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公交站牌等车，3路车刚好到，林歇雪上去，舒听悦也跟着上去。

“你不是回学校吗？”

3路车没法直达青霁大学，12路车可以直达，明明后面那辆就是12路车了，不明白舒听悦怎么就上3路车。

“我不回那么快。”舒听悦在后面找个位置坐下，留出旁边的靠窗位置，目光看向林歇雪：“不坐吗？”

林歇雪视线扫过她，又扫过她旁边的空位，最后走过去坐下。

“你还要去哪里？”林歇雪问。

舒听悦低垂的目光正看着她们腿侧轻微挨到的布料，手指微微收拢，答道：“去你小区。”

“去找范萌语？”

舒听悦没言语。

林歇雪心想，这人不会把她话当真了吧。

她转过眸看舒听悦：“我前面说的话你别当真，追人方式还得因人而异，没有标准的答案，所以你来问我，我真的给不了你什么好的建议。”

舒听悦点点头：“我明白，你下次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

“你怎么老是想着请我吃饭？”林歇雪浅笑。

“今晚你请了我，我肯定得请回你。”

本来傍晚这顿她想着偷偷付钱的，结果走到收银台的时候，才发现林歇雪已经结了账。

林歇雪见她这么执着，只好说：“行吧，你也别请我吃饭了，等会到楼下给我买杯奶茶就好。”

舒听悦刚想答应，突然反应过来，那怎么行，这样不就少了一次跟林歇雪见面的机会了吗？

于是她说：“一杯奶茶比一顿饭便宜很多，这对你不划算。”

林歇雪露出无奈的笑：“那你买两杯，给绾绾一杯，这样可以吗？”

她感觉舒听悦好像不是很喜欢欠别人，比如请客吃饭这类，即便一丁点儿人情都要还回去，林歇雪如果不让她还的话，指不定她要惦记到什么时候。

舒听悦心中暗道，为什么想把林歇雪约出来吃一顿饭就这么难？！

她企图挣扎一下：“明天周日，我请你和你妹出来看电影？”

“……”林歇雪眨了眨眼：“三个人一起去电影院看动画片？”

这下舒听悦彻底放弃挣扎了，她睫毛半垂，语气压抑着失落：“那行，等会到小区楼下我请你喝奶茶。”

小区对面就有家奶茶店，从公交车下来后，她们过去马路，林歇雪选了原味奶茶，店里最便宜的，买好后一起上楼梯。

也不知道范萌语在不在家，舒听悦也不想去打扰对方，所以根本不打算去找范萌语。

林歇雪要去秋娅岚家里接林寻绾回来，所以趁着这个错开的时机，舒听悦重新跑到楼下等直达到青霁大学的公交，公交来得也快，她上去后便找个位置坐下，戴上耳机听歌。

-

期末考试结束后，社团聚餐，定在一家KTV。

舒听悦在包厢坐了会，喝了几罐啤酒，出来外面透气。

她到走廊栏杆的地方，手机显示来电，是她母亲打来的电话。

从昨天到今天，这已经是她母亲打给她的第四个电话，目的是劝她暑假回家。

心底生出一股躁闷，舒听悦手腕搭在栏杆上，没接，只是任由手机响铃，直到自动挂断。

认识她的人，几乎很少人知道她其实是个富二代，因为她活得真的不像个富二代。

她是重组家庭，母亲宋祈缘出生书香门第，继父贺瀚虹那边世代为官，家里很有钱，但她却没有享受到这个待遇。

每个月的生活费一千，这放在大学生当中，也还算可以，但是，她那个异父异母的姐妹贺心娴，也就是她继父带过来的女儿，跟她同龄，现在也在读大学，生活费每个月却是过万，并且还不包括买名牌包包香水之类。

不公平的待遇远远不止这一点，舒听悦从小已经习惯，麻木到对此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她母亲频繁打电话过来会让她感到很烦，她昨天已经解释过自己暑假要找份实习工作，宋祈缘却跟她打感情牌，说很久没看到她，想念她。

可她母亲偏心的是贺心娴。

明明在她亲生父亲还没有去世前，她母亲还不会这样，自打再婚，多了那么个继女，她母亲便将母爱都给了贺心娴。

小时候，继父生气骂她是野种，母亲不吭声，高中，她住校，贺心娴走读，因为有次她在电话里态度不好，继父打着教育女儿的口号，减少给她的生活费，导致她啃了一个星期的馒头，她母亲也不吭声。

还有一次，是在读小学的时候，全家出去游玩，同坐在一辆车上，贺心娴不喜欢她，闹脾气要赶她下车，她亲生母亲为了哄好贺心娴，真把她给赶下车，将她丢在半路。

那会她愣愣的靠着两条腿往前走，马路长长的看不到尽头，最后被交警看到，带她回去休息站。

交警叔叔问她是不是和父母走丢了，她不吭声，她才不会说，是她母亲不要她了。

-

晚上的风吹起来并不凉快，带着一股闷热。

舒听悦指尖用力，骨节处微微泛白，将手中喝完的啤酒空罐子捏得凹下去一处。

侧边有个垃圾桶，她对准扔进去，垃圾桶是不锈钢材质，又因为她心情不好，扔的动作有些大，导致罐子进入垃圾桶里面的时候与垃圾桶内部碰撞出一声很大的动静，把旁边上完厕所出来的一个人给吓了一大跳。

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林歇雪。

林歇雪是因为部门团建，来KTV唱歌，她不过上个洗手间的功夫，出来一阵“巨响”，差点以为谁要“暗杀”她。

抬眼见舒听悦倚靠在栏杆旁边，她松口气：“你扔的？”

“……”舒听悦张张嘴：“抱歉，吓到你了。”

她刚才也没想到突然会走出一个人。

“你怎么在这？”她先问林歇雪。

“公司团建，你呢？”

“社团聚餐。”

林歇雪看眼垃圾桶，心想扔个垃圾，扔得如此“轰烈”。

视线默默转到舒听悦脸上，对方一派无波无澜，倒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好的情绪。

但她还是走到舒听悦旁边，开口：“心情不好？”

舒听悦顿了半秒，回答：“没有。”

闻到对方身上的酒气，林歇雪望向她的眼睛：“怎么又喝这么多酒？”

那双狭长的眼眸看过来，在林歇雪脸上停留了好几秒，像是遇到了软化剂，原本冷冽的眸光逐渐变得有温度，仿若要渐渐融化在林歇雪身上。

林歇雪被她看得不自在，视线转到前方：“怎么这么看我？”

“你们什么时候结束？”舒听悦后背靠在栏杆上，侧着头看对方侧脸，那张侧脸被远处的光线勾勒得十分好看，微微抖动的睫毛，犹如在她心上扫动。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她都不敢这么光明正大的看林歇雪，只敢用余光扫，可能是酒精的作用，她目光也变得不受控制，在许多次林歇雪不曾知道的瞬间，她曾投过去无数次眼神，却只有这一次，不加掩饰的显露出涌动的情愫。

林歇雪自然感受出了不对劲，便想离开这里回去包厢，在她迈出第一步的时候，舒听悦抓住了她的胳膊：“林歇雪。”

“你……干什么？”林歇雪低下眼睑，看着对方触碰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指。

穿的短袖，手臂是露出来的，对方指腹与她手臂肌肤贴到一块去，使得这夏季的夜风变得更加燥热。

她抬起视线，对上舒听悦炙热的目光，说不清楚的奇怪，若是普通朋友之间，不该是这样的眼神。

“你们什么时候结束？”舒听悦重复问了一遍。

林歇雪唇瓣动了动：“快了。”

“我在门口等你。”舒听悦松开她的胳膊。

一点微风将林歇雪耳后的发丝吹到侧脸，她喉咙滚了滚，终究没说什么，转身回去包厢。

在走回去包厢的路上，林歇雪脚步放得很慢，想要弄明白舒听悦带给她的这种奇怪感觉，她和舒听悦的相处方式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吗？应该没有，舒听悦却让她有点搞不懂了。

结束后，有位男同事说有车，可以送几位女同事回家，问林歇雪要不要一起，林歇雪婉拒了，自己走出来，在门口看到坐在台阶上的舒听悦。

对方双手伸直搭在膝盖，手腕垂着，其中一只手抓握着一罐啤酒。

路边投射过来的昏黄灯光笼罩着她，这让林歇雪恍然回忆起五六年前，读初二的舒听悦放学后坐在巷口的场景，像个没人疼的小孩。

那会林歇雪对她，是怜悯之心，她算是为数不多知道舒听悦原生家庭不好的人。

她停住脚步，站在原地看过去，舒听悦察觉到她的视线，转过眸看她。

林歇雪今天穿着浅灰色的半身长裙，米色平底鞋，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脚踝，显得静谧而美好。

路边的车子经过，车尾灯与建筑演绎的光影，快速的从她们身上掠过。

她站起，林歇雪刚好走到她身边，拿走她手里的罐装啤酒。

抬起眸，见舒听悦眸中泛着微微水光，林歇雪便又重新低垂下眼帘，只说了一句：“我送你回学校。”

到路边打车，舒听悦坐在旁边石墩，她看着林歇雪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动了动，克制住了想要去牵的冲动。

“放暑假了，你们学校宿舍应该没有门禁了吧？”林歇雪问她。

舒听悦长睫低垂，看着地面的黑色影子，良久才回答：“有。”

林歇雪沉吟片刻，视线下垂，落在她头顶，舒听悦撩起眼睑，与她目光交汇。

立在花坛边上的路灯，上方飞扑打转着几只小虫，林歇雪身后挂着一圈光晕，衬得低垂睫毛下的眸光变得晦暗不明。

片刻后她转开了视线，看向前方的车流。

她看出她在撒谎。

林歇雪理了理肩上的挎包带子，不揭穿她，只是说：“我给你找家酒店。”

她从不介意带女性朋友回家过夜，前提是这种朋友关系真的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亦如之前她觉得她和舒听悦只是单纯的普通朋友关系，但此刻，她感受到异样。

“林歇雪。”舒听悦下意识的扣住她的手腕。

林歇雪睫毛在眼底扫过一片阴影，她怔了下，连忙从她手中抽出手腕。

掌心一空，舒听悦手指收拢，握了握空气。

“你不带我回家吗？”舒听悦喉咙发出低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