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住了。

从没想过他能如此直接，不过这也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只是我睡了一下午，刚刚醒来脑子还是蒙的，完全没有思考到底谈什么怎么谈，也没有打腹稿，完全不知道从何谈起。

不管了，有枣没枣打一棒子。

我抬起头，深吸一口气，“毕辰。”我看着他的眼睛。

他也看着我，神色一如往常。隔着镜片，我看不出他眼里的情绪。

“十年前的今天，你还记得吗？”

数年后，毕辰再次提起这件事时，我追问他当时到底在想什么。他说：“当时我在想，我大概对你还是不够好。你和我说话，原来需要鼓起这么大的勇气啊。”

当晚我躺在床上时，心还在砰砰跳。

眼前不断浮现出他的样子。

毕辰。

他沉思片刻，看向我的眼睛，带着点歉意，显得很认真：“我不记得了，那天发生什么了吗？”

……

事实上，在其他人看来，那天普通而平淡，确实什么也没有发生离他搬来我旁边的那天也几乎过去了半个月。那天大概只对我很重要。

那天他第一次给我讲了一道题。至今还记得那是一道物理的磁场题，很难，不过我难得地听懂了。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漫过他的课桌，漫过他拿着笔的手，又洒在我的课桌上，照得人暖融融的。他戴着眼镜的侧脸就像现在这么认真，眉眼柔和，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这一幕在我脑海里，起码五年都没有被抹去。

心跳到了嗓子眼，我一咬牙，还是说出了那句。

“毕辰，我从那天开始喜欢你。”

那一瞬间我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种可能。他可能会一笑，也可能还是一脸严肃，然后严词拒绝我，也可能还是那么温和地笑着跟我表白……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毕特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腾”地站了起来，撞得一桌子的碗碟都颤了颤。我也吓了一跳，往后一仰，下意识地瞪眼看着他。

他大概是感受到了尴尬，挪了挪椅子，又坐下。

“抱歉。”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说的这么直接。”

我忍不住反驳他：“毕特助说要和我谈谈的时候也说的很直接。”

他笑了，低头扶了扶眼镜。

我也忍不住笑了。这个小插曲让我心里反而没那么紧张了。

他收敛笑意，重新认真地看着我，“我其实没有那么早，同桌以后才开始慢慢注意到你的。”

“化学课上老师讲课没人回应，是你在带动着几个女生一起答应老师的话。”

“女生向你借卫生巾，男生向你借笔记本，你都会借。”

“后来又发现，你笑起来很好看，睫毛很长。”

“你是很好的人，也是很好看的人。”

他的眼神很专注，仿佛深潭水，将我牢牢吸进去。我忍不住想要一个答案。“所以呢？”

三秒钟的寂静。我猜他也和我一样，心跳过速。

“那时我也喜欢你。”

这句话萦绕在我耳边足足到凌晨三四点。

心里的小人A：你竟然还在为十年前的人心动！好丢脸！

但另一个小人B小声说：他现在也很优秀，让你心动，你又不亏。

小人C：哎呀想那么多干什么，动心就是动心了，活在当下嘛！

在他们的辩论里，我不知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但是做了一个很长很奇怪的梦。

梦里我和他像是在参加一个闯关冒险游戏，我们手持光剑并肩作战，配合默契，顺利地通过了前两关。当我们志得意满地进入第三关时，事情开始不对了。梦中的造物大手一挥，我们的对面出现了各自的对手，而我面前，是他，另一个他，一个把我当成敌人的他。

不出意外地，他的面前也是一个我。我们要向对方出手。

我们面面相觑，奇怪的梦到这里戛然而止。

睁开眼，阳光从窗帘的缝里钻进来，梦里的畅快、震惊和不知所措还没褪去，和阳光里的灰尘一起舞动着。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八点半，毕辰大概出门了吧？

刷牙时我还在思考故事的结局。

面前的镜子上贴着一张白色的便利贴：早饭在蒸箱里保温，记得吃。

言简意赅，真是他的风格。字体遒劲有力，该是认真练过的，记得高中时他的字还没我的好看。

早饭是他自己煎的鸡蛋饼，还有黄瓜蘸酱和小米粥，很合我的口味。

但这餐饭吃得我脸红。在屋里转了一圈发现，整个屋子里都很干净整洁，连盆栽的叶子都在闪闪发光。我拿着抹布，颇有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觉。

不然，做顿午饭？虽然我没怎么实际操练过，但以我的聪明才智和动手能力，不说色香味俱全吧，把菜做到能吃还是可以的吧？

手机突然在屋里响了起来，我想，正好问问他中午回不回来。

是南昕。

“呜呜呜，景景……顾，顾应煊他……”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听上去不像假哭。

“怎么啦？你现在在哪？”我尽量放柔了声音问她。

“我，我在家……你来找我好不好？”哭腔听得我心软软。

“好，你给我发个定位，我马上过去。”不知道总裁大人又做了什么气南昕，“乖，先不哭了。”

总裁的别墅装修得很大气低调，在南昕有一搭没一搭的抽泣声中，我了解了来龙去脉，幸亏没什么大事，感觉只是普通的情侣吵架。她闪婚总裁这事我总觉得非比寻常，一直不是太放心。

将南昕安顿好后天已经有些黑了。小姑娘哭累了，现在睡着，锅里炖着一点白米粥。

果不其然，总裁大人果然完全不会和女孩子交流。

大概是因为总裁太优秀太天才了，所以在感情上少根筋，从小到大都在赶进度，跳级跳级总是跳级，接触的人除了长辈、老师就是下属，和南昕说话都像在处理工作，一次两次小姑娘还能安慰自己是对方不懂情趣，次数多了难免对他失望，和他说他又听不懂……

男人和女人真的好像来自两个星球。之前还觉得这话俗，现在有了亲身经历，哦不，现在我的一个朋友有了亲身经历，不免也让我多了些对于人生的感慨。

那毕辰呢？他会觉得女孩子很麻烦吗，他会觉得我……

锅里的粥滚了出来，打断了我的思绪。

这个锅看来不太能煮粥，灶台上一片狼藉。抹布，抹布在哪？！总裁家的厨房台面怎么这么干净！什么都没有！

用纸巾勉强收拾了一下，总裁家该有家政阿姨的吧，这个灶台我实在是不知道从哪下手。

锅里的粥尝着不太熟，灶台我是不敢再动了，只把天然气关掉。我开始研究旁边的电饭煲，打开了百度，搜索“xx电饭煲的使用方法”。

还没研究透，手机响了。

“毕辰？”我扣着电饭煲的按钮接听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