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星澈的离开就像他的到来，无声无息。陆定白又回到了独自一人的生活。在卫星澈离开的第二天，陆定白从床上醒来，恍然意识到床边已经没有了那缕透明的魂魄。

卧室明明不大，却显得空空荡荡。

指腹无意间摸到手背一处粗糙。他低下头看，是被匕首划开的那道伤口结痂了。

陆定白不禁回想起卫星澈第一天来到这里，从小偷手里把他解救出来。

真的是卫星澈救了他吗？

不受控制地想到某个可能性，陆定白动作一顿，下意识抓紧床单。

会不会……卫星澈的魂魄其实是自己的臆想？

一阵寒意骤然涌上后背。陆定白猛地抓起枕边的手机，在浏览器上搜索“失踪事件”。打字的时候，他指尖微微颤抖，在键盘上摁错了好几次。

无论是卫星澈的存在，还是穿越到异世界，都已经颠覆了他的世界观。经历这些事情的时候或许觉得新奇，可当奇幻落幕，重新回到现实，陆定白开始怀疑了。

脑中好像有一团雾，包裹住记忆。雾气深入蔓延，快要令人分不清与卫星澈的经历到底是真实发生的，还是只是一团虚无缥缈的雾气。

他迫切地想寻找到证据，证明这一切不是幻觉。

点击搜索，最上面的词条：【又两位失踪者回归】。

文章大意是，这两位失踪者和之前失踪又被找到的人一样，都是突然回来，并且都不记得失踪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两位失踪者……

想到一个人，陆定白打开微信，点进苏哲的聊天框。

打字的时候，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跟苏哲说，他犹豫了许久。

两个没有记忆的人该怎么说穿越这件事？

打完字删掉，不知重复了多少遍，陆定白终于把文字发了出去——

【你是不是最近失踪事件的当事人之一？】

过了大概五分钟，苏哲回复：【？你怎么知道？】

看来是了。陆定白深吸一口气，压抑着指尖的颤抖，道：【你还记得失踪时候的事吗？】

对面沉默了很久：【完全不记得了。】

虽然已经知道是这个答案，陆定白还是失落地放下手机。

过了一会儿，手机发出一声震动，苏哲发消息过来：【你也是失踪的人吗？】

按照卫星澈的说法，陆定白和苏哲一样，也穿越了，但没有人发现陆定白消失，他自然也没有被列入失踪者名单。

为了问出自己想找的答案，陆定白回复：【是。】

得到陆定白肯定的答复，苏哲顿时生出同病相怜的情绪，话也多了起来。

【周围人说我失踪了很多天，我一点儿都不记得。】

【只记得送我妹去学校后，从小区后门回家，然后……就不记得了。再有记忆的时候就是前几天发现自己躺在家里地板上。】

【你是不是也这样？】

【嗯。】

【我都怀疑自己中邪了。】

陆定白：【是不是还有一个人？】

【？】

陆定白：【我的通讯录里，突然多出来的联系人除了你，还有一个人，叫李信远。你有吗？】

他记得卫星澈说过，他们三人互加了联系方式。虽然李信远把他删了，但说不定还加着苏哲的好友。

尽管这个可能性很小。

然而苏哲给出的回答令人费解：【一个？不是两个吗？】

陆定白：【？】

苏哲：【除了你，我的通讯录里多出来的人有两个。一个把我删了，另一个叫齐顿。】

看到最后的那个名字，陆定白一愣。

苏哲仍在说着：【那个把我删掉的人好拽，上来问我是谁，然后马上就把我拉黑了。还是那个叫齐顿的友善一点。】

【话说齐顿这个名字和我们市首富的儿子竟然同名！我知道的时候吓了一跳。】

或许是终于找到一个有相同经历的人可以倾诉，苏哲的话滔滔不绝，看来短时间内不会停下。

聊天框上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陆定白打断他：【齐顿的联系方式，能发我吗？】

……

陆定白洗漱完，吃早饭的时候，齐顿通过了他的好友请求。

刚加了好友，齐顿两条消息发过来：

【陆定白？】

【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

陆定白吃了一半的面包从右手换到左手，用腾出的右手打出一个名字：【苏哲。】

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儿，发来一条试探的消息：【你认识苏哲？】

【嗯。】

对面又沉寂下去。

陆定白：【我和苏哲，都穿越到《游泳之星》的世界了。是不是？】

这句话终于把装死的人炸出来了。很快一条饱含发送人无限震惊的新消息蹦出：

【你你你你你想起来了？！】

陆定白咬下一口面包，在嘴里慢慢咀嚼，打了一个字：【嗯。】

【？？？】

【你在哪儿？！】

【家。】

陆定白告知定位后不过二十分钟，屋门被敲响。

听到声音，他从座位上起身，走过去开门。

齐顿一路狂奔上楼，扶着门框气喘吁吁，一进门，气还没喘匀就迫不及待地询问，却在张口的时候卡了壳。

“你……”

过了好半天，他才缓过气，半信半疑地问：“你真的记得？”

陆定白淡定地点头。

“记得多少？”

“全部。”

“不可能……”齐顿暗自喃喃，肉乎乎的脸皱成一团，“不可能出错。”

他转身就要走。陆定白一把拉住他。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我什么都不会说的！”齐顿吓了一跳，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天天天机不可泄露，我……”

陆定白：“别说出去。”

齐顿还在结结巴巴地反抗，听到陆定白的话，以为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有记忆的事，你别说出去。”陆定白声音低沉。

齐顿露出犯难的神情：“呃……这个……”

“你的秘密我不会问，也不会说出去。”

挣扎了一会儿，齐顿终于艰难地下定决心：“好，我不说。你也一定要遵守约定啊！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不然我……”

为避免再透露太多，他闭上嘴。

陆定白点头。

他没有对齐顿说出卫星澈的事情。齐顿身上的秘密牵扯到他失去的那部分记忆，或许也牵扯到卫星澈。这背后似乎有个很深的漩涡，庞大、繁复，又深不见底。

连人的记忆都能剥夺，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思考这些事情并不令人愉悦。不过通过和齐顿的交谈，陆定白能确定，卫星澈、穿越，都不是幻觉。他很正常，没有产生臆想。

认识到这一点，沉重的心情终于轻松了一点。

****

晚上，到睡觉时间，陆定白搁下画笔上床。

这一天，他没多少心思在画上，只是随手勾了几张草稿。上床前，他暗下决心：明天必须开始准备新漫画，还有找工作的事也不能耽搁。

伸手摸索台灯开关，不小心把放在床头的背包碰到地上。包没拉拉链，里面的几张资料散落出来，发出当的一声轻响。陆定白从被窝里探出来，趴在床沿上把纸张捡起。

当他捡起全部纸张，才发现纸下面盖住了他的半块玉佩。那声轻响就是玉佩掉地的声音。

把东西都重新塞回包里后，陆定白关灯睡觉。一闭上眼，和卫星澈相处的画面，以及今天和齐顿的对话在脑海中盘旋交错。困意早就不见了踪影。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心情很烦躁，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乱纷纷的事情。

终于，脑中混乱的光影开始模糊，意识渐渐变轻，然后被一团黑暗吞没……

……

当陆定白再次睁开眼时，发现情况很不对劲。

他不在自己的房间里，而在一个陌生又熟悉的房间里。

说陌生是因为他没来过这里，但古色古香的陈设，糊着一层纸的镂空木窗，还有桌椅等家具的摆放，都给人熟悉的感觉。

房间是单人间，不大，原地扫视就能把整个房间揽入眼底。陆定白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茫然了好一会儿，终于记起来，这里和《除魔》里，主角卫星澈的房间很像。

他穿越到了《除魔》的世界？

放在以前，陆定白一定不相信，但现在，他很镇定，并且认为这个可能性很大。

无意间看到前方的铜镜，淡定的表情被怔愣取代。

镜子里，没有照出他。

他下意识低头，看到自己的身体是透明的。尝试触碰桌子，透明的手轻柔地穿透厚桌面，仿佛一团空气。

……他也变成了魂魄？

“吱呀——”

正在这时，紧闭的门被人从外推开。陆定白保持着伸手的动作，循声望向门外。

清晨的阳光斜斜照进屋，少年模样的人一身单薄白衣从门外走进来，高高的马尾轻轻晃动，几缕发丝黏在出了层薄汗的脖颈上，如缠绕的藤蔓。

他手上提剑，另一只手抹着脸上的汗，仿佛感应到什么，擦汗的手还没放下，直直朝陆定白的方向看来。

脑后的马尾停止了晃动。

卫星澈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暗自嘟囔：“我不会练功练得走火入魔了吧？”

又对魂魄状态的陆定白问：“你怎么会来这儿？还是这副模样？”

陆定白面无表情地说：“不知道。”

一出声，这熟悉的扑面而来的冷漠感，是本人没错了。

在现实世界，卫星澈还是魂魄，谁能想到重新见面，两人的状况完全反过来了。

这是陆定白第一次见到有血有肉的卫星澈，目似朗星，神情飞扬，笑起来的时候，嘴角的括弧灵动分明，比虚幻的魂魄、单薄的画中人更加真实鲜活。

这里就是《除魔》的世界。

陆定白很快接受了眼下的情况。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里，但他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只不过从旁观者的身份变成了亲历者。

而且，变成魂魄，除了卫星澈，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发现他的存在。

这就意味着，在这个世界，他是自由的。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最近……在犯拖延症，加上五一出去玩了……之后尽量稳定更新（隔天更）（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