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那鲛人来了……”
胡娇娇面色一喜猛然坐起,不免有些得意。
烈女怕缠郎,反过来也一样。以她狐媚的手段,将小小人鱼钓上钩来,还不是轻而易举?
胡娇娇特地换上蚕妖织就的红色薄纱,穿在身上柔若无物,玲珑曲线在薄纱下若隐若现,最是吸引男人目光。
她对着铜镜整理好容貌衣衫,确认自己美艳四射,这才扭动腰胯踏出去。
少年郎沐浴在月色下,眉目锋锐,带着少年特有的恣意率性。那浑身热腾腾的燥意,隔得老远就能融化胡娇娇了!
她腰肢摆得更加妖娆,媚眼如丝地来到鲛人身边,伸出一根手指戳在鲛人的胸襟上,声调软得发腻:“为何大晚上突然找来?你就这么,想人家呀!”
鲛人后退一步拔刀出鞘:“狐狸精,决一死战吧!”
泠泠刀锋吓得胡娇娇后退一步,娇媚的脸上蒙上层薄薄的怒意,莫名其妙斥道:“你有病吧?!”
胡娇娇很后悔,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勾搭鱼了!
谁知道这人鱼是什么脑回路?
无视她的魅惑手段也就罢了,怎么还要杀她?
狐族并不擅长正面冲突,而是蛰伏、算计、突袭,可鲛人步步紧逼,刀刀奔她要害上砍,她也没功夫蛰伏算计啊!
那身柔若无物的薄纱,此刻却成了她逃命路上的绊脚石。
薄纱太轻,肆意飘起,总是轻易被树枝卷到。
胡娇娇心痛地撕扯开衣衫,不敢再继续飞,只能落地狂奔。
齐昭阳遍寻冥界入口不得要领,只好抓了只小妖,逼问出妖族所在,想要找白尘借力询问情况。
一路顺着找来,远远便听到前面有人追逐,随后一容色夺目的女子,衣衫褴褛撞进他的怀中。
女子的纤纤手指藤蔓一般环绕住他的手臂,指着身后发出几欲哭泣的声音:“道长救救奴家,救救奴家!”
齐昭阳当然知道她是妖。
可深更半夜,她一个姑娘家头发凌乱,只着入寝的薄衫,还被撕扯成这样,对方欲意如何不言而喻!
即便是妖,女子也不可被如此为难!
齐昭阳毫不迟疑,扯下外袍往女子身上一罩,随后将人往后一推:“藏好了!”
能欺负女妖精的,定然是个厉害的男妖精,何况又是在接近妖族大本营的地方。齐昭阳不敢轻敌,将身上的符纸一股脑祭出,阻住鲛人身形,随后拔出长剑,划过掌心,与那鲛人斗到一处。
鲛人没料到半路上突然杀出个道士,一时不妨吃了些亏。
可对方终究是个凡人,又怎是他的对手?不过斗了二十几招便落了下风。
他一脚踹到那人胸口,那人便直挺挺摔在地上不动了。可没等喘息,便察觉身后有劲风袭来!
鲛人就地一滚,却仍是被抓破了腹部,左腹出现四道深深的大口子,血流如瀑。
鲛人按住伤口,望着胡娇娇的尖爪怒叱:“利用凡人抵挡,背后偷袭,你算什么妖王?”
胡娇娇晃了晃带血的尖爪,龇起尖牙威胁道:“头脑简单四肢健硕的废物!连妖王都分不清,还是把你那双死鱼眼挖了吧!”
鲛人见她没打算赶尽杀绝,一个打滚儿跃起跳进树林中,很快不见。
胡娇娇蹲在昏迷的齐昭阳面前,尖尖的爪尖缩回去,柔软的手指抚上齐昭阳的脸,勾着唇角说:“果然还得是人,哪哪都对味儿!”
*
白尘独自气了三天,见冥月丝毫没有打算哄他的意思,只能厚着脸皮追去茶楼。
谁料赶到茶楼却没见人,楚枝说方才郑家急急来人将冥月请去了。
白尘赶到郑家时,郑父、郑母与冥月正围着一颗满是翠绿新叶的老树。
郑母拖着一片叶子泪眼滂沱,郑父则双目通红,哽咽地说着:“我家夫人每日都悉心打理。起初,叶芽尚小完全看不出,后来叶片彻底展开,夫人才发现这异状。”
郑母接话道:“看到第一片时我还以为是巧合,又怕它是生了什么病,细细观察才发现,许多叶子都有这三角形印记。我叫十几家丁搬着梯子站在树下数了,足有数百之多!月姑娘,这定不是巧合……”
郑母哽咽到说不出话,冥月接过她手中的叶子,声音轻轻袅袅,抚慰过心头。
“有印记的叶子,应该刚好是一千片。”
郑母怔了怔,瞬间了然这“一千片”的意义,“唔”一声大哭起来。
白尘觉得他们似乎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翩然而至落到冥月身边,“是何邪祟?交给本尊!”
郑父吓一跳,连眼泪都断了下,赶紧搂住郑母。
冥月将人拽到身后,“是我朋友。不好意思,他不大懂事,我会好好调教的。”
白尘:“???”
冥月将给她跪下磕头的郑父、郑母扶起,又看了看那颗树,露出欣慰的笑容。
离开郑家后,她才跟白尘解释,郑家早亡的大儿子郑谦,自幼体弱多病,前两年亡故。他手背上有一个三角形印记,而郑家这颗枯树新长出的叶子,刚好带着这个印记。
为郑谦破执时,郑谦说希望下辈子能与父母重逢。她当时开玩笑,说让郑谦投胎到院里的树上,继续陪着父母。
当时的她并不知道,她的话是“神谕”,郑谦真的投胎到那棵树上。
而今枯树发芽,竟长出了带着“郑谦”特征的叶子。
那一千片叶子,便是在感激母亲在佛前为他磕下的一千个头。
白尘戏谑道:“高坐莲花台的神明,怎可出手干预他人的生死轮回?”
“严格来说,魂魄不齐的阎月,算不上是冥神。”冥月辩驳,继而反问:“妖尊就打算这么跟我耗下去,丢下妖族万千小妖都不管了?”
白尘远眺妖族所在的方向,狡黠的笑脸显出满肚子坏水,“新任妖尊胡娇娇,现在正忙着逃命呐!她调戏的那鲛人美男,非要与她生死决战,争夺妖尊之位呢!”
银色发丝凌乱晃动,搅碎了冥月的视线。
她站定,目光直视白尘道:“高坐莲花台的那位冥神,此生唯一干预过的‘他人’,便是妖尊白尘。”
“而她,从未后悔。”
墨黑色的瞳仁里,是让人心惊的闪亮!
白尘心里掀起轩然巨浪,混乱忐忑、飘忽无定的心,终于找到一个锚点,那些苦涩、酸痛、委屈、幸福一起化作又温热的甜蜜,漫过过五脏六腑,熨贴过每一寸血肉经络。
不知怎么吻上去的,温热的气息在空气中交融,彼此只能感受到对方急促的呼吸和狂跳的心脏。
长风卷过,一黑一白两道人影紧紧相贴,黑白衣袍相撞,交织纠缠。
夺目的颜色镌刻在时光的长河里,永不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