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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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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苦涩的药味漫上舌尖,深可见骨的伤口便以极为缓慢的速度逐渐愈合。随之而来的,是令人心焦的微微痒意。它仿佛自灵魂深处长出,一点一点,循着经脉、骨肉、皮囊,长满整个庞大的身躯。

大虎低吼一声,面目狰狞,施未见状,心想,难道这伤药老虎不能吃?

“很疼吗?”他嘀咕着,“那你等会儿,我去找人来救你。”

他的眉眼确实与历兰筝别无二致,可那举止神态,却多有放浪。梁老太太沉下脸,刹那间,疑虑如漫天黑云,积压于心头。

施未刚准备起身,那老虎也挣扎着站了起来。庞大的身躯投下一大片阴影,几乎将施未整个淹没。

压迫感未免太过强烈。

施未紧绷着脸,后撤一步。就在此时,锋利的虎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扑来,施未侧身避开,微蹙眉头:“怎么?这么快就要恩将仇报了?”

“你不是历兰筝,你到底是谁?”

话音刚落,施未就愣住了,这声音,怎么那么像梁老太太?他甚至没有去追究自己身份暴露这件事。

大虎见他如此反应,便笃定了先前的想法。她嘶吼着再次朝施未扑来,对方敏捷地躲开了杀招,身后青竹一根接一根地被拦腰折断,这掌风之狠厉可见一斑。

豆豆藏在施未怀里,露出脑袋,冲着那老虎“汪汪”直叫。施未捂住了它的嘴:“没事,天不会塌的。”

他从地上捡起一根断裂的青竹,挥舞着,一棍打在了大虎的头顶。

“咔嚓——”

青竹应声而断。

施未当即扔了,又捡了一根,手起刀落般朝她打去。那大虎本就伤得重,身躯庞大更是失了平日矫捷,施未每一下都正中她面门,力气之大仿佛不曾留有余地。她很快眼冒金星,摇摇欲坠。

“啪!”施未又一次朝着它的头顶猛击,大虎痛苦难耐,低声呜咽起来。施未停了手,维持着一个防守的姿势站着。

“现在能谈谈了?”

他问。

“虎落平阳被犬欺。”苍老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大虎睁开那双满是怨恨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这个年轻人,“若不是我受了伤,哪轮得到你这种黄毛丫头对我不敬!”

施未咋舌:“某种意义上来说,虎落平阳被犬欺,很有道理。”

他摸摸怀里小狗的脑袋:“你说是不是,豆豆?”

小狗乖顺地蹭蹭他的掌心,很高兴的模样。

“你!”大虎又摇摇晃晃朝前一步,施未举着那根青竹,抵在她咽喉处:“小心点,再靠近的话,这竹子可能会扎穿你。”

大虎闻言,顿了顿,后撤半步,慢慢匍匐在地,不再动弹。

“你是梁老太太?”

“嗯。”

施未大概知道他是托了谁的福。

怪不得燕知出现得那么晚,又怪不得她要骂自己小土狗。他现在可不就是狗仗人势?

呸!

施未头大,盘腿坐下,他本以为有个何以忧就已经顶了天了,现在又来了个燕知。

死老头,你年轻的时候身边到底是些什么人啊?

施未盯着那只大虎看,问道:“你一定要历姑娘进门吗?”

“呵。”那大虎耷拉着眼皮,发出轻蔑的一声笑,“我等这一天等了十八年了,怎么可能会放手?”

“十八年?”施未有些震惊,“那不就是从她出生开始,你就一直惦记着人家?”

“那又如何?”林中阴风阵阵,大虎眸中金色倏地黯淡了下去,“是历家毁约在先,毁我内丹,坏我道行,以致我家破人亡。”

“看历炀那样子也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

施未点点头,看上去很信任她的话。

梁老太太微微一愣,嗤笑:“历炀那个蠢货也配?也不知道你是高估了他,还是在故意贬低我。”

施未不以为意:“那你说来听听呢。”

“你先告诉我,我的孙女在哪儿?”

“嗯?孙女?你不是只有梁柯一个孙子吗?”施未说着,猛地回过神,“我说他怎么瘦瘦小小的,原来,原来他是个女孩子啊!”

“呵。”大虎又是一声轻笑,不知是在笑他傻,还是在自嘲,“我一定要历兰筝嫁过来,不为别的,就为了她是至阴之命格,能救我那苦命的孩儿。”

施未心头一震,至阴之命格?是因为转世之前,在河道中被恶鬼缠身所致吗?

那些痛苦,竟没有随着时间更迭而消失,只是换了种方式,如影随形地纠缠着,他的母亲。

施未心头又涌上一股难言的沉闷之感,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历兰筝时那样。

“我那小孙女,两岁时就夭折了。那天,恰好是我夫君的忌日。”梁老太太没有理会他的反应,自顾自地说着话,“我本来只是山间修炼的一只虎妖。”

故事的开头总是相似的。

在山间修炼的妖怪,爱上了人世的少年。

她没有家人,没有名字,更没有这俗世所谓的,与少年相配的门楣。

但他们还是排除万难在一起了。

“很幸福啊,那几年是我最幸福的时候。”梁老太太回忆起那段时光,黯淡下去的瞳孔才再次闪过一丝光彩。

施未大概也猜到那是个怎样的故事。

“然后他死了,是吗?”

梁老太太闭上眼睛,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是的,那个少年死了。在他们成亲后的第五年,死在了某个艳阳高照却又大雪纷飞的日子。

盛夏艳阳,飞雪无声。所有人都将此视为不详。当时尚在人世的梁家二老请来了一位得道高人来家中驱鬼。

“我本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梁老太太自视甚高,她修行数百年,根基深厚,早已不怕普通的散修。

可来的人,偏偏是当时历家家主,也就是历兰筝的祖父。

“他那时候刚刚继任家主之位,是多么的不可一世。”梁老太太想起那人,冲天的怨念便要将她淹没。

明明是世交之谊,明明不曾有过任何利益冲突,甚至还来喝过他们喜酒的历家家主,竟真的对她拔剑相向。

困惑、震惊、愤怒,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逼得梁思音高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不曾伤过任何人,为何你要步步紧逼!”

“人妖殊途,若不及时终止,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因你丧命。”

那人背着个黑金剑匣,神色冷峻,言辞亦然。

梁思音攥紧指节:“若我说,不呢?”

“那只能得罪了。”

他们不出意外地打了起来。那冲天的血光被纷扬的大雪掩盖,痛楚也被尽数埋葬,只剩无穷无尽的愤怒与不甘。

梁思音最终败了一招,捂着鲜血淋漓的伤口,逃进了她丈夫的灵堂。那棺椁如新,新丧的郎君还未下葬,静静地躺在那方寸之地,神色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那般。

“若你现在离开,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那位家主追了过来,剑尖染血,染红了他的来时路。

灵堂之外,挤满了人。

所有人都在等一个结果,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穿过重重人海,朝着梁思音跑了过来。

“娘!娘!”

“我儿子与我夫君,长得很像,尤其是眉眼,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梁思音喃喃着,两行热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她伸手拥住了她那只有四岁的孩子。

她想,她这辈子也没做过坏事,为何要逼她至此?

“我可以走。”她望向某人,“但我的孩子与我夫君,我要一起带走。”

“孩子不行!你把孩子放下!”

人群中,梁家二老急得快要哭出来,可是梁思音一手抱起她的儿子,一手扶住她丈夫的棺木,缓缓站了起来:“缘儿,告诉他们,你要不要跟娘亲一起走?”

“娘亲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小小的孩子抱住她的脖子,擦干了脸上的泪痕。

“乖孩子。”梁思音亲了亲他柔软的脸颊,眼眸顿时变了颜色,那深沉如烈阳般的金色层层铺开,令人胆战心惊。

可历家家主并未有任何触动。

直到棺椁中慢慢伸出一只苍白的手,覆在了梁思音的手背上。

世间精怪千奇百怪,各有千秋,而虎妖,多能驱使伥鬼。

鬼者,若无人超度,要么成为孤魂,飘飘荡荡直至最后消亡,要么堕化,怨念缠身而成厉鬼。也有与修士或是仙家结契,剥去凡尘,蜕化为灵,又或者,便是此等情况。

梁思音执念太深,使得本该离开的魂魄与她捆绑,成了她的仆从。

“放了她吧,阿杼。”面无血色的郎君坐在自己的棺椁前,拉着他发妻的手,低声哀求着,“求你,我知你是个心善之人。”

历家家主沉默至极,半晌才道:“我没有想到会是这种局面。”

“对不起,让你为难了。”

“即使成为伥鬼,也要护着她吗?”

郎君很虚弱,但仍然坚定地点了点头。

“你入不了轮回的,过不了几年,就会魂飞魄散。”男人顿了顿,平静地问道,“即使这样,也在所不惜吗?”

“我会好好劝她的。”

男人收了剑:“我不会超度自寻死路之人。”

“谢谢你。”

郎君知道,他这是答应给他们一点时间。

“只有一年,一年后我会再登门拜访的。”男人只留下了这句话,便携剑离去。

“那照这个情况,他后面应该没来。”施未若有所思,梁老太太轻笑,笑他太天真:“他来了。”

但不是一年,而是在短短两个月后,入秋的某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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