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晨光熹微,正是上路的好时辰。点了几个亲兵随侍,持御诏策马而行。
城门应声而开。
入城,其内戒严,不见往日热闹街贩,高门大户也都闭门,唯有我们一行人马蹄哒哒,显出几分萧杀之气。
我倒不急,纵马慢下来,溜达着慢慢往皇宫走。许是我最后一次见了。
身侧一亲兵率马哒哒急行两步与我并行,我转头一瞧,是着了盔甲的雾先生。
我心下叹气:“怎的?就非要送命?”
“大人既知此行凶险,又为何一意孤行?”
“自然是有我的道理。”我不打算为任何人解释。
雾先生:“大人……”
我夹紧马腹,挥鞭加速,将雾先生甩在后面。他是个儒将,若真跟不上我们,或倒还能捡回一条命。
巍峨皇宫外,已有人候着。不等人开口,我已卸了身上兵甲武器,只着便服入内。
纵然局势紧张,宫内仍秩序井然,无人惊慌。引我入内的太监脚程不慢,一刻钟便到了沈鱼殿外。
我抬头看了眼殿的牌匾,直到太监出声催促,我才开口吩咐左右:“殿外候着,莫要冲撞圣下。”
太监屏息静候,吱呀一声为我推开门,光便瞬间落进去。
我就踩着这点光,踏进室内。
说不惊忧是假的,这世上恐没人会在死亡来临时心怀坦然。只是既已决心,便也不必做无忧退缩。
我后撤一步,对正堂规规矩矩拜跪下去:“罪臣来迟,自请陛下降罪。”
屋内安静地落针可闻。
半响,沈鱼的声音响起:“你对我……想说的只有这话?”
时隔数月再听到他的声音,我忍不住心肝一颤,不由自嘲,我心性终归还未炼到毫无波澜的境界,往日父亲教导我成大事者心如磐石,果然,我还是没学会。
我沉默。他亦沉默。
最后还是我忍不住先开口:“宋祁安已死,几个跳腾的王侯被我扣在军里,待……”我声音干涩,“待我死后,便是一盘散沙,随意按个罪名处理无人置喙。陛下就此便再无后顾之忧。”
“这就是你想要的?”
我想了想,又道:“有几位跟我出生入死的亲随,做了大逆不道之事,却并非狂悖之徒只是被我军令压山不能不听,若能洗脱门面另起复用必有大益。还有长姐,望陛下念在过去她有所助益的份上,留她一命。”
“大逆不道,”沈鱼嘴里碾着这词,语气不明,“你做这些大逆不道之事时可有想过今日?”
“想过的。”我说:“谋逆之罪,诛灭九族。只是此事只因臣一人而起拜请陛下莫要牵连旁人……”
“够了!”沈鱼一巴掌拍在案上。
我便从善如流地闭嘴了。
想来也能理解,自古君王谁容卧榻安睡猛虎,今日我未破京城,却非是不能。沈鱼留我一命到现在没赐鸠酒已算是好脾性了。
里间的响动惊到外面随侍,下人推门而入,立在一旁。
被押走前,我只看到沈鱼隐在阴影处挥手命令:“带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