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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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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承祜正往书房去,半道遇上燕青。本已打过招呼,抬腿欲行时,却兀的教燕青拉住。

“妹子,往那里去?”

“去书房。”

荀承祜忽觉袖口让人攥得紧,不明不白。

“可是军师哥哥唤你?”

燕青双瞳发颤,手中愈发上劲,直将“不要去”写在面上。

为何阻她去?她分明做下了坏招安的事,便该任军师哥哥去制她。小乙一心助主人建功立业,更应与军师哥哥一气才是。

只是……现下公明哥哥将往东京,不在寨中做主时,教她落到军师哥哥手里,后果如何,实在不可想。

她荀承祜罪决不至此。她果真是小乙的雠敌,果真那般当恨么?

当今之世,将败之局。犹争竞而入挽者,痴也。知其不可入而为他人入者,义也。翩然出局者,知也。暴起毁局以图再造者,枭也。

小乙本意出避,以主人之故入局,鞠躬尽瘁。她竟行止了无牵绊,不受恩义所困。人生如此者,强健不息如天河之水,可谓其有罪乎?

见燕青眼中波洄扰扰,荀承祜也不答话。

既知燕青必将东京之行始末上报吴用,又见他这般神色,想得吴用已识破个中蹊跷。而燕青殊不知吴用早暗自出手,欲以红绫套收我权,缚我余年。这一着可谓杀人不见血,又何须燕青如此忡忡,岂怕他三推六问、吊拷绷扒,非教我屈打成招了不成?

“我自要去的。恁地军师唤便去不得?”

明知故问,问得燕青支吾了。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荀承祜坦然调笑道:

“多谢小乙哥提点。小乙哥精明过我,当知凡事终有一断。此事本不在兄长身上,毋须为难,将来做鬼也不讨你就是了。”

语罢,离去。末一句非但不安下燕青的心,反教他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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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

玉山环烟慢熏书,泥炉卧火细煎茶。

兀地一声门开,来者不善,惊得扇上鹤羽几欲振翅四去。

吴用只瞟了一眼来人,暗道中了我连环计了,心中得意而面色如常,从容将一把黄绿撒入炉中,又拨起炭火来。这般视若无睹将人晾着,教人如何不恼?

“军师煎的可是梅茶?也难为军师寒冬腊月的弄了梅来了。”

夹枪带棒,含沙射影。

“杵着门口受寒么?便进来坐下吃杯热的。”

此乃卸力。

“还是军师哥哥思虑周全,奴家要吃梅汤,正愁没去处!”

荀承祜本就是憋着火来的,见吴用这番脸色,更失耐心。

她上前,却不坐,抄起茶盏昂头饮尽。滚了的茶水直在心肺里烧,而她硬是一声不吭,颇似十数年前吞炭毁声之时,不过彼时将她灼成了荀忠恕,此时则又将她灼回了原形。

吴用不料她生咽了这正沸的水,终于抬头正眼瞧她。

荀承祜递出包红封的纸,强笑道:“奴的生辰八字,那么劳军师哥哥上眼,好寻个合的。”

字字呕哑砺涩。

吴用接过,打开来看,半晌无言,冷汗迭出。

兀地将纸向案上一拍。

“荒唐。动辄言兵,你是何居心?”

“哥哥恁的怕了?那便是小可此策行得了?”

“你自问公明哥哥待你如何,却得如今这般辜负他,我早说是开门揖盗,原不该留你!”

“休提这些,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况我所为,无不益及山寨,此策所指,乃梁山之生路尔。”

“若无公明,若无梁山,你那里有命成大事去?救得你性命,养你在山寨,不想你是逆天道而行!”

“分明是朝廷欺人太甚,公明竟百般袒护、一心归顺,恐其心与当涂者无异,如此上下一气,赚得无数兄弟悬头于袴,好个替天行道!”

吴用闻言,霹雳心惊,雷火震怒,地崩山摧,眼里已将她鸩杀千万回,当下并不发作,却冷笑道:

“姑娘倒是占了干岸儿,殊不知鄙村野小寨中有那个是真尝过荤的?那料尚未足年,食肉滋味竟忘干净了。”

“糠藜养我,夙思糠藜。鱼肉腥臭,却仍见不得一箸而趋之若鹜的。”

“若无蔡太师,则试问彼时荀太师,还思糠藜否?”

“莫要避实就虚。今蔡、高、杨、童实在,主弊而任,虎狼环伺,大争之世,当立不立,引颈受戮耳!小可与军师周旋久,深服军师神智,敢料军师参不透此时务?”

“我早看你这厮意图不轨,借尸还魂借到梁山来了!且不论其说狼子野心几何,我吴用固乃寡德小人,死生功过无妨,却不可连累那些兄弟背上不忠不义之名!”

“不忠不义?军师以为,何为忠,何为义?”

“忠者,对上无二心。义者,对友无二心。”

吴用北望而立,犹自抚须,似公明正在眼前。

“愚姑妄揣测,曰忠,为一人而死,曰义,与众人同死,可乎?”

看似疑问,她却不留他话头,紧接道:

“岂不谬哉?忠,当为公道而死,义,当勉存以光亡者遗志。

遗志谓何?其必曰替天行道。

何谓替天行道?立于世者,于其身也,己为天。人皆以己为天,及于人以人为天,则天下大同。大同之世,无论贵贱,公道也。凡一人存于世,此道即存。而公明以宋廷为天,日后金贼南下,此天将倾,道复何存?”

心血逆冲,口干舌燥,语罢她不待透口气,便又昂头灌下一杯,一杯顺不下又接一杯,直将那瓷家伙在案上撞得铮铮响。

“大宋国祚尚延,且待那虫豸猖獗几时?况公明率众星君将往而匡之,此方为万世功业,此方谓替天行道。”

“万世功业?无非天子临轩赐侯印,将军佩出明光宫,便不论其成败,人生而立于天地,岂可自折为奴,乞他人之垂赐?君子不器,你我既是生人,何苦给人作器!”

“自不量力,螳臂当车。”

吴用岂不欣赏这逐鹿神策?又何尝不明了她的道理?只是她荀承祜孑然无后顾之忧,反也无非一颗头,毁誉由人俱身后,他若是一人,或与那七星,便随她反了,可如今有公明哥哥并梁山众人,既没入世流脱不得身,忠义功名皆不可抛,此外绝无他法。

事已至此,他所求已非生路了。

自不量力,螳臂当车,真不晓得说的那个,或者那个都说了。

无论如何,荀承祜已中了他的计,正是血气上涌之时,波斯豪麻当发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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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房。门户紧闭,往来断绝。

荀承祜惊起时四体支离,灵府混沌,恍如归阴,自觉危浅,恨不能舍残躯于宇内,升魂魄之化外。

檐外长风乍起,怨鬼咽哭拍牖。寒时不见日月,听漏复苦成凌。

半晌,她眼里才翻过几段来龙去脉。

她眼见吴用面目扭成了恶狐,跃上房梁,又直扑下来,杀生獠牙迸凛光,夺命利爪破人肠。她大叫一声,坐倒在地,抄起杌凳、茶杯便砸。闹了一阵,那狐又扭成了蛇,片片画鳞如铁甲,细细鞭舌□□牙。她教铜链缚住了,是毒蛇缠身,少间厥脱,便草包似的丢回这里了。

惊出一身冷汗,又逢隆冬,如弃置冰窖。

连日只差喽啰在晌午送来饭食,自窗外塞入塞出。

说是温病,噏嘘即染,将令之下,人皆避之。

病状蹊跷,不时发作,潮热恶寒,循衣摸床,惕而不安,微喘直视,查切独语,如见鬼神,更不识人。

安道全未曾诊视,却也开了方子抓了药并饭食一道送来,只是吃了也不见好,整日仍作癔痴。

一日三娘去送的饭,听见屋内捶床捣枕,似在上疏弹劾,怒奏蔡京十大罪状。

一日二娘去送的饭,听见屋内金声玉振,似在当廷策对,进退高议治国良方。

一日大嫂去送的饭,听见屋内之乎者也,似在启蒙学道,牙牙放吟经史子集。

于是自此,众人深信她病入膏肓了,也深叹原来究竟那般精明的,如今也癫成这般了。那厢房简直不忍过,更不忍卒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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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过了不知几日,月色入户,尘霜一白,只道是个晴夜。

“……我欲弯弓向天射,惜其中道失归路。落叶别树,飘零随风。客无所托,悲与此同。罗帏舒卷,似有人开。明月直入,无心可猜。雄剑挂壁,时时龙鸣。不断犀象,绣涩苔生……”

不知是胡言乱语,还是清醒着。

“妹子,洒家来探你!”

窗外一声唤一并惊断死夜同呓语。

“大师?”

荀承祜应声爬去,又无力攀上直棂,只得靠坐墙头。

“哎!还认得洒家,那个说你癫了!”

鲁智深便也在一墙之隔盘坐了。

“大师,你走罢。我这是温病,真不怕染上了!”

“洒家是金刚力士,鬼都上不了俺的身,还怕区区温病!”

鲁智深大笑,边将一个酒葫芦塞进去。

“你吃药不见好,洒家早说药石无用!从前凡有个头疼脑热、伤筋动骨的,俺都是喝酒喝好的。如今你也喝,包好!”

“酒有了,肉有么?”

“哈哈,洒家身上带着几两熟牛肉!”

“不要牛肉,要鹿肉!”

“上那里去弄鹿肉?你快喝罢,还真癫得不轻。”

“又不是甚么稀罕物……要鹿么四时都有的,也不伤人,练射术最好……鹿肉么打小吃……送到朝廷竟成了稀罕物……你说好笑不好笑,官家赐我两片,我还得长跪稽首拜谢圣恩……明明是木札岭猎惯的禽兽,吃惯的……”

“哈哈,教下面的一层层贪,贪得官家都成了没见过世面的了!”

“木札岭……大师,你记着,木札岭有个青龙潭……”

荀承祜顿住了,反复念着“青龙潭”。

“青龙潭,好猎鹿么?”

鲁智深谅她不甚灵清,也不催,顺着她。

“不知幼时在那里结果了多少鹿呢……大师……待我先走一步,将我葬到潭边上去,好向箭下亡鹿谢罪……”

“阿呀!说的甚么话!早知不把你酒吃,癫上加癫了。”

窗外伸进条大手,胡乱挥着要夺回酒葫芦。

荀承祜见那大手上汗毛都十分急,甚觉好笑,便愈将葫芦伸得远,作弄他够不到,一通盲挥。

终究忍俊不禁,大笑着还了葫芦,却又攥住那袖管不教手回去。

“大师,青龙潭,记着么?”

“记甚么?洒家长你许多年岁,洒家走了还轮不到你的!更不曾托你为洒家善后。”

鲁智深只道她杞人忧天,胡搅蛮缠,稍使力抽回了手。

“大师,此事我只与你说,你依不依得?依不依得?”

坏了,她这是酒疯劲儿上来了,听着要哭!鲁智深见不得女人撒泼打滚,便也应下了。

雨霁天晴。此后又胡扯一段,乱笑几阵,仿佛无事发生。

墙内渐无声了,睡过去了,鲁智深方长出口气,掸掸身上,离去了。

欲知荀承祜阳寿尽否,请看下回分解。

作者有话要说:我理解的小乙是非常有自己想法但行为上守序中立的,他可以理解女主对当世的不认同,只是他在此基础上选择了帮主人干完招安这一票后自己就润,主打一个非暴力不合作,而女主选择了掀桌,因此他俩没有原则上的分歧,有成为朋友的内在条件,但小乙此时并不是自由身,他必须要站队,而且只能选主人那一边(其实梁山很有一部分兄弟都是这种处境)。所以当他以为菌丝要整女主的时候,他本想拉她一把,但理性使他收回手,观望事态发展。他和公孙胜一样,在招安成功之前都处于情义关系的制约中,只能在一些事情的处理上采取相对消极克制的态度。而女主故意说做鬼也不会来报复他,也是女主在不清楚小乙内心究竟挣扎到何种程度时,有意无意将他在情感上往自己这边拉的行为(简称CPU,,,

笑死了,找军师的时候女主的自称从以前的“小可”“某”之类变成“奴家”“奴”,主打一个阴阳怪气,也是表明她要撕破脸皮了,就算已经被剥夺原来的“男性”社会身份而打回完完全全的“女性”处境,她也要拼最后一把了

是的,女主谎称那是她的生辰八字骗军师看,其实内容就是她一直在钻研在写的颠覆全国的战略,至于具体内容是什么下篇揭秘~

菌丝: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的碟是批发的吗

女主: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的公明是批发的吗

菌丝是在茶里放了豪麻(祆教仪式常用的致幻剂),在不至于害女主性命的同时打击其精神,对外就说她得了温病,会传染人,直接“隔离”起来,还在给她送的饭和药里继续加豪麻,硬控她到招安成功

被软禁的女主心情就很贴《独漉篇》那种悲伤迷茫孤独郁闷的感觉,,,鲁大师的探视应该是她最绝望的时候的一束暖光吧,,,鲁大师是天使啊啊啊啊,,,她也最信任鲁大师了,,,

鲁大师以为女主说那些死不死的话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病太重治不好了,所以还在安慰她说不会死的,但他不知道的是女主决心自己去赴死(她具体要干什么,留个小悬念到大结局),这是对他(也是唯一一个)隐晦而正式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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