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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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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温厚言并没有找她。还是大年初十的时候,村里恢复集市,耿妩去赶集听隔壁村的人说的消息。

温厚言的爷爷在李家做工时劳累过度,犯肺病住院了。

别人一直在感慨李家倒霉,遇上这种人不得赔上一笔,去了医院没有千把块怎么出得来。

耿妩回到还没开学的学前班,那里冷冷清清,只有余校长一家和树根一家。

树根和瞎眼的奶奶因为那个漏风的屋子太冷,又吃不饱,被余校长强拉过来住。

耿妩顶着寒风推开学前班的门,刘奶奶抱怨她:“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耿妩笑笑:“我落了一本书,在家里翻不着,想着会不会在这里。”

她特意将自己放东西的桌子一通翻找,拿出一本厚书。

刘奶奶问她吃不吃午饭,耿妩自然不肯,她走出学前班,转身便去温厚言家的小土房。

如她所料,温厚言和他爷爷已经出院回家。

温厚言正在洗衣服,寒冷的冬天双手冻得通红,温爷爷卧在床上咳嗽,屋子里浓重的药味。

耿妩和温爷爷打过招呼,将手上的书递过去:“快开学了吧?”

温厚言知道耿妩这本书,他亲眼见过她将自己的钱如珍宝一般夹在书页里。

温厚言在衣服上将双手上的水渍擦干净,眼眸下垂,接过那本书:“我会还你的。”

耿妩蹲下来和他一起洗衣服:“你笔记做详细一些更好,不然我看不懂。”

温厚言将书放在一旁,继续埋头洗衣服。

半晌他轻声说:“为什么生活这么难?”不知道是对自己说还是对耿妩说。

耿妩手上动作没停,半开玩笑说:“这时候最合适背《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温厚言没出声,耿妩背诵半晌没得到回应便抬头看他。

可能是因为爷爷住院他没休息好,眼圈略微发青,年前看着还不算干瘪的脸颊,现在骨骼的轮廓又开始格外突出,浸在冷水里的指节又细又长,由青白冻得通红,整个人像要碎掉的白瓷,摇摇欲坠。

“会好起来的,”耿妩忍不住一下子抱住他,双臂像是防止他四分五裂的麻绳那样将他紧紧捆住:“黑凉夜色后必有曙光,你要相信。”

温厚言的眼鼻埋在耿妩的颈窝,嗅到自己眼睛里水汽的味道,他闭上眼,贪图此刻小片温暖,仿佛不将脑袋拔出来,便不用面对所有的艰难险阻。

他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呜咽,断断续续地说:“我怎么还不长大?为什么还固执地想读书?为什么还要爷爷为我出去赚钱?耿妩……我觉得世界对爷爷太不公平。”

耿妩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像抱着树根一样抱着体型大她一倍的温厚言,轻轻拍打他精瘦的背脊。

她也想抱怨世界不公,可是抱怨了之后呢?又能获得什么?

“你那里还剩多少钱?”耿妩感觉对方平静下来才问。

温厚言沉思一阵:“年前在李叔那里赚的一千多全在医院用完了,医院也只住了三四天,爷爷说还是老毛病怎么也不肯继续住。”

“其实之前就想和你说,你爷爷的身体不适合在工地打工,你劝劝他。”

温厚言又如何不知道,可固执的老人哪里劝得动。

又过了几天,温厚言带着耿妩给的生活费返回学校。

耿妩又继续过上了学前班和家里两头跑的生活。

温爷爷没有出去找活计,在家里躺了近一个月,耿妩每日给他送一次饭,满满一大盆,够他吃三顿。一个月后终于看见老头从床上爬起来,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耿妩每天趁着孩子们午休的空隙帮温爷爷洗洗刷刷,收拾收拾屋子,破旧的房子才显出一股人气。

两人之间关系逐渐亲昵起来,温爷爷每天都会拔新鲜水嫩的萝卜给耿妩吃,还给她几根彩色的发绳,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

生活好像照常前行,不同的是,今年方躬行给耿妩家送来两头猪仔,三十多只鸭崽,让他们好好养,年底按市价收。

耿爸高兴得抱着两头猪仔,恨不得亲两口,连连夸政策好。

天气回暖,春耕开始忙起来。

学前班在经历过一个学期的磨合已经完全走上正轨。

有一天正在上课时,方躬行带来几个西装革履的人在学校里转两圈,又拍两张照,最后拉出个红绸子,学前班正式挂牌,在教育局登记,从此以后享受国家补贴。

余校长和耿妩还有铁牛正式入职,耿妩更是从一个月一百的工资一下提高到一月五百。

耿爸听到这个消息,乐得嘴一天没合上,晚上少见地喝了两杯酒。耿妩的钱还没发下来,他已经想好该怎么分配。

而耿妩缩在厨房里,想着被耿爸知道了全部的工资,答应给温厚言的五十元该怎么克扣下来。

又熬了两个月,耿妩终于第一次领到工资。

她回家同耿爸掰扯许久才让他明白为什么到手的只有三百块,因为有社保,医保之类的要扣,餐费也要扣。

耿爸虽然冷着一张脸,但不敢找方躬行对峙,只是好几次去学前班明里暗里地找余校长打听,自然是什么都没打听出来。

有了耿妩每月固定的三百快收入,耿爸在外面说话声音都洪亮很多,耿家的日子总算是看到一点盼头。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眨眼间,耿妩已十七岁。她在学前班吃得好,睡得好,心情也平缓,再没有之前呆在家里时战战兢兢,畏畏缩缩的状态。

她长高了,皮肤晒成小麦色,浑身结实有力,整个人舒展得像一颗挺拔的青松。

经常有些长辈指着她嘀嘀咕咕,起先她还不在意,后来对方找上门她才知道,居然是过来说媒,而且对方还是铁牛。

耿妩缩在房间里偷听她们在堂屋和爸爸的谈话。

“耿妩是现在不错,但是说不定哪天学前班不办了呢?你们家可就说不到这么好的亲家了哦。”

“再说你们家家旺,到时候也是要说媒的。铁牛家里还有一个和他年岁差三岁的表妹,到时候说给家旺,两家亲上加亲,互相帮衬,不正正好。”

“不是我说,你们家条件真的一般,村子里向你们家这般的,也就那么几户。但剩在耿妩能干,对方也是冲着这一点。”

“就是,到时候嫁出去了,还能随时回来帮家里搭把手。”

“俩家孩子整日待在学前班,说不定早谈上了你们做家长的也不知道。”

那群长辈说得唾沫星子横飞。

耿爸皱着眉头,好似在认真思考他们的可行性。

耿妩相信耿爸不可能同意,因为在他眼里,耿妩刚刚开始为家里创造一点价值就要将她嫁去别人家,那她的工资岂不是都要被带过去。

哪只耿爸沉思良久说:“可以是可以,但是先定亲,结婚得晚一点,怎么说也得孩子满十八再说。”

那些说亲的姨喜上眉梢,连连点头:“这个肯定可以,孩子太小,父母舍不得,能理解能理解。”

耿妩却是心头一跳,她没想到还能这样操作。

晚间,耿妩心惊胆战地去找耿妈,指望还能有一丝回转的余地,哪知耿妈只垂着头默默忙手上的活计,光听着耿妩的哭诉,一言不发。

被耿妩逼得狠了,她突然捏住耿妩的手腕,神经质地抽搐着嘴角,呢喃:“你自己不逃,是你自己不出去的,我不是给你机会了吗?”

耿妩挣扎去推妈妈的手,哪知对方越捏越紧,直到耿爸推门进来。

他冷冷扫一眼耿妩,吃人的眼眸盯着耿妈。

耿妈浑身一抖,松开捏着耿妩的手,扔掉手中的针线,又回头整理起床头的被子。

耿妩看着桌子上耿妈刚刚补到一半的衣服,那是妈妈自己的外套,破的一个大口子被补好一半,眼下针线乱扔根本没好好收起来。

耿妈总是这样,无论她做什么活计都是做一半停一半,想到什么事情就去做什么事情,到最后一天下来,什么事情都做不完。

耿妩将针线收拾好,不敢看另一边的耿爸,慢慢退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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