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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誓死不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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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局愈发紧张。

城上箭雨也难阻敌军勇猛攻势,渐渐的已有银甲兵攀上城楼,虽说刚一冒头就被挑落,却也给守城军带来不小的压力。

城下,郭营与仇玉两股骑兵也都已被大阵吞到了腹中,进退两难。

城头上诸将面面相觑,皆有些无所适从,霍良弼见状振臂大喝一声:“弓手后撤,弩手归位!”

有了主心骨,城头段军齐齐应喝,声如洪钟,行疾如风,瞬息间便各就各位。

“令阵中二将汇合,向北突破!”

向北,只需面对步兵,这恐怕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此刻仇玉郭营二人相聚仅有十余丈,见旗语报信,得知彼此相距不远,于是迅速杀到一处,接着一同向尾星突围。

霍良弼双目死死盯住战局,己方黑甲军正奋力脱困,待其即将攻至尾星之时,他大声喝令道:“放!”

密密麻麻的弩|箭射向敌营,只一瞬就有无数兵士化为尸骨,没入人群之中。

尾星的步兵倒了大半,郭营仇玉抓住时机领兵向前猛冲,终于突出重围。

二人领兵向远处奔去,刘军也浑不在意,仍是一心朝城楼推进。

精骑营原本带出八百骑,郭营领兵五百,而眼下,突出重围的统共不到四百人 。

郭营愤恨地回望着那大阵,恨不能立刻回城领兵,再去阵中乱杀一气。

然而,正当霍良弼下令上刀车加固城门,并打出旗令叫郭营仇玉率兵暂且撤远之时,北城门却忽然大开。

乍听到墙下急促的马蹄声与城门打开时的轰响,霍良弼还以为城内出了叛军,心下一凉。

定睛一看,却见骤然自城中冲出的不是别人,正是段家嫡系军——段宏的靖北营、段鹤来的殄虏营以及段傲白的定西营。

段宏驾乘黄,没有如往日般配松延剑,而是擎着一把偃月刀冲在最前头,段鹤来、段傲白兄妹紧随其后,一个持巨枪,一个舞双刀,率三队骑兵斜斜插入刘军禁步七星阵的尖头阵。

“疯了!这段宏是疯了!”霍良弼见此情状,忙叫旗手打出旗语,叫他们后撤回城,然而不出所料,段宏看都不看城头一眼。

霍良弼简直火冒三丈。他从未见过如此滥用骑兵的将领,那七星阵跟吃人阵有何区别?若是寻常军队,只当去卖个破绽便也罢了,这可是他们段家最宝贝的嫡系骑兵,怎么也敢如此糟蹋?

只是他们父子三人都已杀进阵去,再想阻止也已来不及了,霍良弼按住心火,目不转睛地盯着城下战况。

“刘斧头!这一战,恩师挂帅,我段宏亲做先锋!”段宏驱马狂奔,瞬息便至刘弗近处,他扯着沙哑的喉咙竭力喊着,“咱们不论输赢,痛快一战!”

刘弗闻言瞬间甩脱了正与他缠斗的段军兵士,大声回道:“舍命奉陪!”

转头见段宏手中的长刀,登时双目一酸,也撇了手中的剑,回到爱驹尸体边,自革袋中抽出獒头双斧,又寻了匹马儿乘上,狠夹马腹,向段宏冲去。

“段小刀儿,纳命来!”刘弗狂笑着大喝,吐了口血沫,挥起双斧便往段宏面门砍去。

见二人缠斗在一起,霍良弼心中窝起一股火来,却又不由略感动容。

他令侍卫摘下后撤旗号,立在城头无奈叹息,低声冲身侧的霍行墨、霍行砚道:“是老夫小瞧这庆阳侯了......”

霍行砚兄弟俩面色也沉了下来。

原本段军已显颓势,若是依照霍良弼的安排,助郭、仇二人突围后转为死守,虽说难免有所伤亡,但出城作战的都是小股队伍,郭营与仇玉是有很大机会全身而退的,且城头箭楼与八牛弩并非摆设,敌军想攻上城来绝非易事。

可段宏先是城楼上当众失态,将帅印交予霍良弼后,后又未经请示莽撞出城,打乱了主帅计划不说,还丝毫不顾战况凶险,将一双儿女与段家最精锐的嫡系军皆带出城去。

照这样打下去,真不知段军伤亡要添多少!

更加不妙的是,刘军气势正旺,斥候又来报,说是刘家军仍有三万援军正在赶来,最多半日就能到达徐州城外。这就意味着他们必须在半日之内将刘弗擒住,或是击杀,然后撤回城内,否则此战胜负难料。

然而事已至此,霍良弼也再无他法,只好集中精神,开始组织攻势,以图减少损失。

“武琮、呼延兴邦!”

武琮二人立刻拱手应声。

“你二人各领一万骑兵自左右偏门急袭,大阵两侧已有缺口,尽全力将大阵拦腰冲散!”

“张钧,领两万骑,紧随你们侯爷,助他突围。”

三人接了令牌,不一会儿,段家军将士如泄洪一般自城门滚滚涌出。

城头挂了佯撤复攻的大旗,郭营见到旗令兴奋地大吼一声,立即红着眼调转马头,招呼仇玉再度自后翼冲锋。

瞬间几万兵士加入战局,那七星阵却似乎吃不饱一般,将援兵尽数吞下。

段军的黑甲与刘军的银甲混在一处,密密麻麻乱乱糟糟,霍良弼边盯着城下战况,边用力揉着太阳穴。

忽然有一小卒奔至霍良弼身前,大声道:“报!西城门已有人攀上城楼!”

霍良弼眉头一皱,想了一瞬道:“西城门,郭骋守的?”

小卒点头,霍良弼回头看霍行砚,“如今段军领兵的不是在守城门就是派出了城,你手下还有哪个能用?”

“徐州军里有个庞叔仁,用兵奇诡,可用,但令他守城却是错用。”

说到此处,霍行砚顿了片刻,暗自观察着霍良弼的神情,边道:“孙儿想着,郡主身边的女将可以一用。”

霍良弼狐疑地道:“她那几个侍女?我记得城中这两个并不擅带兵的。”

霍行墨插嘴道:“听说夜袭那日便是妲绛姑娘领兵。”

见兄弟二人都这么说,霍良弼点头,“叫她点兵千人,支援西城门。”

见那小卒跑远,霍良弼又回头来看城下。

段宏与刘弗身在何处已全然分辨不出,只见满地鲜血成河,骨肉横飞,那一片片黑白兵卒拼杀在一起,如一大盘残局,叫人毫无头绪。

只是不难看出,即便双方都损失惨重,白子却个个都有赴死的信念,与之相较,黑子略显得畏首畏尾。

此一战段军为守,与攻城一方人数相当却未占优势,已算是半个败局。

霍良弼咬了咬牙,思索再三却忽然低声骂了句:“这天杀的段宏......”

兄弟二人还不明所以,却听他再开口道:“行砚,你点一队骑兵,配上黑管儿,杀进阵去,段宏段鹤来,能护住哪个便护哪个。大业未成,姓段的还不能死。”

“那个庞叔仁,你说他用兵奇诡,叫他自暗道出城,从尾星破阵。”

此话一出,霍行砚也隐约猜出霍良弼方才在骂什么了。

难不成这段宏演了那样一出,不是发疯,而为逼得他们再用火器,还是在这八万大军面前?

他抬头撞见霍良弼暗藏杀意的眼神,没敢追问。

“行砚......得令。”霍行砚拱手一礼,接过令牌。

徐州藏了二十杆精骑铳,霍行砚点了二十骑兵出城,余下的五百骑兵都交给了庞叔仁。

霍行砚率众冲进大阵,火器难造,因此他们并急着未开火,而是一边向前突破一边寻找段宏父子的身影。

然而几人越深入越觉得情势不对,那刘军一个个见了他们便如临大敌,那刀枪剑戟个个都往他们身上劈来,竟还有刘军直接攀上马身要抢精骑铳!

无奈之下,霍行砚下令开火。

“嘭嘭”几声,管口火星四溢,喷出阵阵白烟,打得刘军人仰马翻。

下一瞬,不知从哪儿窜出来数量惊人的银甲兵,手里没刀没枪,只拿着囊袋,直往他们手上身上泼水。

霍行砚连忙招呼众人护住管口和弹药,埋头向前奔去,加之阵势相逼,这才从首星中脱身而出。

深入阵中,霍行砚同时见到了段家父子,段鹤来率兵横冲直撞,段宏与刘弗也斗得不可开交。

正当思索着保哪边,便见有银甲兵士挥刀朝段宏看去,霍行砚忙端起精骑铳,一发火弹将其击毙。

他仔细留意着段宏的表情,段宏听到动响,分神回头一瞧,那张面孔平静地不能再平静。

与此同时,庞叔仁终于赶至城外,宛如一根钢钉扎入尾星。

城下人马作战许久皆已是疲惫不堪,而最薄弱的尾星骤然冲入一支生力军,瞬时将刘军后阵剖开了一个巨大的空隙,而庞叔仁冲势不减,领兵向前突刺,继而在阵中与郭营、仇玉部汇合,却是调转方向,像是切瓜皮般地在阵缘不断地向外撑去。

仿佛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随着他们的切割,刘家军的七星阵也越来越松散,再不似先前那般黏人。

阵中诸将瞬间都觉察到了此等变化,忙调兵向外侧攻去,那大阵轮廓被他们越撑越大,随后分崩离析。

刘家军愈发自顾不暇,更多应补的位置也出现了空缺。城墙上再次打出冲锋旗语,武琮、呼延二人亲自压阵,趁机自两侧将整个大阵拦腰冲断。

刘军见状,不得已向两侧散开,他们的阵势已被打乱,原本紧凑的兵众被横冲直撞的段军杀散,不断溃败。

一时间,黑子呈碾压之势将白子逐步吞没。剑影剑光交错,箭矢飞舞如雨,悲嚎声回荡在城楼上下。

但即便如此,刘军依旧无人奔逃——似乎每个人都报了必死之心,他们杀得几近癫狂,甚至毫无章法地朝着黑甲者胡乱劈砍。

段宏与刘弗这端还未分出胜负,可刘弗却忽然疾退抽身。

他在高高的马背上打量着四周,望着那逐渐溃散的大阵,他知道,他的刘家军就像他的马儿一样,无可挽回了。

“段宏,我与你相识三十六载,至今都没能赢你一回。”刘弗喘着粗气,他浑身的布料都已被鲜血浸透,瞧着狼狈不堪,可那对恶狼般的眸子仍闪烁着凶煞的光。

面上黏黏的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液,刘弗抬手抹去,“你如今,都不屑跟爷说话了。”

“我同你说。弗兄,咱们兄弟二人一道攻下临安,再不必守那北地。”段宏面色依旧镇定,却难掩眼神中的急切,“你若实在不愿,退回辽东,我也绝不寻你麻烦。”

“段宏,都到现在了你还在说这些!你知不知晓,世上有人骨子里流的是忠良的血,他天生做不了贼啊!”刘弗仰天大笑,他感觉到,自己那具征战了一生的躯体上已经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没有一处不疼的骨头,可他的血仍然在奔涌在沸腾。

他从怀中摸出一块玉牌,用力捏碎,然后捻起一片,向自己颈间狠狠划去。

那是先帝亲题,刻着他英武真君大名的玉牌。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

所有人都停了手,许多银甲军含着泪朝刘弗缓慢倒下的身影伏倒,更有数人,毫不犹豫地拔剑自刎。

段傲白怔怔地看向那处,看到段宏丢了大刀跌跌撞撞地奔上前,却也没能扶住刘弗。

刘弗口中血沫涌出,嘴巴最后开合了几下,而后彻底气绝。

说他是赤胆忠心的英雄也好,负隅顽抗的愚忠之臣也罢,这位行事果断却待她温和的世伯,这一条铮铮不屈的灵魂,自此真正断绝了生气。

欲铸伟业,必有牺牲。庆阳侯与英武侯皆是乱世中威名赫赫,一个起兵夺权欲还治世于天下,一个拼着身死,战到最后一兵一卒也不降反军,也不过是选择、志向与立场的不同罢了。

段傲白面颊上无声地划过两行清泪,她冲着堆满尸骨、沙尘飞扬的残局郑重躬身,奠刘弗,也奠每一条为国赴死的英魂。

她听到了各样的声音,有胜利的喜悦,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对段宏的称赞——段侯爷重情重义,与刘侯爷立场不同却惺惺相惜,也能传一段千古佳话。

段宏沉默地望向远方,浓重的血腥气四下弥漫,他缓缓地闭上了眼。

这是他们悲壮的绝笔,自此,辽东杀神英武侯刘弗以及刘家军的传奇,彻底画上了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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