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凤六年，长安。

欧府正在办丧事，数日前小公子身染急症，没等大夫施药便一命呜呼。

此时欧府大门敞开，里面传来阵阵哭声和女人的尖叫声。

一中年妇人缟衣素裹，胳膊上坠着一梨花带雨的少女。

两人面容有三分相像，被府内家丁推搡着轰了出来。

许家和欧家本有婚约，今日这葬礼正主就是许平君未及行礼的未来夫婿。

许母带着独女亲自登门奔丧。本打算借此机会和欧夫人说和，希望能再挑一族内适龄未婚的男子继续履行婚约。

莫说是继续履行，欧府上下一致认为是许平君“方”死了自家小公子，嫌她晦气还来不及。

欧夫人也顾不上礼节，命人立刻将她二人打发了，好让死不瞑目的爱子眼不见为净。

“这老天爷是要亡咱们许家吗？老爷出事，又让我养了你这个赔钱货。”

许母老脸丢尽，气急败坏地戳着女儿的额头狠声道。

抱怨的声音刚落，半空中陡然生出一片光幕，由虚变实，一道声音响起：

【许平君是宦官的女儿。】

秦朝。

“为何朕不在这盘点中，却觉得处处在被盘点？”嬴政眸中闪过一丝杀气，认真地问道。

“陛下乃开天辟地的“千古一帝”，后世难免受陛下影响，所以看似与您毫不相干，实际却处处都有您的痕迹。”赵高觉得在回答这种问题上，他天生比李斯有优势，立刻抢答。

李斯想，看来陛下心中还是很介怀嫪毐的。

不过这事也确实是吕不韦太过分，简直不把陛下当人看！

自嬴政母子从赵国回到秦国后，吕不韦就不演了，在先王在世的时候就经常进宫和赵记暗通款曲。

待到先王驾崩，嬴政年少继位，吕不韦更自比仲父。

若不是怕太过分导致群臣非议，他恨不得卷铺盖住进宫中。

随着嬴政年龄越来越大，吕不韦即将面对要还政于他的处境，可仍想握住太后这张牌——

于是吕不韦将“天赋异禀”的太阴人嫪毐的胡须拔掉，进献给太后。

赵姬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迅速接纳了嫪毐，并将老情人吕不韦抛诸脑后。

“宦官竟也想着能有儿女，简直是笑话。”

“朕只是还未亲政，又不是薨了。”

嬴政紧紧攥紧了拳头。

“两个。”赵高心中帮嬴政纠正嫪毐和太后私通生下的孩子人数。

三国时期。

华佗看到光幕迅速走到书柜旁，虚眯着眼睛快速查找医书，心道，“这成就足以比肩“医死人，肉白骨”，莫非是曾有此术，业已失传？”

明朝。

朱见深这两天吃不香睡不着，心心念念就是找儿子，此时看到神迹光幕上所说，连忙唤来太医，附在他耳旁压低声音轻声道，“宦官都能生育子女，朕为何不可？”

太医面色凝重，心中就嗤笑。

因为啥陛下没有儿子心里就没点数？

怀一个万贵妃打一个——您耗时十月播种，人家只需要一捏。

“臣，臣定当尽全力，助陛下尽快诞育龙裔。”

不管怎么说，场面话还是得说的。

汉朝。

刘邦：来人呐，把宫里的宦官都拉下去，重新净一遍身。

唐朝。

李世民：来人，把宦官都拉下去，再净身。

明朝。

朱元璋：来人，把太监重新净身。

清朝。

康熙、乾隆：是时候开始选秀了。

【始元七年，公元前80年。许平君的父亲许广汉因误取别人的马鞍使用，被判定为盗窃，本应执行死刑。】

【后诏令死刑犯可以选择宫刑保命，于是许广汉便做了宦者丞，到掖庭供职。】

【此时的许平君年仅八岁，喜提太监阿爹一位。】

汉朝。

刘邦：虽然，但是。还是要重新净一遍，才安全，毕竟朕已年迈，且不喜绿色。

唐朝。

李世民：原来是这样啊，那就净身之后再送他们一套刮胡子套餐，以示奖励。

明朝。

朱元璋：净完身再查查他们有没有子女登记在册。

清朝。

康熙、乾隆：除了满军旗，汉军旗也加上，秀女越多越好！

只要嫔妃够多，亲生孩子的几率就越大。

噢耶！

【五年后，已经出落得极其标志的许平君被许配给了内者令欧侯氏为儿媳，却在出嫁前，传来噩耗，未婚夫欧侯氏的儿子暴毙去世。】

【许母闻此消息痛心疾首又觉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于是拉着许平君去庙里求签。】

【镜头对准一脸不耐的老道士的面容。】

【再一换，许母面前的签文已经堆成了小山。】

【这娘俩从寺庙开门受香便到他这里求签，哪怕是上签都一律拒绝。】

【眼看着木筒里的竹签越来越少，后面排队的香客越来越多。】

【老道士终于忍不住抱怨出声。】

【“道友，心诚则灵，解签也不是这样的解法。”】

【这是抽签，不是抽奖……】

【“好了，就剩这支了，大师请解签吧。”】①

洛阳坊市。

接连三日，酒楼生意饱满，数名小二穿梭在食客中间端茶倒水，忙得满头是汗。

只要神迹一出现，有说书先生的酒楼位置便是最紧俏的。

二楼靠窗的位置一张大桌独坐一名少年郎君，甚是醒目。

他身着云色长袍，束发高挽一丝不苟，手中折扇惬意缓缓摇动，灵动双眸目不转睛地盯着台子上吐沫横飞的说书先生。

此时，说书先生手握羽扇，端坐正中，摇指向光幕中的画面，嗤之以鼻道，“依老朽愚见，这许平君可不是什么好命之人，天生自带苦相，先是未过门就克死夫君，虽说年纪轻轻就封了皇后，惠及母族，可却也天妒红颜，怎可称为贵人？”

“而且……”他故意拉长了音，故作神秘又道，“若不是汉景帝贵为真龙之身，怕不是都压不住她身上的那股邪劲儿呢。”

窗口坐着那少年本来听得还津津有味，忽闻这说书先生是这般说辞，秀眉紧蹙，面露不悦。

留下一小块碎银子起身往外向木梯走去。

“唔”的一声闷吭，少年连忙仰头看向被自己撞得结实的大叔，脱口道，“恕罪则个。”

纸扇并立拳中，躬身行礼，声音也是少年郎未及变化的轻灵脆音。

李世民恍若未闻，与“他”擦身而过，抬眸望去，唯有窗边空置一桌，举步便行将过去。

他身后身着常服的随从训练有素的四散在紧要位置，束手而立。

一名三十多岁容貌英毅的男子坐在他的对面，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楼下。

只见刚才在楼梯口冒失的小少年刚刚坐于马上，他将纸扇插在后腰，腰背挺直，双腿一夹马肚，很快就消失在坊市的人群之中。

“此女，容颜端庄，举止优雅，却女扮男装，甚是有趣。”李世民收回目光，看似自言自语，实在是向面前的李淳风解释刚刚自己一瞬间的失态。

“爷，若是在下没猜错，她应武姓。”李淳风刚才在楼梯的时候，就被武曌的惊鸿一瞥吓得“树枝乱颤”。

简直就是龙威燕颔的性转版，他差点就没忍住跪了。

“哦？”李世民望向武曌消失的方向，眼中燃起兴奋的小火苗，低声吩咐，“既然迟早是咱的人，那应当尽快行使权力，莫让她这般在外面乱跑了。”

李淳风对李世民的话佩服得五体投地，心道，“陛下头铁的程度，堪称古今之最矣。”

【许母觉得这和尚忒不厚道，怎能把上上签都轮到最后抽呢？】

【老和尚一目十行，扫视签文驾轻就熟道，“上上签，令爱乃大贵人之兆，日后定当有享不尽的泼天富贵。”】

【不用他再催，许母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拉着许平君就往家赶。】

【她得尽快找媒人为许平君说亲】

“女儿，快别哭了，为娘的心都要碎了。”许母将手中戳人的姿势无缝转换成了爱抚，将许平君头上湿腻的碎发拢到耳后，柔声道。

许平君吓得一缩脖子。

自从有了她，母亲的肚子便再也没了动静，找了许多大夫都看不出问题。

于是许母就开始往旁门左道上下功夫，直到有一天遇到个老相师，说她命中唯有一女。

这可把她气坏了。

好巧不巧，没过多久，许父又出了事，没了再续香火的能力。

双管齐下，保证许家再无男丁，许母便将所有的罪过都怪到许平君一人身上。

好不容易熬到女儿长大，匆忙定了门还算不错的亲事，只等她再过一年及笄便可出嫁，可这倒霉女儿又发“神威”，将未婚夫克暴毙了。

“怕我做甚？为娘的就你一个孩子，还能害你不成？”许母嘴上怪她，却是笑容满面。

她小心翼翼地搀着许平君，缓缓向坊市的方向走去，边走边说道，“今儿你想买啥，娘都依你，莫给你爹省钱！”

许平君惶恐地点点头，亦步亦趋地跟在母亲身旁。

心中愈发忐忑地想，若是神迹说错了，她以后的日子怕的是更难了。

【许广汉正有此意，而且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人选。】

正在掖庭当职的许广汉一头雾水，看着神迹中的女儿也顾不上手上的活计，指了指光幕，对身边的同僚道，“贺兄，这上面说的好像是吾家女，你帮我向大人告个假，我先回去看看。”

“快去，可别耽误了大事！”张贺连忙催促他道，“兄弟若是日后父凭女贵，可莫忘了为兄。”

作者有话要说：求营养液。

①节选自《汉书·卷九十七上·外戚传第六十七上》：临当入，欧侯氏子死。其母将行卜相，言当大贵，母独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