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轻响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灵瑶转头望去，愈疗殿的殿门被人轻轻推开。

一身白衣的山康板着脸走了出来，边走还边侧过头去轻斥道：“下次再这般死板做事，你以后就再也不要来见我！”

圣尊楚世温一脸恭顺地跟在他身后，乖乖听着仙界医圣的训斥并不还嘴。

楚亦清见状连忙带着灵瑶迎上前去，恭敬地行了一礼。

还未开口，山康便眯眼打量起他身后的灵瑶来，“你这丫头，身上的灵力不一般啊，别是走了什么旁门左道吧！”

他今早才匆匆出关，对于楚亦清他们的东城之行知道得并不细切。

楚亦清连忙将灵瑶意外得了代灵一事仔细对山康交待清楚。

走旁门左道提升灵力一事，在聚灵宫可是大忌。

听到灵瑶以身做路引时，山康医圣的脸色才和缓了不少。

“因祸得福，你若没豁出性命去为旁人做路引，那股灵力迟早要失控毁了你的神智不可。”

他掸掸衣袍，冲站在身边不敢引起他注意的楚世温没好气地说道：“仔细看顾阿彦，我要的墨血石想尽办法找来，早些为阿彦开阵他便能少受几分病痛。”

说罢，又不解气地瞪了一眼楚世温，才迈下了殿前的台阶。

经过乖巧立在一旁的灵瑶身边时，山康察觉到了一丝不一样的灵气波动，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目光随着灵气波动的来源，看向了灵瑶手腕上戴着的那只玉镯。

“好东西哇！”山康赞叹道。

灵瑶受宠若惊地将玉镯取下，一边解释着玉镯的来历，一边双手将玉镯奉上让他查验。

拿过那只玉镯，山康指尖灵光隐现，细细探查着。

片刻后，他脸上浮起一丝惊诧，“都多少年了，好久没见过这么纯净的福咒了，更难得的是居然叠加了上千次！”

他小心地将玉镯递还给了灵瑶，“好好戴着，有了这东西，不但你将来仙劫无忧，若有死劫，说不得都能替你挡上一挡啊！”

灵瑶听话地点点头，“弟子谨遵山康仙师吩咐。”

送走了山康，楚世温对灵瑶交待了些这几日必做的凝神聚灵的功课，便遣她回去好好调息稳固灵力。

待灵瑶走后，楚世温带着楚亦清进了愈疗殿，他落下了个小小的结界。

楚亦清迫不及待地问道：“父亲，山康仙师要您寻墨血石做什么？难道兄长的情况不好？”

墨血石是仙界中极为稀少的顶级灵石，一般只在开启功效逆天的大型阵法或者那些被判定为仙界禁忌的秘术时才会用到它。

它极为特殊，在仙界稀缺少见，却大量存于魔界，这也是为什么魔界虽然地域贫瘠灵气污浊，却有胆子屡屡攻来仙界的原因。

楚世温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楚彦，声音冰凉，“彦儿这些年意志消沉，他将静柔和你母亲的死都归结到自己身上。”

“他苦苦撑着，只为有一天能手刃风蟒，如今，他执念已消，心神俱疲，恐随时都有灵力枯竭的一天。”

楚亦清难以接受，“可山康仙师不是已经献祭了他那根定魂针吗？”

“如今彦儿便是靠着定魂针的灵力在支撑着，可定魂针虽被养了六百年，终究代替不了灵核，灵力总有耗尽的一天……”

楚世温走到一旁的桌边坐下，向来板正的身姿也微微有些佝偻着，这位从前看上去强大不可战胜的圣尊，也在此刻显出了一丝丝的颓败感。

他喃喃地说道：“山康仙师愿为彦儿施禁术重筑筋脉，但我们现在手里的墨血石远远不够，若想开阵，还需要七颗墨血石。”

楚亦清沉默了，墨血石可遇不可求，他们的父亲楚世温，这一生也只存了三颗。

“我去找！”一阵沉默过后，楚亦清坚定地说道：“北雁关是唯一靠近魔界的地方，我去那里，翻遍内外两城，掘地三尺也要凑齐墨血石！”

楚世温缓缓抬眸，熬红的双眼看着他。

许久，他才说道：“这是楚家家事，也是为父第一次以私令遣你外出，纵使没能寻得墨血石，也望你平安归来，万不可以身涉险，去往那等险恶之地。”

“必不负父亲嘱托。”楚亦清躬身一礼，看向楚世温的眼神坚定锐利。

聚灵宫的平民大考在灵瑶回到聚灵宫的第三日，便热火朝天地开始了。

整整五日，聚灵宫宫门大开。

明远台上，一场又一场的对战连番上演，灵瑶与学宫中的学子们一道，难得享受了五日的清闲。

最后一日的对战，灵瑶和其他几个学子站在一处远远观望着台上的激烈战况。

她掏出一把甜杏仁，给身旁的如莲分了一半，“如莲师姐，这次的学子里有你们看中的医术苗子吗？”

如莲捏起一枚甜杏仁放进嘴里，摇摇头，“这次的学子大部分都擅长施阵术，我看了这几日了，也没寻见个长于医术的，反正师尊他老人家弟子众多，这次挑不中也无妨。”

灵瑶忍不住笑了，“那是因为有你这么个天赋出众的弟子在，山康仙师眼里哪还能看到别的弟子！”

两人正说笑着，不远处走来了蒙素仙师的弟子青雨。

青雨的至交好友被狗妖忠莫占了身白白丧了性命，自己不甚中了媚骨毒一事也被蒙素仙师骂得满宫皆知。

他脸色还有些泛青，但看上去精力已恢复了大半。

“如莲师姐，”青雨对如莲恭敬地拱手道：“数日前我因媚骨毒晕倒在善庆殿，多亏了师姐在场，青雨多谢师姐出手相助！”

说完，他翻手召出一瓶桃花水，双手奉上，“小小谢礼，还望师姐不要嫌弃。”

“呀！是春雨斋的桃花水呢，馨香滋润，用来净发最好不过了，青雨师兄很会挑礼物呢！”灵瑶笑着看向如莲。

如莲大大方方接过，“小事一桩，师弟不必放在心上。”

青雨淡淡一笑，“不知灵瑶师妹也在此处，师妹若喜欢的话，我明日出门时再为师妹带一瓶回来。”

灵瑶连忙大笑着摆手，“不用了青雨师兄，上次去抓忠莫那两只狗妖时，我已经敲诈了我大师兄好些东西了，哈哈，桃花水他也给我买啦！”

说完，灵瑶嘴角一抽，遭了，不该提起忠莫那只狗妖的。

果然，青雨听到忠莫的名字后，脸色黯淡了下去。

“你毒素才退，不应这么频繁出门的。”如莲忍不住叮嘱道。

青雨点点头，“可亦清师兄后日就要启程去北雁关查验护城大阵了，我已向师尊提请，同随行队伍一道出巡，为亦清师兄添些助力。”

如莲轻叹一声，“查验大阵倒没什么危险，你同去散散心也好，反正我也在随行队伍里，身体有什么不适你找我就行。”

一旁的灵瑶目瞪口呆，她茫然地眨眨眼，“不是，我大师兄后日要去北雁关了？你们都在随行队伍里？这事我居然一点儿都不知情？”

她一脸匪夷所思的连连发问让如莲也懵了一瞬，“你不是灵力不稳要待在学宫养身体吗？”

“我……”

灵瑶刚要说什么，瞬间就明白过来，“这话是谁说的，我大师兄吧？”

如莲呆呆地看此时眯着眼睛磨着牙的灵瑶，这个上一刻还吃着甜杏仁一脸开心的小师妹，下一刻就翻脸成了一只尖牙利爪的小豹子。

她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是你大师兄说的，不是我说的。”

灵瑶一把将手里的甜杏仁塞到如莲的手里，而后风一样消失在如莲眼前。

看着灵瑶快如闪电的背影，青雨喃喃地说道：“如莲师姐，我该不会是闯祸了吧？”

如莲望着灵瑶跑远的背影，拍了拍青雨的肩膀，“问题不大，有事儿师兄扛，是亦清师兄他常说的话，如今，到了他扛事儿的时候了。”

楚亦清的清辉殿中，有小宫婢正在为他收拾着衣物。

他自己则蹲在清辉殿的庭院中，正低头为妖狼连风的一只狼爪上绘制着能增强防御的咒文。

连风的前爪两年前曾伤过一次，楚亦清每隔半年都会专门为它的爪子绘制新的防御咒文。

他操纵着冰蓝色的灵流将咒文打在连风的前爪上，咒文的光芒闪过后，便隐匿在连风银灰色的皮毛下，不见踪迹。

楚亦清满意地瞧了瞧，正准备对连风的另一只爪子动手时，却见连风的爪子往后退了两步，他疑惑地抬头，只见连风咧了咧狼嘴，直直望向前方，却像被什么震慑住了一般，忍不住又后退了两步。

一种不详的预感爬上楚亦清的心头，他起身缓缓转过了头。

不远处那朱红的大门处，穿着一身淡青色碧水纱衣裙的灵瑶一言不发地站在那，乌黑的发丝微微飘起几缕荡在她身后，连带着她的裙摆也摇曳多姿地飘来荡去。

少女风中迎立，这本该是清新唯美的一幕，楚亦清却莫名觉得有些诡异，可他一时又说不上来诡异在何处。

待到灵瑶裹挟着强大的灵力扑向楚亦清时，他才想起了是哪里不对头，天高云淡的日子，哪里来的风？

分明是他这小师妹一早就憋足了劲儿准备放大招呢。

灵瑶迅猛的掌风劈来的时候，以楚亦清的速度要躲开也不难，可他愣是没动，他满脑袋的莫名其妙，就想看看他这师妹今天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楚亦清眼睁睁地看着灵瑶一掌就要拍向自己胸口，那原本犀利霸道的灵力却在触到他胸口时猛然悉数回了灵瑶体内。

电光火石间，一股温暖的灵力涌进了楚亦清的胸口，他傻傻地看着灵瑶一脸得意地按在他胸口，那包裹着最常见的愈疗咒术的灵力被灵瑶源源不断地推送至楚亦清的伤处。

正当楚亦清周身都盈满了带着愈疗咒文的灵力时，灵瑶又突然收手，猛地撤回了灵力。

这一手是楚亦清没料到的，那带着愈疗术的灵力一来一回之间，让他觉得自己像是突然之间被人塞了一碗美食，才吃下一口就猝不及防地被夺走了碗。

被灵瑶这一惊一乍的愈疗术给整懵了的楚亦清一手捂着意犹未尽嗷嗷待哺的心口，纳闷地问道：“这是……体验型愈疗术？”

灵瑶抱着手臂歪头看他，“说我灵力不稳要待在学宫养身体的是大师兄吧？”

楚亦清眼睫微颤，他垂下了有些心虚的目光，“呃……师兄的意思是让你多巩固融合一下那部分外来的灵力。”

“那你现在觉得我的灵力稳不稳？”

开玩笑，分寸之间，强攻和愈疗两种咒术切换自如，如果他还敢说自己这小师妹灵力不稳，怕不是要等着她那灵力往自己脸上招呼了。

“稳、稳如老……”楚亦清一个急收，差点咬到舌头。

“不是，师兄的意思是，我们小五控灵的能力在整个学宫都算拔尖的，仅次于你师兄我吧。”楚亦清甚为走心地为灵瑶拍了拍巴掌。

“那……大师兄去北雁关的随行队伍里应不应该有我呢？”

“毫无疑问，必须有我们小五，这真个没有意义的问题。”

楚亦清微笑着上前，边说边按下了灵瑶已经捏好了一枚燃光咒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