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舒柔住的屋子本来是苏裴的，那自然是整个齐王府最大最好的。现在人走了，原本搬进傅余屋内的东西又搬了过来，连带着他的那份也陆陆续续地出现在这里，要说唯一的缺点，就是榻子太小塞不进一个他。
傅余看着可以躺两个人的大床上只有一条薄被，不解道：“你要我睡地上？”
“你要喜欢也可以。”
傅余在地板和床之间还是选择了舒服的大床，但夏天盖被子就跟油锅盖上锅盖一样闷得慌，翻来覆去之间就将薄被踢掉，堪堪盖住肚皮，连带着苏裴身上的那部分都遮不住上半身。
安静的屋内响起叹气声，使得傅余都不好意思装睡。
自上次的事情后，苏裴对他的任何行为几乎到了纵容的地步，要是多说几句甚至可以和苏裴睡在一张床上。这对自己是有利的，但傅余对上那双满是复杂情绪的深色眼睛时会有种心有余悸的感觉，不是来源于内心，而是这副躯体的本能反应。
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另一个傅余应该不仅仅是出场过两集的炮灰那么简单。可所有的数据还是要等主线完成才能恢复，眼下并不是纠结的时候。
“我知道你觉得对不起我，但是也没必要委屈自己。”
“······你要我睡地上？”
“那也没有，只不过一床被子盖两个成年男性还是委屈它了。”
就在傅余觉得苏裴终于忍不住要把自己踹下去的时候，苏裴坐起身将被子横过来盖在两人身上，然后笔直躺下。
苏裴闭上眼睛，决定在傅余语出惊人之前结束话题，“与其纠结被子，不如想想狐狸。”
“首先，它肯定是个人，不然威胁不了人；其次，他在威胁方柏时一定有非常特别的东西让方柏联想到了狐狸。”
想象力在作祟，说话间傅余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颗西瓜般大的狐狸脑袋，弯着狐狸眼朝他笑。什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无神论在这刻都被抛之脑后，他睁开眼睛，将双脚缩进被窝，身子快速扭动到苏裴边上，和他紧紧挨在一起。
“反正不会是傅家人，他们可没随意处理尸体还不被发现的能力。皇后当年的心腹也就两家，找找肯定能找到。我提议排除丞相府，位高权重的官员家属离开皇城不会没有消息。”
一个人形火炉贴在身边，苏裴刚要挪开就被拉住胳膊，他沉思片刻后难以置信地说：“你怕鬼？”
傅余哼了一声，在质疑声中提高音量，“我可是无神论主义者，你怕，我都不怕！”
“听111说你喜欢男子，我觉得和你睡一起不太合适。”
见苏裴要走，傅余化身八爪鱼，四肢缠住对方死活不让他起身，借着月光非常认真地看着他。
“我们又不是没在一张床上睡过，也不差这一天。你放心，我虽然不是正人君子，但绝对不会对你做什么，我相信你会在我动手之前把我砍死。好兄弟！”
“承认怕鬼就这么难吗？”
“嗯！”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这是脸面！
“······”
【······】不愧是你。
白日热闹的皇城在深夜只能见到零星几点烛火，听见树梢上的蝉鸣，丞相府无疑是寂静的一员。
王锦权独自握住烛台，在空无一人的回廊穿梭，轻轻推开书房的门。他坐在往日父亲常坐的太岁椅上回忆父亲教自己权谋时的样子出神良久，不再光滑的手覆上书桌边缘的暗格，似乎问清了内心，鼓起勇气打开早已空荡的秘密空间。
见此，他放松眉头，完全靠在椅背上吐出浊气后开始嘲笑自己真是活得越久越没赌的胆量。怎么都会被两个疯子整死，不如在死之前给家里的混世魔王赌条好退路。
“还不睡。”
李厢梅拿着蒲扇站在王锦权身边，还以为他在办公，不时打着哈切给他扇风，“公事什么时候不能办，非得挑在大晚上。”
“我看的可是相府千金的终身大事”王锦权叹气这事就开始叹气，“舒柔年纪也不小了，留在家里难免被人诟病。她也注重脸面，就算嘴上不说，我也能看出她不服气。”
李厢梅后悔小时候太过向她强调脸面，现在整日见自己的心尖尖强颜欢笑心里也不是滋味，但这婚事哪是说成就能成的。
她垂眼瞧着翰林院修撰送来的拜帖，眼中闪过嫌弃，道：“一个小小的寒门配丞相府怕是不够看。”
“诶，不能这么说。他有真才实学，为人也忠厚老实，是个好相与的。陛下和两位王爷也赏识他，可谓生而逢时还有伯乐，高升指日可待。”
人不仅要会学，还要会用。比起其他榜上有名却纸上谈兵的名门望族培养出来的酒囊饭袋，王锦权更愿意把王舒柔托付给赵暮。若两人日久生情是再好不过，就算不能，凭他的性子，日后铁定不会让自己的千金受委屈。
李厢梅听了王锦权的话才多看了拜帖几眼，思考片刻道：“正好后天休沐，你让人来府上。我命下人好生招待，刚好收了新鲜的荔枝，让他带些回去尝尝。”
王锦权不仅应下，回复的速度也是极快，天一亮就让人去赵府送信顺还亲自通知了王舒柔这件事。
完全没有准备的王舒柔来不及赶制新衣裳，只能从柜子里挑出最好看的穿着上身，让点翠给梳个适合夏天的发髻配上相应的配饰。可原本还有些期待的人在见到来者的容貌时瞬间没了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
她心里腹诽王锦权为了让她出来瞒得真严实，面上却故作傲慢，微抬下巴道：“那小鬼呢？刚冰镇过的荔枝，他不在也是可惜。”
“我在！”
“啊！”
“哎哟！”
话音未落，蹲在角落玩蚂蚁的赵续突然窜出，吓得王舒柔大叫一声，手中的团扇跟着手大幅摇晃。
赵暮一巴掌拍向赵续的脑袋，难得给兄长当由头还搞砸的赵续捂住自己的脑袋，当起鹌鹑。
把一切看在眼里的王舒柔笑弯了眼，团扇抵在下巴上故作稀奇地朝赵续弯下腰，“哎哟，这么听兄长的话啊。”
“我还听未来嫂嫂的，哎哟！”
赵暮羞红耳朵，强装淡定道：“家弟顽皮跳脱，王姑娘见谅。”
“早看出他顽皮，不然那日也不会溅本小姐一身水，但他这个年纪如此也算有趣”王舒柔坐下，手指拂过鬓边碎发，“我说不气便不气，带他上门赔礼就算了。”
“并非全是。”
“哦～有私心，可我这皇城笑柄配状元郎，怕是我高攀不是？”
赵暮摇头，板起脸道：“听闻相府千金跋扈傲慢、眼高于顶，那日只不过随便几句，我便觉得传言害人。在我看来，您不过是真性情，有些爱逞强罢了。”
团扇掩住王舒柔半张脸，单露出不算柔和的眉眼上下审视眼前人。她见惯了多面人，现在见着赵暮这般的倒是觉着新奇，只是他说话算不上委婉，可她也不觉得难听。
好不容易遇见有趣的人，相府千金也想试着和傅余一般放下脸面和规矩。
她轻咳声，别扭着朝两人道：“我在府上闷得慌，多个消遣也不错。坐下吧，特地准备的冰荔枝久放可失了味道。”
赵续夹在别扭的大人中间，被迫当起红娘，拿走赵暮手里的礼物，献宝似的在王舒柔面前拆开给她细瞧。
点翠最懂王舒柔的心思，主动伸手接过王舒柔手里的团扇，还让她去拿赵续手里的。
赵续见她对扇面上的荷花极为感兴趣，狗腿似的把赵暮出卖的干净，“兄长特意画下找绣娘绣上去，一针一线都有娘亲盯着，简直和上次池子，哎哟！您今天怎么老爱打我的脑袋。”
“明知故问！”赵暮低喝着，脸颊和脖子通红，像极熟透的虾。
在不远处瞧着的苏润和王锦权差点笑出声，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才悄悄地离开。苏润更是一副月老牵线成功的模样，满满的成就感。
他笑盈盈地说：“没想到修撰还有这般傻气的模样，日后八成被令千金吃得死死的。”
“还是要看她心意。”
“丞相在心里应该算好良辰吉日了吧？”
王锦权毫不遮掩地大笑，“瞒不过平王殿下。”
“本王看人一向很准，不然也不会给丞相大人推荐修撰。何种人更相配，不会有人比本王更懂。”
“所以殿下费尽心思支开臣就为将证据送给最相配的人？”
“还要丞相相助才是。”
两只老狐狸意味深长地盯住对方，眼底的算计一览无余。王锦权知道苏润能懂他的暗示，苏润懂王锦权的谨慎，但看破不说破，一直保持着微妙的“合作”。迷惑汪芷凝的同时，差点骗过自己。
苏润扫视一路的下人，笑道：“丞相府上的下人还真多。”
“承蒙皇后娘娘关照，臣这府上愈发热。”
“只是这开支怕是更大了，您还替母后给齐王妃赔礼。打理起来不会力不从心？”
“是难上许多，臣也寻思着放下人归家。”
苏润特意抬高音量，既给了老狐狸处理耳目的理由，又让有心偷听的传信回去气幕后主使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