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姐，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借用一下你的喷雾吗？”尤利娅半个身子在镜头范围之外，对着姜聿乔礼貌发问。

姜聿乔闻言有些迟疑：“但这个还没有经过临床实验……”

毕竟是帝国的王储，万一出什么问题，她哪里能承担后果。刚才她一直犹豫要不要把喷雾拿出来，就是因为这样的顾虑。

“没关系，既然你能将它用在姬则身上，那么想必是安全的。”尤利娅勾起嘴角，“毕竟少将是你的家人。”

知道太女的那句“家人”指的那天宫宴时她说的话，姜聿乔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然后走过去将手里的气罐递给了尤利娅。

于是直播间的观众就听见太女殿下低声哄起了小朋友：“小鱼，松松手。对，把脑袋侧过去捂住鼻子，我说放开才可以哦。”

【好温柔一alpha，殿下我可以！】

【爬啊！轮得到你？】

【话说这位姜小姐是不是有点自私了啊，刚刚情况那么紧急，怎么不一开始就把东西拿出来？】

【没听人家说吗？临床实验都没做过呢，出了问题你负责啊？】

【呵，我看她和姬则也是臭味相投。一看自己老婆有危险了，就什么顾虑都没了哈。】

【别阴阳怪气了傻x】

【要是姬则真失控了，估计咱们现在追悼会都开上了。】

【所以探病的时候摘抑制贴到底是哪个der提出来的主意？】

【议会咯。】

【等等！别吵了！你们看姬则！】

顿时，所有人的注意力又都被直播间里的画面吸引过去。在一片躺得横七竖八的昏迷alpha中，姬则气定神闲地走到一张病床旁，然后从床头的柜子上挑了一个金属保温杯。她甚至还拿在手里颠了两下。

【……为什么有种命不久矣的感觉？】

【她是不是想砸——】

藏在死角里的摄像机轰然坠下，在地上摔得七零八落。直播间的信号就此中断，观众们无论如何都没想明白，那个保温杯到底是怎么做到在快要擦着镜头过去的时候，突然拐了个弯？

主星的王宫内，赫尔曼眼前的直播屏也应声碎裂。方才的一幕幕又一次闪现在眼前。为什么？明明一切都是按计划进行，为什么还是出了岔子？！到底是哪里的问题？！！

气急败坏的二皇子再次抓起身边的配枪，泄愤似的对着已经不再完整的屏幕又连开了好几枪。直到“砰”的一声，那些坚硬材料最终裂成了碎片。

厚重的寝殿大门隔绝了大部分声响，只有一些沉闷的动静隐隐约约地传出来，门外的侍从们眼观鼻，鼻观心，对听见的一切置若罔闻。

此时的病房门外，护士长终于带着医生赶了过来。

作为仅有的还能保持冷静的三个人，尤利娅、姬则和姜聿乔最先被安置到了隔壁的空病房里。

小鱼因为过度的惊吓已经精神透支，早已支撑不住在太女殿下的怀里昏睡过去。尤利娅拜托路过的医护人员将她送回去，再转过身时，脸上的表情就只剩下了严肃。

“这次是我连累了你们。”

姬则对此嗤之以鼻：“哪次不是了？”

她过于理所当然的态度反而让太女殿下的神色略微放松了一些，尤利娅甚至反过来调侃了她一句：“讲道理，你这张嘴树的敌人可比我多多了。”

“但没有哪个像你面对的这个一样，特别擅长恶心人。”

姜聿乔在她们斗嘴的时候隐约明白了点什么，她试探着问：“今天发生的事是针对殿下的吗？难道是关于储位？”

尤利娅一挑眉：“姜小姐，我想你已经具备了一个少将妻子最该拥有的素质：敏锐的政治直觉。”

她并没有避开姜聿乔来谈论这些阴谋，当然这不是出于对此人本身的信任，而是因为有姬则的婚姻关系作为保证——军人的配偶同样处于帝国严密的监管之下。

居然真的是这样。姜聿乔回忆起方才千钧一发的危机，突然就感到后怕起来。如果那些孩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失控的探访者侵害，那么不管背后有没有隐情，这位王储殿下都势必会承受全帝国民众的指责和谩骂。

姬则直接戳破了那层窗户纸：“倒是小瞧赫尔曼了，也不知道这家伙暗地里折腾了多久。”

自行逃脱控制范围的摄像机、突然间信息素暴动的孩子、怎么都无法打开的病房门，一环扣一环。如果不是姜聿乔随身带了抑制剂喷雾，只怕真的会被他得逞。

二皇子吗？姜聿乔想到那天晚宴遇到的浑身omega信息素的男人，眉头不由自主地就皱了起来。那样的人怎么配当王储？

“议会那群脑子生锈的老东西还在拿几百年前的继承法说事。”姬则语气里满是嘲讽，“说什么既有男嗣，便应当重立储位。就是这种蠢话让赫尔曼产生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吧。”

听见姬则的回答，姜聿乔才反应过来自己无意识中将那句话问出了声。她看了眼尤利娅，发现这位太女殿下虽然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但那双绿色的眼睛却已经冷了下来。

“要查的可真是多啊。”姬则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谁在摄像机上动的手脚，谁诱发了信息素暴动，医院里又为什么迟迟都没有人过来。啊，想想都觉得烦。”

尤利娅没有作声，她正垂着眼睛，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殿下，你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姜聿乔眼睁睁看着尤利娅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终于忍不住问道。

“谢谢，我可能的确需要。”尤利娅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现在眼前发黑的症状似乎并不是由过度用脑导致的。

用终端呼叫过近侍官后，太女殿下直起身来说：“调查我会安排下去，还有，公民们会需要一场说明情况的发布会。”

等到这间空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姜聿乔就立刻凑到了妻子身边，压低声音问：“姬则，你和殿下为什么都没受什么影响啊？”

按理来说，那时候房间里的信息素浓度已经高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但是姬则却硬生生扛了十几分钟，到最后才有失控的迹象。至于尤利娅就更加奇怪，居然一直都维持了理智。

少将没回答问题，反而伸手给姜聿乔弹了个脑瓜崩。

“我还想问你呢，所以这个抑制剂喷雾就是你之前跟我说的惊喜？”

姜聿乔皱着脸揉自己脑门，答道：“对啊，虽然今天的情况确实很惊，但多亏了它，也算是个喜吧。”

姬则看了她一眼：“你怎么搞出来的？”

在这之前，上到皇帝陛下，下到普通民众，用的全都是注射型抑制剂。因为腺体毕竟是体内的组织，谁也没想到有一天，在皮肤表面喷喷东西就能起到同样的抑制作用。

“跟你说过的啊，是博士的样品给了我灵感。”姜聿乔不免有些小小的得意，“外界不清楚，其实我们研究所内部很早之前就开始做相关的研究了，也是我们组的方向之一。以前我总是卡在汽化核心成分这一步上，但……”

“但什么？”她说得实在无聊，可是话讲到一半就停下来，姬则还是没忍住催她继续说完。

但理查德博士为什么要做相关的研究？姜聿乔喃喃地接了下去：“组长和博士的合作项目，究竟想做出什么？”

她一把抓住了妻子的胳膊：“如果，我是说如果，博士那份配方最终以‘第一款抑制剂喷雾’的名义开始广泛售卖，但它实际上会严重损伤腺体，那么最后会……”

姜聿乔的话还没有说完，姬则的身体就彻底坐直了，两人对视一眼，都清楚预见了那个可怕的未来。少将沉声说：“我会加快关于那场谋杀案的调查速度。”

突然地，终端震动的嗡鸣声响起，心神不定的姜聿乔竟然被吓了一跳。她深吸了几口气之后，才冷静下来摁下了通话键。

南风夫人的声音温柔地在另一头响起：“聿乔，我才看到直播的回放，你还好吗？”

“谢谢夫人，我一切都好。”姜聿乔如实回答。

“那些可怜的孩子们呢？”南风关切问道。

姜聿乔说：“也都在接受治疗中，我会随时确认他们的情况。”

南风夫人十分恳切：“那就好，希望他们尽快恢复健康，我的基金会很乐于提供帮助。”

她顿了一下又说：“聿乔，我同时见证了你的成功，你研制出了抑制剂喷雾！”

姜聿乔谦虚道：“现在的样品还太简陋。”

南风夫人却打断了她的话：“不，聿乔，我非常非常高兴，甚至到了难以向你形容的地步。我们终于可以帮助更多人远离发情期的危险，这真是上天赐予的一个无与伦比的惊喜，不是吗？”

一直光明正大旁听的姬则微微皱起眉头，这位以善良闻名全星域的南风夫人，为什么语气会这样狂热？直觉告诉她，这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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