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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孰轻孰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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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棉随了先头军来,因此二人回营之时,正赶上段宏与段鹤来领的嫡系军扎营。

这回随主帅来到徐州地界的人马有八万余,段宏靖北营、段鹤来殄虏营、段傲白定西营皆在列中,仇玉精骑营在此驻军数日,张钧、武琮、郭营、呼延兴邦这四员大将也率军紧随,可说是段家精锐力量大半已汇聚于此。

再加鲁地招来的私兵,统共十多万,打一个阽朝怂将驻守的徐州自是绰绰有余,想必段宏棋算之中真正的对手还是辽州英武侯。

有了段傲白提早一番布置,此刻即便骤然涌入十数万人,没用多久也尽数安顿了下来。

段傲白没有直接去寻段宏,而是先找了个参军细细一问,听说是步无悔此刻正留守长安,顿觉有些泄气。

都说天高皇帝远,放在此刻境遇之中也是一个道理,战事当前,不论是谁都没工夫去管远在西北的几十名宫女的死活,更不用说这群宫女还是从阽朝皇宫里出来的。

无奈之下,段傲白先去了段鹤来帐中,想着兄长插手说不准还能有转圜。

一见面,段鹤来便一把将她揽到身前,甚是惊喜道:“几月不见,阿婵是不是又高了?”接着几番感叹:“阿婵真的长大了,能够做出这样英明的决断。”又一遍遍问她,“可还平安?有无受伤?”

兄妹二人一别数月,段傲白对兄长也甚是思念,于是简略将鲁中经历与他一说,好叫他安心。

段鹤来听完更为欣慰,连手中事务都先搁在一旁,就要拉她去向段宏回禀讨赏。

段傲白赶忙先制止他,道:“兄长且听阿婵一言,听完莫要责怪我,兄长愿帮则小妹感激不尽,不愿帮便作罢了。”

段鹤来正高兴着,更不觉她能说出什么事来难倒他,朗声便道:“阿婵尽管说来,为兄哪有不帮的道理?”

段傲白紧攥着手,言语中有些急切道:“腊月里邴大监到长安时带了四十来名宫女,我怕她们被送去做军妓,将她们藏在院子里,没曾声张。然而方才梳棉与我来报,说这些宫女都叫步无悔那老淫贼掳了去,事已至此,不知道兄长是否还有法子将她们救出来?”

“匿下的宫女?莫说别的,这千万不能让父亲知道!”段鹤来惊讶万分,先叮嘱她一番,又思虑片刻,皱眉道:“只怪为兄没上心。先前梳棉与我来报之时,我传信回长安,信中亦写明要他们放了这四十余名女子。当时我只当是你凤翥军中人,心想步无悔虽与你我交恶,谅他也不敢顶撞父亲,私藏士兵,可若是临安来的的宫女,此事却不好办了......”

“因她们是阽朝宫女,便只好任由步无悔作恶么?”段傲白垂眸轻叹一声,倍感无奈。

段鹤来忙捂住她的嘴巴,轻轻摇头,示意她噤声,又过片刻,段鹤来俯身耳语道:“倒是可以将错就错,不如便咬定那些宫女是军中兵卒!”

段傲白看他的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又听段鹤来接着道:“然而此招凶险,若是父亲偏要召她们来军中校验一番,只怕顷刻便露馅,你也得不了好果子吃。因此这一路上,需下功夫。”

段傲白小声“啊”了一句,接着若有所思道:“兄长的意思是,让她们一路行来,操练成军?”

段鹤来点点头,道:“唯有此法可教她们摆脱步无悔,又能保住性命。”

“好,我这便去求爹爹。”话音一落,段傲白立刻往段宏的营帐疾步而去。

两间营帐相隔不远,段傲白顷刻便至。

拨开帅营帐帘,见段宏也正在处理军务,便没作声,自己悄悄步入,也不言语,只跪在案前。

段宏听到动静,掀起眼皮扫了她几眼,原本听说她与仇玉收了几万的私兵,段宏早打算好好奖赏二人,却见她面有踌躇之色,便知女儿有话要说,于是开口问道:“傲白有事要问吗?”

段傲白先道了句“爹爹安好”,见段宏神色如常地点头,才将事情一一说来。

言语之间,段宏神色几番变换,唯一不变的就是紧锁的浓眉。待她说到想让梳棉带兵去救人之时,只听得段宏冷冷一哼,大声冲她叱道:“徐州攻城之战在即,你不想着怎么帮你爹排兵布阵,却要去救那些个无关紧要的女人?”

段傲白被喝声吓得一愣,此前即便她吃了败仗,段宏都是耐心为她指点,她犯错时至多也就是稍有不耐,语气最严厉时也不曾像今日这般喝斥。

难不成是爹爹早便知道了那四十余人的身份?段傲白暗中思忖片刻,很快又回过神来,面不改色道:“当年爹爹立命,入了我军便无贵贱之分。这四十来人亦是女儿训导的精兵,是我段家军人,如今叫步叔叔掳走您却不管,没有这样的道理。”

段宏闻言抬头,圆目怒瞪着她,段傲白也毫不示弱,跪得笔直。

二人就这般僵持了许久,帐外忽传来一声通报:“禀侯爷,徐州来使求见!”

段宏拧眉,轻声冲段傲白道:“你先起来,到我身后待着。”

听得是徐州来使,段傲白也没任性,起身默默站到段宏身后,临时假扮作侍卫。

段宏冲账外道:“将人请进来吧!”

片刻之后,便见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缓缓走进账来,见了段宏便拜,边激动道:“小人拜见庆阳侯!”

这人生得格外瘦小,身量简直像个孩童,又佝偻着腰,比段傲白还要矮上一头有余,看着都叫人生出一股怜悯之情。再瞧那张面孔,五官皆纠在一起,可以说是十分丑陋,唯一双吊眼中发出猛虎一般凶猛的的精光。

段傲白只觉他缩在地上,模样甚是可怜,又悄悄观察着段宏的神色。

段宏先是面露惊讶之色,片刻后又意味深长地笑了几声,沉声道:“王晋楼?想不到你竟苟且在这徐州城内。”

这人面相虽瞧着谄媚,却丝毫不露惧色,站起身来便直入正题,“侯爷莫要见怪,江北节度使霍大人派小人来拜见侯爷,是要请降的。”

此言一出,段宏与段傲白同时愣住。段宏暗中偏头瞥她一眼,见她也是抿紧嘴唇,秀眉微蹙,显然觉得事有蹊跷。

帐内静默良久。

见段宏迟迟不答,那王晋楼无奈开口:“侯爷尽可放心,明日午时,我徐州大开城门,恭请侯爷入城。”

段宏呵呵笑了两声,审视的目光还夹着一丝戾气,“条件呢?本侯可不信你徐州甘将全城献上。”

王晋楼面上堆笑,觍颜答道:“条件算不上,只求侯爷将大军驻扎城外,以免惊扰城内百姓。只要侯爷应下此事,莫说徐州城了,整个江北府都甘愿追随侯爷。”

段宏笑道:“既是答应了此事,也就答应了不杀不抢,霍大人很会打算盘嘛......”

“不敢不敢,来时大人曾叫小人向侯爷转达,说是:‘阽朝气数已尽,转投明主乃是民心所向’,您瞧,如今天下皆传,段将军便是这将覆天地的朔方良将,还请侯爷莫要为难这城中的无辜百姓啊。”

段宏神色莫测,却也不再出言调笑。

见对方有所动摇,王晋楼忙趁热打铁,接着道:“那位阽皇至多算是个啃老本的无用贵族,不值得咱们为他尽忠。段家军兵精粮足,徐州孤城一座,与侯爷为敌无异于螳臂当车。且不说咱们大人本就敬重侯爷是英雄,就单是为这一城百姓的性命,也会死心塌地追随侯爷。”

“你依旧是利齿能牙又如此大胆,难怪节度使会派你请降。”段宏微微阖上双目,片刻后颔首,道:“去回你们大人吧,本侯应下了。”

段宏话音一落,王晋楼登时眉开眼笑,连连磕头作揖,不停地道:“侯爷英明!”

段宏挥手示意他离开,王晋楼便弓着身子退出了营帐,只是将转身之前,铜铃般的大眼悄悄瞥了那立在帐角的段傲白一瞬。

送走来使,帐内又剩父女二人,段宏略有些哭笑不得,冲段傲白招招手。

段傲白走来父亲身侧,被他捉住手腕,向下一拉,顺势便坐到了段宏身边。

有了这一出请降,段宏不免暗自欣喜,二人间气氛得以缓和。

再开口时,段宏语气中也带了几分玩笑,道:“莫要叫我知道是你早同徐州节度使有所串通。”

段傲白虽心中略有不快,却也知道父亲本意,不愿辩解,只是开口道贺:“恭喜爹爹,不费一兵一将便拿下徐州。”

小辈先退一步,他段宏自是不能得理不饶人,于是边抚着段傲白的发顶,慈蔼笑道:“我儿有什么要求,此刻提吧。”

段傲白展颜笑道:“就请爹爹为女儿写张手令,我只叫梳棉少领些人回西北,女儿也不再追究步伯伯,只将人领出来便是。”

段宏颔首,下巴点了点案上砚台,段傲白立刻会意,将衣袖一捋,持笔蘸了些清水,拿起墨锭细细研磨。

军中不比别时,没配小铜勺,笔墨品质一般,砚堂也是发墨不力,幸而段傲白下手有数,少加几滴水,得的墨汁浓淡正好。

段宏见状不由暗自感叹,到底是自己的女儿,最贴心又细心,平时那些个粗人随侍,才没想过在研墨上下功夫。想到此处,便干脆地挥毫,依照段傲白的话手书一封,接着印上私印,对折交给段傲白,挥手道:“你且去吧。”

段傲白紧攥着手书,恭敬退出帐去。

三分亲昵七分敲打,她知道段宏多半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答应此事不过是看在父女情分上。

他要的只是结果。若是那四十人来到他面前之时是英姿飒爽的面貌,她们就是凤翥军的娘子兵,若仍是娇弱的宫女,恐怕也只有打回成军妓这一个下场。

见到在外头候着的梳棉,段傲白将信交到她手中,郑重道:“携此信去要人,归时我要看到一批训练有素的、真正的士兵。”

梳棉聪慧,登时会意,接过信来,点头领命。

段傲白悄声道:“你同她们说,去留不强求,但这一路将是她们脱离奴籍、活命的最后机会,若是埋头苦练,尚有一线生机。”

梳棉忍不住道:“郡主吩咐,属下定当完成,只是......若有差池,等于是向步无悔那边递了刀子,可值得吗?”

段傲白轻叹一声,眉目间神色却无比坚定,“梳棉是否也觉得,一群宫女落入那般境地便再无出头之日了?你小瞧了这些女子。我信她们并非自弃者,也信她们不会辜负我争来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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