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还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刚刚的意思难道不是婉拒吗？
“那个，可能是我没表达清楚，我的意思是，我们没必要勉强自己，这次就当交个朋友好了。”
“好。”傅川点头。
他答应得太痛快，沈还有种准备了一肚子话被硬吞回去的梗塞感。
不过对方答应了，对他来说更好。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又听对方说，“那我们就从朋友做起。”
傅川看着面前的少年，皮肤在餐厅柔和的灯光下显得莹润透白，一双黑漆漆的眼眸像只小黑猫，狡黠又灵动，努力措辞想要跟他解释清楚时，脸颊透出浅浅的粉，模样万分招人。
见到照片认出对方时，他就已经对他产生了期待，见了面更是一眼就知道，少年从头到脚都是他喜欢的类型。
沈还挠了挠脑袋，有些不明白他这意思。
到底是说清楚了还是没说清楚？
他下意识地去拿餐巾纸，发现餐巾纸的位置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正中间跑到了他左手边。
他口干舌燥想喝凉水时，他点的热饮已经被放在了一旁，被一杯常温柠檬水取代。
这个人心好细。
沈还顿时觉得不妙，这样的见面以后恐怕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他正想着该怎么做，能一次性解决问题，忽然听见陆余舟的声音。
抬头一看，隔壁桌隐藏得好好的陆余舟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了帽子墨镜走过来，冲他打了个招呼，“哟，这不巧了，在这儿遇到，小宝，这位是？”
沈还没搞清楚情况，还没开口，陆余舟就自己接话，“哦想起来了，我看过你的照片，你是我妈给小宝介绍的相亲对象吧，你好，我是他哥，陆余舟。”
沈还一个怔楞，朝藏在绿植后头的隔壁桌俩人投去质问的目光，但见那俩人摆手耸肩摇头，一副“我比你还想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表情。
“你好，我是傅川。”
傅川常年在国外生活，对内地娱乐圈并不熟悉，只是不动声色地将他打量一番。
陆余舟身高腿长，长相出众，说不清楚那种感觉，就好像浑身自带光环一样，往那儿一站就很能吸引目光。
“既然都碰上了，不如拼个桌？”
“当然。”傅川做了个请的动作，陆余舟就不客气，一屁股坐在沈还旁边。
一上来就把自己当主人一样忙活，他挪开了柠檬水，找服务员要了一杯热牛奶，“不是老说柠檬水酸么，喝这个。手给我。”
沈还不明就里地伸手给他，被他握着手指尖抬起来，用湿纸巾仔细地擦拭指缝，听他到，“沾上酱汁了都没看到，一会儿自己摸到又嫌黏糊，到时候又闹着不肯吃饭了。”
“还有，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晚上九点以前必须回家，以后晚饭别吃这么晚，跟不熟的人见面要跟我说一声，又忘了？”
沈还彻底失去反应能力，只能感觉到陆余舟的大腿贴着他的，难以忽视的热度传到他身上，说话时几乎要贴在他耳朵上，关键他还躲不开，沙发就这么点大。
好在陆余舟没有一直这样贴着他，张罗完饮料又去给他切牛排。
“你看，外面要下雨了，出来吃饭不告诉我，你又没带伞，一会儿回去淋湿了，还不是我给你洗澡洗衣服。”
听到这里，一直默默看着这一切的傅川脸色终于出现了变化，“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陆余舟像是终于注意到他的存在一般，边忙活边对他露出一个礼貌性的微笑，“别介意，我跟我弟从小一块儿长大，基本是我在管他，他比较黏我，有时候他犯懒不想自己洗澡，就撒泼耍赖让我给他洗，这么久我也习惯了。”
“可是，你们现在都是成年人。”傅川目露惊疑。
“这有什么，他是我弟，我得管他一辈子。”陆余舟一脸理所当然，“我们约定好的，以后谈恋爱了婚前不许同居，必须得跟我一块儿住，这样我才能保证他不被骗不受欺负，就是结了婚，婚房也得有我一间房，我会隔三差五过来住一住，他没了我不行的。”
“如果是你结婚呢？”
“也一样。”
“…………”
隔壁桌，齐天和江季惟默默对视，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一个被雷得外焦里嫩，一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傅川卡了壳，好半天才确定，面前这位或许会成为他大舅哥的角色，每一句话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有些亲兄妹亲兄弟之间就是如此，亲密到超出普通人认知的界限。
显然他们就属于这一种。
不过沈还一直没有表态，傅川或许可以理解为，只是这个哥哥还没有对弟弟放手。
“陆先生，虽说这是你们兄弟之间的事，我不太好说什么，不过我认为，这些事是不是应该问过你弟弟的意见？”
沈还吃口肉压压惊，还没咽下去，桌上两人的目光就都落在了他身上，搞得他差点被牛肉呛到。
陆余舟切完牛排，一只手又习惯性地落在他身后的沙发靠背上，是一种掌控欲很强的姿势。
“吃饭要细嚼慢咽。”这只手顺势就把沈还拢近了些，轻轻拍他的背帮他顺气，“你说呢，小宝？”
沈还回神，在那一瞬间醍醐灌顶。
他懂了陆余舟的用意。
影帝现在是在扮演一个毫无边界感对弟弟占有欲过强的大舅哥。
只要是个正常人，看见女朋友或者男朋友跟自己兄弟姐妹有这种超越界限的亲情，一定会介意跟他继续交往。
沈还把叉子一放，往陆余舟怀里靠了靠，流露出习惯成自然的依赖和无条件的顺从，“我都听我哥的。”
傅川终于无话可说，维持着最后的体面吃完一顿饭就告辞了。
隔壁桌响起鼓掌的声音，齐天走过来揶揄他，“不愧是影帝，这段表演太有信念感了，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在真情流露了。”
陆余舟瞪他一眼。
餐厅人虽然不多，但已经有几个人注意到这边，陆余舟怕引起麻烦，没打算继续待下去，结了账便准备离开。
到车库时，沈还拉住他，“哥，我这两天就先不去你家了，我得处理一下我自己的事。”
灵魂互换虽然暂时找不到规律，但根据前两次的经验，维持个两三天还是可以的。
陆余舟有些迟疑，但他不会拒绝沈还。
他和齐天乘车离开后，沈还目光追随着他的车，直到彻底消失在视野内，他才收回目光，肩膀矮了下去。
终于有机会跟江季惟解释清楚，但真到了这一刻，发现事情的经过已经混着灵魂互换的故事都告诉他了，已经没什么可说的。
“走吧。”
江季惟大步跟上去：“终于不装了？”
沈还没说话。
江季惟默然，几分钟后他又道：“其实到现在，我有点信你们说的故事了。”
沈还停住脚步看向他。
江季惟说：“现在看到的你比较熟悉。”
沈还兴致不高地笑了笑，“我去你家住几天。”
当天晚上，沈还后知后觉地体会到了回国的不适应，前阵子一直住在陆余舟家，他都快习惯了，骤然换个地方，还真有些睡不着。
仅仅是几天的朝夕相处，都让他有些沉溺，当初他选择出国是对的。
百无聊赖间，沈还打开了手机里的直播软件随便刷了刷，因为自己关注了自己，点进去就收到了：您关注的主播[小星星]正在直播的消息。
他有些意外，身体都换回来了，陆余舟还在帮他直播？
这个月应该不剩几个小时了，沈还换了个小号，点进直播间。
没有开摄像头，也没有声音，主播就这么默默地玩游戏。
画面中游戏角色正在等待加载，沈还就看弹幕，自己看自己的账号直播还挺有意思的，很魔幻。
这时候手机顶端弹出一条消息，他点进去看，发现是陆余舟。
[在哪里？]
沈还看了看分屏上的游戏角色，游戏开始了，人却没动。
[在江季惟家。]
消息发出去对面就没了回音，游戏里的角色大概愣了几分钟，直到队友开语音催了才开始动作。
不知不觉就看了半个小时，江季惟洗完澡出来时就看到沈还在客厅沙发窝着，灯也不开，脑袋被手机屏幕的荧光照亮，镀上一层朦胧带颗粒感的银边。
他猫步过去窥屏，突然出声，“我去，还真不是你在直播啊！”
沈还一个激灵，差点回手一巴掌，险险收住了。
沈还：“你怎么跟鬼一样！”
江季惟把灯打开，“是你自己不开灯。”
客厅骤亮，沈还调整了姿势，往沙发上一躺，继续捧着手机看直播。
“难怪我总觉得你上次直播怪怪的，还拒绝了我的组队请求，那也是你哥在玩？”
不对啊，当时沈还是开了摄像头的，是他本人没错，难不成真的灵魂互换了？
“是啊。”沈还已经懒得解释太多，随他信不信了。
江季惟直接愣住，冷汗一下子就渗出来了，眼珠左右打转，一副心虚的样子。
“怎么了？哪里怪？”
沈还看了直播回放，知道他拒绝了落九天，但没发现哪里奇怪，顶多就是主播游戏技术变好了。
“我说了你不要打我啊。”江季惟讪笑两声，把陆余舟套他话的事说了。
沈还：“……还有别的吗？”
江季惟举起手：“没有，我发誓只说了这些，你偷偷在家画小黄图的事我绝对没有告诉他！”
“！！！！”沈还扔了手机，“你知道？”
他明明没告诉任何人啊，到底是谁扒了他的马甲？！
江季惟得瑟地一趟，“还瞒我？你家那些油画我早看见了，怕你害臊没戳穿你罢了，想看你什么时候主动跟哥们儿分享，没想到你捂得这么死。”
沈还看了他几秒，松了口气。
看来他只是看见了自己公寓那些还留存着的早期比较大胆的油画，并不知道他在X站有账号的事。
肩膀又松了下去，躺回沙发继续看直播。
江季惟想起了相亲局上沈还前后的异样，一些细节被他看进眼里，玩笑问道：“刚吃饭那会儿我看你俩不像演的，你俩以前不会就是这么相处的吧？”
沈还觉得自己情绪有点莫名，从离开餐厅跟陆余舟分开后，他就有些提不起精神，也无心再跟江季惟遮掩什么。
“这有什么不对？”
江季惟给他噎了一下，不过对于这件事，他的接受度比傅川要高一点。
倒不是他这个人不介意这一点，他和沈还高中就认识了，不会不知道他对他哥哥有多“黏”。
其实用“黏”这个字来表达，并不算准确。
“喂，还还。”他不经意地问起，“你有没有发现，其实你对你哥的占有欲挺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