我姓,我怎么舍得伤你。”

他大笑,一脚踩在玻璃渣上,吹着口哨远了。

覃瑜把渗出的血往衬衫揩,温言软语哄着吓坏了的晶晶:“晶晶乖,你先去院子,妈妈等会儿来找你,好不好?”

见女孩止不住哆嗦,她顾不得伤势拢紧她,“乖啊。不哭,没事的,姐姐在这。”

汪贵花是个贪生怕死的女人,丢孩子也不愿丢自个儿。她还没离婚就跟王胜搞上了,生了晶晶;情夫王胜也就活儿好,实际是个外强中干的怂包,他俩没一个待晶晶亲生。

把晶晶安顿好后,覃瑜给伤口消毒。汪贵花支吾,道歉赔礼,殷勤得很。覃瑜看在眼里,漠然置之。

当年覃强生把覃舒往死里揍,可没见她妈给覃舒赔不是。

覃舒哭着喊妈,妈不应;喊爸,爸还打。最后她看向覃瑜,绝望地喊:

“姐。”

覃瑜下意识挡住将要挥落的塑料衣架。

这一家子,都是欺软怕硬的主。可她发狠地撕咬覃强生,告诉他:她从来不是。

哪怕身上流着他们的血。

覃瑜问:“妈,十七岁怀我,你没想打掉吗?”

汪贵花苦笑:“你爹死乞白赖的,我哪甩的掉。”

甩不掉吗?

覃瑜思忖隔岸观火的崔衡:覃强生的玻璃片子都快扎进晶晶脑袋了,他还把玩着不知何时掏出的打火机。

那一乜,一个定格的场景,覃瑜看见了未来。

晶晶伏案写作,作业簿里长满歪歪扭扭的阿拉伯数字。覃瑜恍惚看见幼时绞尽脑汁的覃舒:她搞反了“9”和“p”,被醉醺醺的覃强生一掌呼脑门,簿子撕了个稀巴烂。

漫天纸屑里,覃舒抽泣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她不是故意。其实是因为恐惧,而非真的意识到错了,但她逆来顺受,习惯成自然。

她压住2B铅笔一端:“晶晶,9不是这样写的。”

晶晶疑惑:“那怎么写?”

她笑着对她说:向左的是九,向右的那是屁。

寄希望于习惯情非得已的活着,就从没被瞧得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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