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科集团的基础设施考虑得挺周全。
卫生间旁还有不方便人士的大隔间及母婴室。
不至于让自己在狭小的空间里到处“碰壁”。
还好只是有些肿痛，没破皮。
林亦玟擦过药后隔着衣物冰敷了几分钟，实在是冷得慌，又上了一次药就出来把药箱还了过去。
还和路过的郭镇杰瞎聊了几句。
江一铖听着她这来来回回的步调倒也还健在，便没再多过问。
等林亦玟再回到会议室的时候，知一资本的两位公派实习生已经到了。
她按着中午从张心颖那里搞来的公司惯用的尽调计划，在会议室的白板上做了初步分工，对产品基本信息和总体财务数据进行了简要拆分，而后便和两位实习生各自啃起了材料。
随着会议室外陆续出现的告别声，林亦玟在一堆纸张中抬起了头，她看了下时间，快六点了。
实习生的访问权限需要总部审批，估计明天才能生效，她找郭镇杰为两个实习生再申请了一次明天进门的临时码，便让他们按时下班先回去。
回到会议室林亦玟才发现，原来刚刚窗外一侧的窗帘也被江一铖同时按下了，室内又开着灯，自己才没能察觉到天色的变化。
她伸了个腰，还有一小部分就把批量化产线的设计原理看完了，之后再简单整理一下优势及待提升的点，今天就可以下班了。
江一铖听着隔壁除了断续敲键盘的声音一直没有其他动静，天色都暗完了，这小姑娘不会真的减肥不吃饭了吧。
不一会儿，常年加班的郭镇杰拿着两份打包好的晚餐来到办公室门口，只见他轻轻地往门把手上一挂，朝他的铖哥傻憨地一笑，随即迅速地跑走了。
江一铖：“......”
贼眉鼠眼的，这孩子今天有点毛病啊。
怕不是把昨天教训自己的话又全盘倒给了林亦玟。
会议室的门被敲了两声。
林亦玟没直接抬眼，她瞟着地面，对面人已经把鞋子擦干净了。
唉，自己真像个神经病。
“吃饭。”江一铖给她分了一袋子，放在会议室的大桌子中央，自己拿着另一袋在她对面坐下。
“等会儿，最后一页了。”林亦玟小声嘟囔着。
他没回她，也没催她，自顾自地打开了装着不同菜式的外卖盒，一阵浓郁的酱香小炒肉香气扑鼻而来。
“......”林亦玟的眼中聚集了一丝怨毒，“江总，你在这里影响我工作了。”
“那就先吃饭。”他朝她晃了晃一次性餐具包，“这天气冷得快。”
林亦玟的肚子确实也是空了，中午光顾着听小郭声泪俱下地剖析案例，没能安心地把饭吃完。
而且会议室现在真的是太香了。
她没忍住咽了下口水，没好气地抢过他手里的餐具包，坐在对面的位置上吃了起来。
“林亦玟，你现在脸皮还是那么厚啊。”江一铖早有预判似地给她挪了位置，自己又将另一袋外卖拿了过来，在她身旁坐下，“总是抢别人准备好的吃。”
“别人碗里的更香。”
“......”
酒足饭饱，林亦玟也不想继续工作了。
她整理好桌上的材料，将江哲宁的门禁卡单独拿了出来，随口问了他一句：“这里晚上锁门吗？”
“会议室的门没锁过，明天再去找安保设置密码吧，你要留值钱的东西就放我办公室。”
“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林亦玟本来什么都不想带回去了，又想起戒指好像还在包里，“就电脑丢这里好了。”
江一铖接过她的笔记本，放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关上灯走了回来，“走吧，一起回去。”
“嗯。”林亦玟不想再拒绝了。
只是因为今天脚受伤了。
并不是想蹭他的车。
也不是想和他一起回家。
“家里有没有药，要不要在公司拿点回去，或者路上给你买新的。”江一铖关着会议室的灯，心不在焉地问道。
“不用，家里有。”
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
林亦玟拿着江哲宁的门禁卡，在出门的一个个识别处都刷了一遍，随后丢进了自己的包里。
“你把他的卡带回家干什么？”江一铖盯着她的举动，眉眼里尽是不满。
“不是，就，明天进门才会记得刷。”
“给他随便弄一次就好了，老爷子哪有空天天盯着。”江一铖停在了原地，似乎要为这件小事和她理论一番，并不着急走。
林亦玟认真给他解释道：“万一哪次忘记了，那天又正好被查了，我也不好交代。”
江一铖叹了口气，面露浅浅的嘲讽，“拿来。”
林亦玟有些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郭镇杰！”
“......”
只见助理小郭应声着从一处办公室出来，“铖哥，怎么了？”
“这个，每天早中晚在门口刷一次，不得少。”
“啊......好的，好的。”
小郭给他们敬了个礼，拿上门禁卡就快速地溜了回去。
一秒都没有多待。
看着小郭的身影消失在走道里，林亦玟开口：“你就这样对待下属......”
江一铖挑眉，“你怎么不嫌弃江哲宁给你的安排，没他哪有这破事儿。”
“您说的对。”林亦玟点头。
“走了。”江一铖继续朝外移步，同时不忘宽慰她，“他会安排好的，研发处多的是实习生可以用，一天一人可以给他刷一年。”
林亦玟紧跟在他身后，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就是，人多嘴杂，估计哪天就漏风了。”
江一铖又一次停了下来，因为有些突然，林亦玟没来得及刹车，撞了上去。
“嗷。”
江一铖看着她，微微抿唇，轻笑：“看路啊。”
他伸手帮着她揉了揉额头，“你怎么这么在意江哲宁的死活。”
林亦玟后退了一步，让他有距离把手收回，答道：“这不是为了保住我的工作吗，我现在还负债呢。”
江一铖看着手里刚触碰到的温度立刻被抽离，眼底的黯然一闪而过。
“都让你考虑一下过来了，我不比他靠谱？”
靠谱啊，但是和你在一起哪还有心思工作。
万一真的去联姻了，还不是得离职。
想到这儿，林亦玟轻叹了一声。
“不是，我现在在你心里，这么差啊？”江一铖看着她略显失望的神情，低眉顺眼地说着。
“没有，就是......”林亦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走在了他前面，破罐破摔。“你还走不走了，好困了，不然我自己回去了。”
江一铖无奈地跟上她的步伐，珍惜这次和她并肩同行的机会。
林亦玟为了避免他会提及什么尴尬的话题，一路上断断续续地问着今天下午整理的一些不明点。
江一铖耐心地给她解释了各种专业词汇，帮她把产品营收逻辑捋得更顺了。
到了她家楼下。
“你最近都怎么上班？”他问。
“打车......”
“江哲宁给你报销？”
“没……”
林亦玟内心：快点说送我！
“不是负债吗，这么挥霍？”
江一铖在路灯的残影中继续说道：“明早八点半我来接你。打车也要走一段吧，现在的网约车司机可不喜欢弯弯绕绕地拐进小区。”
“准点下楼，逾期不侯。”
他第二次开口了，她才不想拒绝。
但还是要委婉地表现一下。
林亦玟窃喜，不敢对视地盯着他随手丢在挡风玻璃下的烟盒，还没解开安全带，“从你家再绕过来要多花一倍的时间吧......”
江一铖无所谓：“我醒得早。”
林亦玟又想了想，他上回周六过来是提前到的，“我动作比较慢，不是每天都能准点......”
江一铖：“等一分钟加十块。”
林亦玟：“......”
江一铖：“还有其他问题想问吗？”
其实很想问问他联姻的事情。
但是，好像，不合适。
为什么他能直接说出不要带江哲宁的卡回家这种话，自己连周小姐都不敢提。
到底还是自卑了吗。
朋友之间还能开玩笑呢。
怎么和他的相处变得这么别扭。
江一铖看她没说话，也不着急，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撑着方向盘侧身看她，“嗯？”
“没，没有了......我先回去了。”
说罢，林亦玟直接伸手想要拉开车门，才发现自己还被绑着。
看着她这个傻样，江一铖的嘴角扬起一抹明亮的笑意，“这么舍不得走啊。”
他微微起身，温热的气息逐渐向她靠近。
轻松地帮她按下了按钮，同时握着丝质柔软的带子从她身前绕过去，在副驾驶另一侧收回。
见她没反应，江一铖目光深邃地盯着眼前的猎物：“真不走了？”
林亦玟的心跳不自觉地加速。
在这样狭小的空间内，如此近的距离，带着他体温的气息似有若无地洒在自己面前。
再这样下去，胸口那擂鼓般猛烈震动的心跳声就会露出马脚。
她摇着头，尽可能平和地说了句“注意安全”，便急匆匆地下了车，头也不回地朝电梯间跑去。
江一铖看着那消失的背影无奈地笑了起来。
他喉结微动，缓缓回身，忍不住嗔怪了一声：“怎么没喝酒胆子这么小。”
又朝着空无一人的电梯间望了会儿，终于是舍得把车开走了。
林亦玟跑回家激动地滚了几圈。
过了一阵，她在黑暗中冷静地坐了起来。
开始反思起来。
自己是不是应该勇敢一点？
十六七岁的江一铖喜欢的就是自己。
那时，就没有输给谁，对吧。
那时胆子就很小，那时就患得患失，那时有了想知道答案的疑惑却不敢问清楚。
所以才变成了后面的样子。
现在，不应该一点进步都没有。
就算会输，也不过是输给十六岁的自己罢了。
没什么好担心的。
总不能，又一次辜负老天的好意吧。
对！
林亦玟起身开灯，路过了依旧还地上的200个情敌，开心地和大家打了声招呼。
从现在开始，她要向她们宣战。
与智障并无区别。
洗好澡后，林亦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拿过手机，点开了和江一铖的对话框，开始打字。
“你和川铭国际熟吗？唔......不对，但是我也不知道周小姐的全名是什么......竟然连这个都没搞清楚......”
林亦玟自言自语地删着字，整个人丧气地倒在了床上。
下一秒，她直接拨通了单俊钡的电话。
没响两声就被接了起来：“林亦玟，怎么这么晚找爸爸？”
“爸爸......”林亦玟脱口而出。
单俊钡：“啥？”
才几周没见玟姐傻了？
单俊钡大喜：“啊，看来是有事相求啊。说说看，爸爸今天心情好，可能会考虑考虑半价帮你。”
林亦玟坐起身拍拍了脸，让自己清醒一点，和扇贝贝这么客气做什么。“爸你个头，问你个事儿，川铭国际周董的女儿认识吗？”
单俊钡才享受了没到一分钟的待遇，忿忿地答道：“不！熟！”
林亦玟非常干脆：“那算了。”
单俊钡：“......你想干嘛，让我牵个线？”
林亦玟：“想介绍给你。”
“咦，那千金大小姐哪比得过玟姐有魅力呢。”单俊钡满嘴嫌弃，“况且她头上还有两个哥哥，周家那一大家子人，难搞得很。”
林亦玟：“这话我爱听。谢了，挂了。”
单俊钡：“？？就这？”
林亦玟直接挂断了电话。
很好，很好，先用扇贝贝增加点自信。
她又回到了那个依旧沉静的对话框。
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问......
真没出息。
看着还有半小时就到零点了，如果自己发消息他睡着了没看到，或者看到了不想回，那今晚岂不是不用睡了？
算了。
不能算了！
一不做二不休，林亦玟直接拨通了江一铖的电话。
根本没给自己留后悔的余地。
“怎么了？”
那边接了起来，尾音音调微扬着，带着点吊儿郎当的散漫。
听起来还没到困点。
“嗯......那什么，我想到了问题。”林亦玟把开着外放的手机放在床上，声音调大，自己坐在一旁紧张到抠手指。
“嗯？”他饶有兴趣地笑着，“什么问题这么着急，还一定要今晚问。”
得意得很。
“说吧。”
林亦玟在电话的另一头沉默了半分钟，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她不安的呼吸声。
“我想问......那个......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她清了清嗓子，换了个稍微正式的腔调：“你知道的吧，烟盒上都写着吸烟有害健康。长期吸烟会导致支气管上皮细胞纤毛运动出现异常，肺部抵抗力下降，出现感染。还会伤害心脑血管，引起动脉粥样硬化，甚至会影响脑细胞活性......”
江一铖无声地扬起了嘴角：“在戒了。”
对面又沉默了一会儿。
“你是不是经常泡在酒吧里？”林亦玟数着指头念了起来，“我就去过张旭那里三次，不管白天晚上，次次都撞见你。听说还进过医院，不止一次吧江总......最好的朋友也是开酒吧的......”
江一铖歪着脑袋笑着捂脸，都是因为谁。
“我和张旭不熟，他开店初期给他借过钱，结清了。”
“哦。”
不是室友吗，一起睡了这么多年还不熟？
林亦玟感觉这个问题他没有好好答，但是她也不是很想问这个。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触GKD的？”
“大四那会儿，后来继续在同系读了研，就一直跟着了。”
“不打算继续做研究了吗？我看你接下来要全权接手后续的独立公司。经营和纯学术还是不一样的，不知道你......”
江一铖叹笑了一声，耐心地和她解释道：“现在很难有纯学术了。任何研究都要有大笔的资金投入，如果最后不能市场化，也没人愿意白给。”
“唔......有道理。”
“你不是在伦敦投行做了几年吗，怎么，这点道理都忘了？”
“没忘......”
电话的那头再次沉默了起来，江一铖看了眼时间。
又耐心地等了她一阵。
“你是不是还和省医科大在研究睡眠问题……”
“当代人都有这个问题，算是热点吧。”他眉眼带笑。
“哦……你失眠还很严重吗？”
“不严重了，现在忙起来累的倒头就睡。”
“哦。”
“你呢，还总嗜睡吗，就一瞌睡包。”
江一铖的话里带着浓浓的笑意。
她反驳：“我没有了！高中的时候不就治好了吗！”
“谁后来还迟到来着。”
“不是我！”
“行，行，还有问题吗？”他问。
“最后一个问题。”她深吸一口气。
他调侃，“林亦玟，零点了，你还睡觉吗？”
一鼓作气直接竭。
“......那没有了。”
“给你个机会，说完再睡。”
“没有了。”
“说。”
“那个，你......们公司，哦不，我们公司，唉......就汉科，和川铭国际关系好吗？”
江一铖在电话的另一端无声地扶额轻笑。
上午江哲宁在办公室里这么随口一提，林亦玟该是听到了的。
看她一整天也没提过一句，没想到已经把对方家底都挖出来了。
“有往来吧，但具体什么业务我也不清楚，不是我插手的范围。”
听这话的意思，就是集团和那边有合作，他没有？
“哦，这样啊。”她若有所思。
“你想干吗。”
“没，就是看着公司资质挺好的，不是怕江哲宁把知一资本搞垮吗，想给自己找个退路。”
“......”
“睡了，拜拜。”
“晚安。”
林亦玟眼疾手快地按下了红色按钮。
“晚安。”她对着空气说道。
啊啊啊啊啊啊！
嗷！
因为在床上乱动踢飞了昨晩□□的那几个“情敌”，她趴在床上把它们从地上捡了起来，拿到床头柜上放好。
“林亦玟，你真棒！”
“林亦玟，做得真好！”
“明天，请继续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