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卫哲不知道盛航现在在哪儿，打他电话盛航也不再接，卫哲生了一肚子的无名火。

特么的两个大男人不就上了一回床嘛，至于弄得像是仇人一样吗？

卫哲火急火燎来到盛航家，敲门无人应声。

距离两人挂断电话到现在不到半个小时，盛航大概是还没回来。

也可能是回来了但不想给他开门。

卫哲下意识往猫眼上看，这臭小子不会在猫眼后面看着他吧？

想到盛航那张过分好看又过分冷清的脸，卫哲搓了搓脸，真是可爱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卫哲盯着猫眼看了好一会儿，然后鬼使神差暗戳戳伸手将食指放在了密码锁的指纹识别处。

他就是试一下看看盛航有没有防范意识。

“指纹错误。”冷冰冰的女声。

好吧，盛航将密码重置了，防范意识很足。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卫哲也不是想要跟个变.态似的将门打开，就是想确认一下，也不知道想确认个什么jb玩意儿。

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小孩儿有防范意识他很欣慰，但更多的是憋屈。

非常之憋屈。

从小到大都没人让他这么憋屈过。

从楼上下来，卫哲坐在楼下花坛旁长椅上点了根烟。

盛航住的这个小区算不上多高档，但地理位置很好，小区绿化做的也非常好，楼与楼之间的小花园比很多小型公园设计的都好。

寸土寸金的地方，卫哲暂时还买不起这里的房子。

幽幽叹了口气，卫哲人生第一次觉得如此挫败。

家境不好，生活艰难，卫哲从小因为这些受到了很多不平等的对待，但他从未将这些当回事儿。

即便面对养尊处优天天一副大少爷做派的周寻时，卫哲都不会有低人一等的感觉。

但却唯独在面对盛航时，心里却总有一个声音时时刻刻在提醒他和盛航之间的差距是云泥之别。

小学霸天真单纯不谙世事，而他则就是那被踩在地底的泥巴，哪怕碰一下都能给人沾污了。

冬日的晚上小区里走动的人很少，只偶尔出现一两个行色匆匆的。

虽然卫哲与盛航不常见面，但盛航的身形样貌他却是很熟悉的，毕竟经常做梦梦见，至于什么梦……就不说了。

所以当盛航走到他面前他才发现时，卫哲眉头都拧了起来。

之所以认出来，还是因为盛航穿的那件外套是他的。

那天盛航从他家里离开时穿走了他的外套，留下了那件黑色风衣。

盛航瘦了，而且瘦的很明显。

盛航以前就瘦，但那是正常的瘦，别人见了得夸一句“这小伙子真精神”的瘦，现在呢，这都快瘦成竹竿了，风一吹得给他直接吹天上去了。

满打满算，离上一次见面也就一个多月，这得至少瘦了六七斤吧。

被人堵住了去路，盛航抬头，有些诧异：“你怎么在这儿？”

卫哲眉头拧的都快能夹死苍蝇了，他伸手攥住盛航的胳膊捏了两下：“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是最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他的衣服本来就大，穿在盛航身上空空荡荡的。

盛航抽回胳膊，并没有回答他，还是那句话：“你为什么在这里？”

卫哲上下打量他一番，不像受伤的样子，于是没好气地埋怨：“开车怎么那么不小心。”

盛航沉默一瞬后淡淡道：“我没什么事儿，车子送去修理厂了，谢谢关心。”

嘴上说着“谢谢关心”，表达的意思却是“大可不必”。

盛航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小火苗一样在点燃卫哲的怒火。

卫哲想不通，怎么就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就能给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

卫哲故意轻松道：“怎么说我也算你半个哥哥，作为哥哥问一下都不行了？”

“半个哥哥？”盛航嗤笑一声，“哥哥会与弟弟上床？”

卫哲一噎。

盛航叹了口气，看向卫哲，语气温和了下来：“谢谢你大老远跑过来关心我，但……如果你因为我是周寻的弟弟而心怀愧疚，属实没什么必要。”

“一夜情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之前卫哲就觉得盛航的太对不对劲，现在听到这话突然就发现了其中的违和感。

从那天两人从一张床上爬下来起，盛航就不止说过一次“大家都是成年人，不过是上个床而已”这种话，像是被狗咬了一口并没有当回事儿，可盛航实际行动上表现出来的却好像并不是这样，如果真的不当一回事儿，何必跟他闹成这样，哪怕避免见面，也会维持表面的平和，不至于像现在这么僵。

盛航已经绕过他往单元门走去了，卫哲下意识伸手拽住了他的胳膊。

盛航转头看他，卫哲视线紧紧锁在他脸上：“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松开我。”盛航甩卫哲的手。

卫哲不放，盛航也甩不开，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卫哲一副势必要将事情搞清楚的架势。

盛航终于被逼急了：“跟你没关系。”

“跟我没关系？”卫哲气笑了，“行，跟我没关系是吧，我就让你看看跟我有没有关系。”

卫哲攥着盛航的胳膊生拉硬扯地将人扯进了小花园，那里有两颗樱花树，卫哲压着胳膊将盛航抵在了树干上。

“说，你到底怎么了？”

盛航嘴巴微张，下一秒就被卫哲捏住了下巴，卫哲垂眼看着他，沉着声发狠：“盛航，我没跟你开玩笑，告诉我，你到底在闹什么。”

盛航在心里气乐了，闹什么？你说我闹什么？

路灯的光很暗，看不太清盛航脸上的表情，却能看清他慢慢红了的眼眶。

卫哲愣了一下。

“我就是不想看见你。”盛航偏开头不看他。

卫哲深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将人按在腿上脱了裤子揍几下的冲动，咬牙切齿道：“两个大男人，就是酒后乱性，上了次床能怎么着？嗯，我就问问你，能怎么着？”

“能怎么着？”盛航似是被他这番话彻底激起了怒气，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手掌与羽绒服碰撞发出啪的一声，在寂静的夜里尤为明显，卫哲下意识往盛航手上看，这么大力气，手该打疼了吧？

不等卫哲问候盛航的手，盛航已经开始爆发：“就应该随随便便跟人上床才是紧跟社会潮流吗？我特么传统，守旧，我封建，我就把第一次看的很重，怎么了？我这么稀里糊涂跟人上了床我难受一下不行吗？”

盛航几乎是咬着牙发出来的声音，气息里都带着颤音，明显是气狠了。

而卫哲，被盛航这一番话直接砸愣了。

看着盛航通红的眼睛，卫哲下意识将人搂进怀里轻轻拍打：“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是我的错，我的错……”

被人这么紧紧搂着，盛航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他和卫哲之间清醒的情况下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拥抱。

鼻息间全是属于卫哲的气息，有烟草味还有肥皂味。

每一种都令人安心和眷恋。

盛航攥了攥手，用力推开卫哲，一言不发转身出了小花园打开门进了单元楼。

门在后面咔嚓一声关上，盛航在心里说，百分之八十，还差一点了。

*

卫哲这一夜辗转反侧，打死卫哲他都没想到盛航这小孩儿有“处男情节”。

但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又觉得合情合理，盛航从小在温室里长大，没经过什么事儿，那天晚上可能想着将自己献给他哥，却没想阴差阳错便宜了卫哲。

这要搁古代，第二天就得让人给绑上花轿。

卫哲睡不着，从床上下来去厨房倒了杯冷水灌了下去。

虽然他嘴上总说着“两个大男人上个床怎么了”，但事实上他二十六岁了，连正儿八经的牵手都没有过一次。

周围也有追他的，他若是个随便的人，也不至于单到现在。

换成任何一个人，卫哲都不会这么纠结。

若只是为了生理需求，当个炮友得了，若两人一拍即合，那就以结婚为目的谈恋爱也行。

但盛航太特殊了。

卫哲承认自己很稀罕他，但越稀罕越过不了心里那关，盛航他喜欢周寻。

周寻就是盛航心里的那束白月光。

卫哲一想到盛航心里想着别人，心里就跟着了火一样，烧的难受。

以前卫哲想盛航想狠了时，也会想别管什么门当户对，也别管他心里是不是喜欢着别人，先把人弄到手再说，但越想就越害怕，总怕有一天自己的嫉妒会让两个人的关系无法挽回。

他可以忍受一年只见盛航几次，也可以忍受每次见他时他的目光停留在周寻身上，但无法忍受以后见不到他。

自卑，矛盾，不甘，醋意，各种情绪夹杂在一起五味杂陈。

可是现在的他在盛航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以后就别见了，要么再进一步。

再进一步？怎么进？

真想把他弄回来关在地下室里永远不让他出门，让他只看得到自己，嘴里喊得心里想的都是自己。

*

元旦放假的前一天，学校里要举行元旦联欢会，盛航他们几个筹备联欢会的老师一大早就在学校礼堂里帮忙。

几个主持人围着盛航在那串台词。

中午时，这帮学生也没回家，有人买了午饭回来，递了个汉堡给盛航：“盛老师，吃这个，巨好吃。”

没等盛航接，杨淮便笑着截胡拿走汉堡咬了一口：“你可别给他吃这玩意儿，你们盛老师减肥呢，这一多月我就没见他正儿八经吃过东西。”

“盛老师，你太瘦了，可别减肥了。”几个女生纷纷劝道，“你不会是觉得你长得太帅，太多人追你所以打算瘦成麻杆变得丑点儿吧？”

哄堂大笑。

盛航也勾了一下唇角。

“啊啊啊，好帅呀……”几个女生起哄的喊。

男生凑过来：“盛老师，那你可得再瘦点儿，你这脸让我们男生都没活路了呢。”

“你们一群初中小孩儿天天都在想什么。”盛航笑着伸手从袋子里拿过一个汉堡吃了起来。

杨淮惊讶道：“你真吃了？你不减肥了？”差不多得一个多月了吧，盛航中午都不怎么吃东西，说是要减肥，杨淮属实理解不了他的脑回路，都瘦成这样了，还减什么肥？

但盛航说什么“减肥能改变命运”，杨淮一度觉得盛航是脑子坏掉了或者是得了厌食症，还暗戳戳想让盛航去医院看看。

这怎么突然又不减了呢？

杨淮又拿了个鸡蛋灌饼过去：“吃吗？”

盛航接了过来：“吃。”

杨淮：“……”帅哥的脑回路实在无法理解。

“那个，你们喝酸奶吗？”新来的音乐老师抱着几瓶酸奶走过来，先悄悄看了一眼盛航，然后才递了一瓶给杨淮，“杨老师。”

“谢谢赵老师。”杨淮接过去，又踢了踢盛航的凳子道，“诶，酸奶，喝不喝？”

“不喝了，喝不下了。”盛航说。

赵老师眼中闪过一丝失落，气氛有些不太对劲，杨淮忙道：“要么一直不吃，要么一次吃撑，懂不懂健康饮食，来，赵老师，我再来一瓶酸奶。”

……

联欢会是在下午举办的，结束后，便是三天的元旦假期。

从学校离开后，盛航直接回了家，周寻他爸周申明和盛航他妈叶君兰难得在家，周寻也回来了，贺初今天又加班，所以没能来。

看到盛航瘦了这么多，叶君兰心疼坏了，让保姆做了好多盛航爱吃的菜，盛航吃的倒是不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瘦的。

“学校里没出什么事儿吧？”周寻也觉得奇怪，怎么就瘦了这么多呢？

“没事儿，我就是发烧后那几天不爱吃饭。”盛航安抚他哥，“而且我本来就很难吃胖，一旦胃口不好，还容易瘦，体质问题。”

“啧……”周寻感慨，“这体质得羡慕死多少小姑娘呀。”

“让我说，就是身边缺个小姑娘。”周申明坐过来，笑眯眯看着盛航，“小航啊，叔叔给你介绍个对象吧。”

“啊？”盛航一愣，“叔叔，我才二十三。”

“二十三了，不小了。”周申明指着周寻，“这臭小子十八岁就谈恋爱了呢，你这都二十三了，你放心，叔叔给你介绍的都是漂亮文静的，你保证喜欢。”

盛航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绝。

“爸，我发现你真挺爱管闲事的，年轻人谈恋爱关你什么事儿，还漂亮文静的，你怎么就知道小航喜欢这款的，他还可能喜欢比较狂野的呢。”

“可闭嘴吧你，能有你狂野。”周申明骂骂咧咧，“狂野到喜欢男人……我都不想提，对了，贺初今天为什么不回来吃饭？”

“你太狂野了，他不敢坐到咱家餐桌上。”

“嘿，你个臭小子……”周申明拿起抱枕就要揍人，叶君兰走过来，呵道，“干嘛呢？”

周申明坐回去，轻咳一声：“没什么，这不是想着给小航介绍女朋友嘛，就公关部新来的那个小姑娘，我都打听好了，家境学历教养都……”

“闭嘴吧你。”

“？？？”周申明瞪着叶君兰。

叶君兰懒得看他，对盛航道：“别听你叔叔的，你想谈恋爱就谈，不想谈就不谈，喜欢男的也行，女的也行，哪怕你喜欢人妖，妈都支持你。”

周寻：“……”这才是家里最狂野的那个吧。

盛航：“……”生活都给他妈逼成什么样了这是。

“你脑子是不是不太清醒啊。”周申明瞪眼，“家里已经有一个不正常的了，不，是两个，你能不能正常一点儿，咱们一家三口好好过不行吗？”、

周寻忍不住插话：“我正常的很，贺初也正常。”你才不正常呢。

叶君兰：“你老古板别说话了。”

“我……”

眼看着两人要吵起来了，周寻对盛航招招手，两人拿了外套逃离了战场。

盛航的车还在4S店，是打车来的，所以周寻开车送他回去。

路上周寻又问盛航：“后天元旦，明天晚上来我家跨年吧，你贺哥明晚不值班，正好卫哲那货这段时间也没往外跑，大家一起聚聚呗。”

盛航想了想摇了摇头：“算了，我不去了。”

“元旦放假你有什么事儿……有约会呀？”周寻八卦地看着盛航。

“没有，跟几个朋友早就约好了。”盛航说。

“行，只要你有着落就行。”周寻也不强求，盛航毕竟比他们都小，这都是他的圈子，盛航也有自己的朋友圈。

周寻将盛航送到小区门口后便离开了，他又拎着保姆做的鸡汤伪装成自己做的去医院送爱心汤了。

盛航看着周寻的车子汇入车流中，心里泛起一些羡慕。

在路边站了一会儿后，盛航才转身进了小区。

从电梯里出来，盛航一抬头就看到了挂在门把手上的一个袋子。

他没点外卖。

盛航狐疑地将袋子拿下来打开，里面是一个保温壶，还有两盒切好的水果。

送错了？

他刚从家里回来，这肯定不是他妈或者周寻送来的，但除了家里人也不会有人给他送东西了。

不待盛航再多想，便看到了袋子上的logo：三点半奶茶。

盛航非常意外，卫哲竟然给他送东西来了，这属实出乎了他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