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正在寒暄时，一队人马从街口驰来，为首的赫然是霍清宁。她身着黑甲，黑甲覆面，只露出一双眼睛。

“花倾姑姑——”

霍清宁在王府门口勒住了马，一个翻身跳下来，声音中有掩饰不住的喜悦。

她几步走到花倾夫人身边，掀开面甲，露出一张笑意盈盈的脸，“花倾姑姑什么时候回来的？”

花倾夫人怜爱地摸了摸她被寒风吹得冰凉的脸，“知道你今天巡防回来，我刚到。”

霍清宁还要和花倾夫人说些什么，注意到旁边的王少卿和蔡允，微微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王少卿和蔡长史回来了。外面风雪寒冷，我们进府再聊。”

说完，拉着花倾夫人的手先进了府。

王少卿和蔡允被人引到正厅旁边的厢房换下了厚重的斗篷，接着被请到正厅落座。

滚烫芬芳的茶饮下一口，感觉整个身体都暖了起来。

没让他们等太久，霍清宁已经换了温暖舒适的常服出来，颜色依旧素雅得很。

“王少卿和蔡长史一路辛苦。”

看得出来，霍清宁的心情非常不错，眉眼间都带着笑意。

“不敢不敢。”两人连声谦虚，打量了一眼院子，“魏郎中不在府中？”

如果魏昭在王府，知晓他们从帝都返回，定会来见。

“哦，十一舅舅不在凉州。”

闻言，两人好奇。

霍清宁接着道：“半个月前，十一舅舅就带着几个人出了凉州，说是要好好欣赏塞外风景。算计着时间，这几日也该回来了。”她不拐弯抹角，直接询问，“王少卿可请来了圣旨？”

王少卿微笑，“幸不辱命。”

霍清宁让人在院中摆好香案，接了圣旨。

宣读完圣旨，王少卿如释重负。

霍清宁让蔡允好生招待王少卿，自己拿着圣旨回了自己的院子。

屋角放着炭盆，屋子被烧得暖和和的。

花倾夫人已经脱了身上的大衣裳，坐在窗下，双手展开册封圣旨观看。

霍清宁身子软若无骨地倒在美人榻上，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茶。

紫云四婢坐在炕上，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良久，花倾夫人合上了圣旨。

“你的想法，五哥已经和我说了。但是，阿宁，我还想确认一遍。你真的准备入宫？”

见她问得认真，霍清宁坐直了身子，正色道：“我决定了。”

花倾夫人微不可见地叹息了一声，转瞬脸上带了笑容，“既然你决定，我们从今天就准备起来。”

花倾夫人是个行动派，从来不囿于过往，既然霍清宁已经做了决定，她所思所想就是怎么做好。

“阿宁准备带多少人去帝都？”

“三百私兵，多了我怕那位不允。五十人我带着入宫，剩下的人安排在帝都城外。母妃在郊外有个庄子，足以安排剩下的人。”

花倾夫人点头，垂下眼眸在心中盘算。

“如今大雪封路，年前不能启程，正好给了我们时间。这些日子，我再给你寻摸几个得用的人手。”

霍清宁忙不迭地点头，放下手中茶碗，腻到花倾夫人身上，娇笑着，“我就知道花倾姑姑会为我打点妥当。”

前世，霍清宁走得急，赶在大雪封路前启程，没有等到花倾夫人从漠北草原赶回，却不想后来花倾夫人战死凉州。

霍清宁没有见到最后一面，甚至无法为其收尸。

“她们四个，你准备都带上？底下的小丫头可要带谁？”花倾夫人抱住霍清宁揉过来的身子，看了一眼炕上的四婢。

霍清宁往炕上看了一眼，翠袖正在缝衣，绿蚁红艾正帮着紫云打络子。

绿蚁最不擅女红，越帮越忙，最后被红艾一脚踹下了炕。

“去去去，你去坐着喝茶，这里不用你。”

绿蚁撇撇嘴，转身向花倾夫人身上扑来，抱住了花倾夫人另一边的胳膊，大声告状，“阿娘，你看你看，红艾欺负我——”

花倾夫人笑着揉她的头，把她梳好的发髻揉得乱乱的，发丝飞起来。

绿蚁双手抱着脑袋抗议。

花倾夫人对霍清宁道：“阿宁既然觉得都带着他们，启程时间尚早，我把绿蚁带回去，调教几个月，改改她身上的毛躁脾气。”

霍清宁道：“此去帝都，或许终生不能再回凉州，绿蚁还是留下来吧。”

雁五和花倾夫人只绿蚁这一个独女，前世一家三口皆战死，死前都没见上一面。

霍清宁不忍这一世再让他们骨肉分离。

绿蚁捂着脑袋，抬头看向花倾夫人，语气嗫喏，“阿娘，我想跟着郡主去帝都。”

“好，你跟着去。”花倾夫人笑着摸摸她的脸蛋儿，对霍清宁道，“绿蚁想跟着你，就让她跟着吧。她从小和你一处长大，算起来，她在你身边的时间，比在爹娘身边的时间都长。她这一辈子，怕是都不想离你太远。我相信，你能护着她。”

霍清宁忽然想哭。

前世，她没有护住绿蚁，反而是绿蚁用性命护住了她。

“多大的人，还掉进豆子了，又不是马上就生死离别。”花倾夫人笑着在她额上弹了一下。

霍清宁伸手抹了一把脸，才察觉自己的眼泪真的流出来了，不由得脸色讪讪。

花倾夫人不再调侃她，正色道：“还有一件事。你在庆州清水渡击杀的阿支纳齐，恐怕只能算是假的。”

闻言，霍清宁坐直了身体，皱眉，“假的？”

花倾夫人点头，“如果他从大梁安全返回漠北草原，那他就会成为真的。”

霍清宁疑惑。

花倾夫人解释，“阿支纳齐是匈奴大汗强辱汉女所生，一胎双子，他还有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双胞兄弟。两人只有一个名字，阿支纳齐。”

所以，先死掉的，必定是假的。剩下的才是真的阿支纳齐。

霍清宁沉默。

花倾夫人离开时带走了绿蚁，霍清宁知道匈奴有两个阿支纳齐后，心情一直郁郁难解。

凉州的雪接连下了四五天，太阳才在厚厚的云层后面露了脸儿。

霍清宁自己开解了自己。

阿支纳齐而已，下次遇见，拼进智慧和武力，将其诛杀便是。

接下来的时间过得飞快。

魏昭回来了，不过很快又走了，说是要了解凉州民生。

他身边有青三和石头，还有他从帝都带来的长随，霍清宁并不担心他的安危。

年前，霍清宁又巡防了两次。

凉州的年不如帝都那般繁华喧闹，元宵节的灯会在王少卿眼中也十分敷衍。

日子如流水一般过去，启程去帝都的日子定下来了。

三月初一动身。

界时，冰雪消融，草花夹路，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时间。

启程前，王府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凉州长史顾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