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兆源一时没反应过来,缓缓站起身,接过那个锦盒,打开一看,竟是一块玉佩。
“这是……”
“这是念清妈妈的遗物,你带去送给她。”
贺五爷只简单的说了一句,便转过头去没有再讲话。
徐兆源知道,这说明,贺五爷已经默认了贺念清的婚事。
“五爷,我代念清谢谢你了。”
“别谢我,那是她自己的选择,我这个做父亲的,本来就不应该干涉,再说,以后,我可能也保护不了她了,她暂时不回来,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贺五爷转过身来,看着徐兆源无奈地叹了口气。
徐兆源自然知道他话中深意,也不禁面露担忧之色。
“五爷,这几天我不在,您可要万分小心啊。”
“放心吧,我这辈子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了,区区几个东洋人,还不会把我怎么样。我现在就担心他们拿念清威胁我,好在她不在我身边,我这些日子正好闭门谢客,他们见不到我,自然会想去找其他人代替。”贺五爷继续道,“你抓紧时间出发吧,再耽搁怕是赶不上火车了。”
“是,五爷。”
……
徐兆源准时出现在了举办婚礼的教堂。
教堂里除了盛羽堂的几个好友和神父,便再无其他人。
徐兆源牵着贺念清的手,缓缓步入教堂。
盛羽堂看着她,身穿洁白的婚纱,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竟有一刹那的恍惚,他都不敢相信,真的会有这么一天,他和自己心爱的人,终于步入婚姻的殿堂。
“盛羽堂,今天我就把念清交给你了,从今往后,你要好好对她,保护好她,要是让我知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徐兆源把贺念清的手交到盛羽堂手上,却仍旧不放心。
“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念清的,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盛羽堂无比郑重地许诺道。
徐兆源从口袋里拿出那只锦盒,交到贺念清手上。
“念清,时间匆忙,我没来得及准备什么,这个是姨母的遗物,我把它交给你,希望你幸福。”
贺念清双手微颤,打开锦盒,将那玉佩放在手中轻轻抚摸着,不知不觉中,就红了眼眶。
她知道,母亲的遗物都是父亲在保管,所以,这应该是父亲送给她的礼物。
“这是爸爸送给我的,对吗?”
贺念清抬头看向徐兆源,问道。
徐兆源肯定地点了点头,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原谅我了吗?”
“念清,你只要记住,五爷他是永远都爱你的,不管你做了什么,他都希望你幸福快乐。”
“嗯。”贺念清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眶中一下子盈满了泪水。
“有了五爷的祝福,我们一定会长长久久地幸福下去的。”
盛羽堂也颇感意外,竟能得到贺五爷的祝福,也让他很是感动。
他牵起贺念清的手,将戒指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同样的,另一枚戒指,也被郑重地套在了他自己的手指上。
掀起白色的头纱,新郎亲吻了他的新娘。
这一刻,他们等了太久。
历经千难万险,终于修成正果。
盛羽堂紧紧将她拥入怀中,吻去她眼角的泪水。
“不哭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曾经过往的一幕幕涌上心头,现在再回想起来,倒像是命运对他们的一次次考验,历尽千帆,终到彼岸。
贺念清抬头望向他,忽然庆幸自己曾经的勇敢,将他找了回来,也拯救了那个濒临崩溃绝望的自己。
此时此刻,就算全世界反对又如何,他们身边站的是彼此,认定了彼此,一生一世,再也不分开。
……
婚礼结束后一周,贺念清按照原先的计划,就要先一步启程回到丰城。
原本她是打算要和盛羽堂一起回去的,可开学的日期临近,再加之最近小道消息满天飞,都说敌军要打过来了,闹的人心惶惶。
盛羽堂最终决定还是让她先回去。
战火早晚有一天会燃到这里,早点一步撤离,就会早一天安全。
可贺念清却不愿离开,一来是因为他腿伤还未痊愈,需要人照顾,二来是她不想离开,想要陪盛羽堂多一点时间。
“明日一早你就要走了,你要听我的,去丰城找你爸爸和表哥他们去,知道吗?”盛羽堂叮嘱道。
“我知道了,你都说了多少次了。”贺念清有些不耐烦,嫌他把同样的话唠叨了好几遍,每天都挂在嘴边。
“那你能不能早一点回来找我?”
“我答应你,会很快处理完这边的事情,过去找你,再去见我们双方的父母。我要是再不回去见我的老丈人,我怕他会把你藏起来,再也不让我见你了。”
“怎么会呢,爸爸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啊。”
贺念清一想到两人分开后,自己可能会面对的未知混乱局面,心里很是不安。
“你要万事小心,我等你回来。”
“念清,你会怨我吗?”
这一次分开,又不知何时再见,盛羽堂内心充满了愧疚。
“不会,如果我会怨你,那我应该早就离开你了,不会到现在还和你在一起,更不会嫁给你。”
贺念清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怕再说下去,自己会舍不得走。她话锋一转,问道,
“盛夫人的身体,最近还好吗?”
他们在宁城这段时间,盛家传来消息,说是盛夫人身体不好,要盛羽堂尽快回去看看。
“她一向这样,想要我回家的时候就找各种借口,结果我哪次回去看她不是好好的。”盛羽堂安慰道。
他深知盛夫人的脾气,如果现在他带贺念清一起回去的话,她必定不能接受他们在一起已经结婚的事实,而贺念清会因她的阴阳怪气,冷言冷语而受委屈,索性就先不回去,落得个清静。
盛羽堂只在刚到宁城的时候打过一次电话回去报平安,盛夫人的身体确实大不如前,尤其是知道他出事的消息以后,以为他已经不在人世,都准备给他立衣冠冢了,好在人最后是找回来了。
盛夫人难免又是劝他尽快处理掉手头的事情,免得再给自己招来无妄之灾。盛羽堂自然不会同意,母子通话又是一次不欢而散。
就在贺念清回丰城的当天,她才真正地感觉到了战火在一步步逼近。
到处都是携家带口逃难的人群,不远处的城外已经能够听到隆隆炮声,头顶的飞机更是轰鸣声不断不分昼夜地密集起降。
贺念清这时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在车站拥挤的人潮中,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前来接站的徐兆源。
“表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到处都是人。”
徐兆源启动车子,离开混乱的车站,大街上也并没有好多少,随处可见逃难的人群。
“消息都传开了,敌人步步逼近,丰城怕是快要守不住了。你回来的正是时候,这几天我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你跟我一起去永城,跟五爷会合。”
“爸爸现在在永城?”
贺念清原以为这次回来可以面对面与父亲解开心结,好好地承认错误,没想到,贺五爷竟然不在丰城。
“五爷打算把大部分资产先转移到永城去再作打算,他已经先一步过去部署了,我只是留下来殿后的。”
“可是,我听小道消息讲,不是去潜州会更稳妥一些吗?毕竟那些重要机构和机关要员们都先一步迁到潜州了。”
贺念清这些日子和盛羽堂在一起,没少听他讲当下的时局,盛羽堂还跟她约定,倘若有一日他们因战乱离散,那么就到潜州去,这样总能再次团聚。
徐兆源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有些话还是没能说出口,只是敷衍道,“五爷这么做可能也有他自己的考量吧,毕竟周家军镇守永城,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攻克。”
贺念清点了点头,并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妥,“你说的对,爸爸这么做应该是有他的道理的。”
“还有啊,你们学校也停课了,昨天家里接到的通知,我打听了一下,你们学校可能也要跟着西迁去潜州一带,你这段时间要多留心一下。”
“好,我晓得了。”
贺念清心事重重地回到家里,一下子对未来产生了迷茫。
她的想法就是先留下来,等盛羽堂回来,再做打算,可究竟要走还是要留,如今已经不是她一个人能够决定的了。
回丰城后的几天,徐兆源总是特别忙,连家里的金银细软也都跟着打包好,要一并运到永城去。
贺念清嫌家里太乱,便去了北郊的小公馆躲清净,那里的佣人都还在,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似乎与外界的兵荒马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天吃过晚饭,阿晴过来给贺念清送水果,果盘放在桌上以后,站在一边半天也没走。
贺念清合上手上的书,问道,“还有什么事吗,要是有事你就尽管讲好了。”
阿晴手里搓着围裙的一角,开口道,“小姐,眼下越来越乱了,我们都想回家,不想再干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