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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十三、铄金销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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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宴乘着大理寺衙役因人多耳杂无暇他顾之时,自偏门墙下纵身翻上了大理寺正堂的屋檐。待她伏下了身缓缓爬入屋内悬梁之上时,正听得端坐堂上的大理寺卿扬声道:“你们状告秦可帧何事?一一说来。”

怀宴偷眼望去,方才看清这堂下跪而请愿的士子书生不下十人。此刻他们听得大理寺卿开口,便有颇为激愤的几人已朗声应答。

“一告士子变节,不忠不义,有辱圣贤!”

“二告以权谋利,财钱蒙心,甘为小人!”

“三告谗害忠良,杀友求荣,罪不容诛!”

怀宴听着他们振振有词的状告,反倒是不由得牵了牵嘴角,又想起了江月楼前那些人的精彩嘴脸。

而大理寺卿沉默了片刻,声音依旧是方正醇和:“谗害忠良何解?”

“伏请大人明查。”

她循声看了过去,只消远远地瞥一眼这些书生的神态,便认定了如今开口的便当是为首鼓动他们前来请愿之人。

只听得那年轻人随即自报家门道:“草民顾淮,本是秦家书童,但秦可帧见我颇有悟性,不计门第将我收为学生,本是无上之恩。草民感怀在心,也对他十分钦慕,一直以老师为表率。”

怀宴自觉无趣地仰卧在了房梁之上,懒懒等待着顾淮的一句“但是”。

接下来的话语果真也不出她所料:“谁知秦可帧竟是欺世盗名之徒,不但临事变节,更是为了讨好安贼,将慷慨写下讨贼檄文的士子江远舟罗织罪名,极刑处死!”

怀宴不由得微微蹙起了眉头:如此听来,倒当真是个大恶之辈了。若他又罗织罪名再迫害其他士人以求官运亨通,也自有一番道理。

而那堂下的其余人听得“江远舟”之名,亦是纷纷附和起来。

“江远舟才是真气节之人!”

“一介书生,能置生死度外,以笔为伐,独讨叛贼,堪比马革裹尸,为国尽忠的良将!”

“这才是士子表率,可惜!”

怀宴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纵然书生们的话语慷慨激昂,她心下却难免嗤笑起来:不过冠冕堂皇的陈词滥调罢了。

若当真以此为士子表率,又何故到得如今才开始空口颂扬?只可惜那江远舟多半是扛下首恶之名白白遇害,若能活着,当有所为。

一旁的大理寺丞们笔走龙蛇记录着供词,而大理寺卿复又问道:“贪赃枉法何解?”

顾淮恨恨答道:“秦可帧不但自己从了敌,还妄图说服我与他一同向安贼低头。我与他假意周旋,探知他为官后与伪官沆瀣一气,与他们钱财往来之巨……”

大理寺卿及时发问:“空口无凭,可有证据?”

“草民知他有一本受贿的账本,应是藏在秦家老宅之中。”

“哦?待本官派人前往搜查。”

怀宴蓦地坐起身来:这才算得上是实证。不过洛阳城中一应伪官皆是光复后被捕,设若她是秦可帧,早会将这些证物在光复前夕销毁,绝不会留作把柄。

若非是他人另有所图,便是……秦可帧本人已无求生之意?

大理寺想必早已在秦家老宅附近设了人手,顾淮口中的账本不多时便已被取来。怀宴探了探头,正看见那大理寺卿只是将账本略略一翻,便一时克制不住地将它猛地摔在了地上,面有愠色:“果然是他亲手笔记不假……不堪入目!此案铁证如山,无需再审了。”

见得大理寺中的衙役果真一应奉命领着那些书生离开,怀宴不觉挑了挑眉:连账本真假也不验了,若无其他因由,此事未免儿戏——她还需再看一看。

待得堂下之人散去,那大理寺卿方才召来左右的寺丞,道:“你们将供状带去狱中,令他签字画押便是。”

“杜寺卿,”其中一名寺丞略做思忖,却是拱手问道,“虽说三司使已下令严办,但御史台派来的那位……毕竟还需以礼相待吧?”

“也是,那位侍御史眼下正在大理寺中查询案卷,待本官去知会一声便是。”

大理寺卿这样说着,又与左右嘱咐了一番其他琐事,便起身捡起那册账本,向着官署别处而去。

怀宴无奈,唯有再次循着这错综复杂的悬梁,小心翼翼地跟随而去。

大理寺卷宗库中,年轻的侍御史得了准令,正在此依着各色名目查询着案卷。大理寺卿杜秋庭只轻轻地叩了叩门边聊以示意,便推开了虚掩的木门走了进去。

“杜寺卿。”大理寺卿官品高于御史台侍御史,故而那少年官员听得声响便放回了手中的卷宗,向着来人长揖道,“可是有何处需要下官帮忙?”

“今日判了几个伪官,不知侍御史可需要代御史台过目?”杜秋庭走上前来虚扶一把,又道,“侍御史自长安而来,当知圣意。”

“杜寺卿客气了,御史台也非斤斤计较,一应依律来判便是。”年轻官员直起身来笑了笑,“下官也不过随意一观,倒是叨扰了。”

“听闻侍御史随燕捕快去江月楼看了看?”

“杜寺卿对秦可帧的案子尚不能决断?”年轻官员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了杜秋庭手中的账目,“您说过目却并未取来卷宗,这个账本……是存疑的证物吧?”

“侍御史果真是年少有为之人。”杜秋庭神色复杂地看了看手中的账本,叹道,“不怕侍御史笑话,方才来路上本官又想了想,何人会在安贼兵败如山时仍不销毁自己的罪证呢?账本上沾着的泥土,太新了。”

“除却账本之外,想必还有其他诸多证据吧?不取用它便是。”侍御史端详着杜秋庭的神色,缓缓回忆道,“下官在江月楼时听闻,安贼那时曾有意捕杀藏匿东都的李唐皇族,但此事被秦可帧压下了大半。”

“此事……”

少年官员见杜秋庭讶异,了然地叹道:“无人告知杜寺卿此事?也是,秦可帧……甘为爪牙、杀友求荣,多此一条也仍是罪不容诛。”

“……”杜秋庭沉默半晌,忽而说道,“秦可帧自被收押之日起,便一直神志异常,在公堂之上也少有言语,对罪状一律认下,似是一心求死。或许是心中有愧,良知仅存吧……”

“杜寺卿在怀疑什么?”少年官员略微偏了偏头,目光迥澈,发问得直白,“还是在怀念什么?”

杜秋庭以手扶了扶额头,似是有几分痛苦:“我与远舟、可帧师出同门,也算是同辈之中学识最优之人。我们三人彼此志趣相投、行止不拘,也曾携手同游指点江山。”

少年官员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听着她的话语,目光忽闪之间若有所思。

“远舟耿介,可帧高傲,我性情沉实,虽各有个性,但依然能共赏诗文,是何等意气风发、自由自在?”杜秋庭这样怀恋地说着,侧身自架上摸索着取出一册卷宗,声线亦随之沉了沉,“后来一别经年,没想到,物是人非,再见时已各自殊途。我在乱中曾听闻远舟被人诬告遇害,但我没想到,亲手下刀之人,却是秦可帧……”

那一册卷宗被他数度展开又收起,似是不忍又似是犹疑,最终杜秋庭仍是将其交到了少年官员手中:“远舟定是逆了安贼才惹来杀身之祸。但你可知,为了取悦安贼,秦可帧给远舟罗织了多少罪名?荒谬不堪,字字带血!”

少年官员接过卷宗草草看过数行,亦是流露出了几分惊讶之色:“这……纵然是受迫于安贼,卷宗所录之事亦是铁证如山,何况依照杜寺卿所言,他也对罪名供认不讳只求一死?”

杜秋庭长长叹了一声,平复了情绪又道:“是……这才是我静下心来细想过后,最为难以抉择之处。”

“杜寺卿若要抉择……秦可帧笔下所断冤案,只怕也远不止此。纵使杜寺卿您有意从轻,三司使他会愿意么?”少年官员只是摇了摇头,垂眸分析道,“此前在长安时,三司使崔器便力主重判伪官。最终圣上的意思是,分六等定罪,重者刑之于市,次赐自尽,次重杖一百,次三等流、贬。”

“……秦可帧之罪,必为重者。此前三司使便已来敲打过,言称不可徇私。”杜秋庭好似被“三司使”一词击中了命门一般,无力地后退了一步,惨然笑道,“侍御史所言不错。”

“杜寺卿……江远舟案,是在长安陷落前夕?”

“不错。”

“不知可否借阅那时的卷宗?”少年官员说到此处,颇有些歉意地笑了笑,“别误会,与秦可帧无关。下官也想查一查……一位故交的事。”

杜秋庭摆了摆手示意无妨,又为他指了指存放旧日卷宗之处:“侍御史若有需要,大可自便。”

“秦可帧画押之事下官也可代劳。”少年官员一面循着他的指引走去,一面说道,“毕竟有些疑问,还需见一见本人才能有分晓。”

“有劳侍御史。”

梁上的怀宴远远地将二人之间的话语听来了大半,在他们次第走出卷宗库时,她的目光也已落在了那名看起来颇为文弱清秀的少年官员身上。

凭她一人之力,想要潜入大理寺狱不难,但设法令秦可帧开口便是不易了——名正言顺的路子到底难寻,怀宴自知不如江听澜那般心思缜密,索性也就选了最为简单的法子。

威逼利诱。

少年官员别过杜秋庭时恰是正午时分,他便也不急于前往大理寺狱,转而不紧不慢地踱步离开了官署,正向着南市而去。

尾随而来的怀宴便借着对方转入无人小道之时,自他身后的墙头悄然地一跃而下,链刃霎时已抵上了对方的咽喉。

“阁下想要什么?”那少年官员倒也镇定,并未惊得扯开嗓子大喊大叫,只是愣了一瞬,便一本正经地简短发问,“若是缺银子,尽管开口。”

怀宴被他这番话语说得忍俊不禁,而后一时起了玩闹之心,蓄意附在他的耳畔,压下声戏谑笑道:“不要银子——要你……来帮个忙,报酬好说。”

“姑娘请讲。”

明显感到对方的身子好似先是僵了一僵,怀宴很有些诡计得逞似的微笑着,又道:“我想见一见秦可帧,也知道你午后便会去大理寺狱查一些案情之外的私事……别担心,我只是想听听你们会聊什么。”

却不料少年官员亦是迅速地平复了方才的慌乱,微笑反问:“姑娘,你们凌雪阁查案,竟连个向大理寺调人的公文也没有么?”

“你认得凌雪阁,倒是有几分见识——凌雪阁向来在暗处行事,自然没有公文。”见他不过多时便已认出了自己的身份,怀宴颇有些无趣地哼了一声。

少年官员很是认真地又问道:“可是你在这里劫持我……这里算暗处么?”

怀宴着实被他这一句话呛了呛。

少年官员乘机略微回了回头,好似不曾料到动手劫持的竟是这样一个年少的小姑娘,一时也改了称呼:“小姑娘,你们凌雪阁的人都这么……热情?”

“什么小姑娘?侍御史难道便是前辈老夫子了?”怀宴被他这样一说,一时没了大半玩闹的兴致,便也离了他的耳畔公事公办道,“那么侍御史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岂敢不从命?不过……”少年官员煞有介事地想了想,言语间分明并无捉弄之意,却又是让怀宴语塞了片刻,“眼下是午时正,还姑娘稍待,我想先去用些午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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