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昨晚折腾了快一夜的南里睁开眼看见天花板的时候差点没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已经在中国自己家的房间里了。
她揉了揉头发，起床拉开了窗帘。
南里家所在的小区绿植覆盖率很高，景色还算不错。
但南里看着却觉得少了点意思，总觉得没有有爷爷奶奶的小院子里那些花花草草给人的感觉亲近。
如今正是暑假，大人都已经去上班了，小孩没了约束就在楼下的花园里追逐吵闹，旁边是带着他们的老人围在一起闲话家常。
所幸花园离得远，只是隐隐约约能听得到声音。
南里刚洗完脸，家里的门就被敲响了。
爸妈都去上班了，家里没别人，南里喊了句稍等，将毛巾挂在架子上，赶去开了门。
打开门，门外毫无意外是陈今。
——毕竟知道她回国的人不多，而且能在这么热的天还愿意过来的人，估计也只有她了。
南里垂眸看向对方手上抱着的那一大摞试卷，不禁有些头疼。
她觉得某人这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南里抵着门，道：“这位小姐，您来做什么的？我可没点外卖。”
“哎呀让让让让，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找你有难同享。”
“不好意思，我只听过有福同享。”
“一样一样。”说着，陈今像个泥鳅似的就从南里和门框中间那一点点的缝隙中挤了进去。
“话说，你昨天和你家那位聊得如何？这么多消息……乖乖，我当时觉得你要再不回他，他可能都起了要直接过来一趟的心思。”
陈今的说法夸张得没边儿，南里无语地关上门，转身去了厨房。
“哎！你还没回答我聊得如何啊？”
“聊得很不错，我打算明天就回日本。”
“吓？真的假的？？你也太雷厉风行了吧？你昨天才回来耶？”
这时候南里已经关了厨房的门，但这并不妨碍陈今从南里回答她的语气里面听出了些嘲讽的意思——“你觉得呢？真当飞机票便宜得跟电影票似的？”
……
陈今抱着试卷做了个鬼脸。
她觉得能够为了追爱说转学就转学去日本的人，还真的就做得出这种事情。
南里打开冰箱，回头正好看见陈今的鬼脸。
南里：……
大早上没什么胃口，南里随意舀了几勺白粥，拿了一碟小菜，端着碗去到了陈今身边。
她以为某人来她家既然抱了那么一大摞暑假作业，那就是来奋笔疾书的，但当走近了，却发现人试卷里面还夹着一本空白素描本。
而这会儿，她正趴在客厅的矮茶几上面……画漫画。
南里叹了口气，猜出来自己这位朋友抱着作业来她家估计就是个幌子。
陈今的妈妈是个老师，暑假便赋闲在家，可不巧的是，她并不支持自己女儿走画画这条路。
虽然也没极力反对，但每次她看到陈今画这些都会絮叨好半天，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不认真学习，弄这些乱七八糟的。
南里问：“又要画画还要学理综，挺累的吧？”
“还成。”
“也是。”南里点点头，“我觉得你就该转艺术班，在理科班混日子太累了。”
“哇——当年分班的时候你可还没转学，你摸着良心说，那分科意向表是我自愿填的吗？不对……等下，什么叫混日子？？？”陈今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好像被损了，猛地抬起头瞪向南里，“我很刻苦的好吗？”
她一掌拍在了旁边的那沓空白试卷上。
“就……体恤你。”南里舀了一勺热粥含进嘴里，“我觉得你画画真的画得不错。”
她动作一顿，将勺子搁在碗里，问：“我有和你说吗？我在日本交了个朋友，和你一样，挺喜欢画画的。”
“没有！”陈今恶狠狠地回复完，转头又开始“奋笔疾书”。
南里被某人猫似的凶相逗笑，见她忙得很，只好继续窝在一边喝粥。
说起来陈今和原田在画画的时候真的很像。
她们一动笔，眼睛里就仿佛闪着光，不像她，画画单纯就是为了打发时间，虽然可能的确有些小天赋，但是却并谈不上热衷。
南里看着逐渐在纸上成形的人物，搅动着碗里的白粥，没忍住叹了口气。
陈今高中以后还可以选自己的路，但原田如果没人帮她的话，画画对于她来说，或许这辈子都只能是她的一个爱好了。
南里独自坐在沙发上伤春悲秋，于是当陈今画完一格再转过头去看南里的时候，就见她抱着一碗冷了的粥，正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这发呆，就仿佛……
陈今瞄了眼摊在茶几上的作业，问：“你是不是有点想念中国的作业了？要不你帮我写掉点？”
南里：“嗯？”
“这不是正好我带来的都是理综，你这块成绩不是不错嘛？”
南里用筷子尾敲了下陈今的脑袋，问：“你从哪儿看出来我想写试卷？”
“可你一直盯着这啊？”
“那有没有可能，我是想给你丢出去？”
“……”陈今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说：“也行，这样我就可以和老师说，不是我不想写，是我暑假作业丢了。”
南里：……
-
要说回中国第一天是脚累，那第二天就纯属是手累。
虽然嘴上说过不帮忙，但南里还是帮陈今写了一天的作业。
南里甩了甩握了一天笔的右手，恨不得把陈今立刻马上从她家里赶出去。
“来来来喝点水。辛苦辛苦，我帮你揉揉。”陈今递了杯水到南里左手的同时，转而就要付诸行动帮南里进行一番手部按摩。
南里将手一缩，道：“没必要，你只要不再拿着卷子来我家，一切都好说。”
“哈——哈哈哈……”
南里看着陈今的那一脸干笑，面无表情。
她指着桌上摊着的那一堆灰白试卷，“理综试卷二十五张，我今天帮你搞定了一半，你还来？”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家我还是得来，而且得抱着作业过来，不然我待在家里我妈就总唠叨我。”陈今将试卷都往自己这边归拢了过来，保证说：“但你放心，接下来的这些作业我自己搞定就行了。”
南里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阿姨她还是不同意你转艺术？”
可能是没想到南里会突然转到这个话题上，陈今嘴唇动了两下，一时不知道该给什么回答。
“……倒也不是。你也知道我们高中，学校里没有几个艺术生，毕竟一大堆都是尖子生，没人愿意平白无故转艺术的。”
陈今妈妈不同意陈今转艺术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陈今成绩还行，在年级千人里也是能排在前一百的那种。
如果说她成绩不行，那学艺术的确是个出路，但关键是她明明成绩可以，能捞到个好的大学去上，转艺术这件事就有些矛盾。
定式思维让老师和家长都觉得，像陈今这样的学生走艺术这条路实在没有必要。
南里两边倒是都能理解，但陈今毕竟是她的朋友，她终归还是偏向她一些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还是想选动漫设计。”陈今抱着试卷，表情难得正经，“我的未来不是我妈的，我想自己选。”
“可是阿姨那边的思想工作你做得通吗？”
“……啊呀！！！再说吧！”陈今抓狂地揪住自己的头发，“大不了我被赶出家门！”
南里看着陈今那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到时候可以来我家住，这是我对你最大的支持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竹子你真是我的心肝大宝贝！！！！天下第一心善美女子！”
“……”南里推开了陈今马上要扑过来的脸，捂着她的嘴道：“大可不必。”
外面天色已黑，南里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而她们俩到现在还没吃晚饭。
她站起身，问：“我爸妈估计在公司还有事情，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晚饭你回去吃？还是我点外卖？”
“点外卖吧，还不想回去。”
南里点了点头，开始在冰箱旁边那处翻找起来。
家里常年备着几家味道还算不错的餐厅电话，她打算直接点几道菜让外卖送过来。
多番比较之后，南里抽出了其中一张。
“这家，吃吗？”
已经重新拿起画笔的陈今头也没抬便道：“吃。”
南里朝她的本子上看了眼，这一页已经快被画满了。
“那我点了？”
“好。”
点好了菜，南里正打算拿着手机往客厅走，手心里却震了两下。
她拿起一看，又瞄了眼陈今，直接去了阳台。
八月的天即使到了晚上依旧闷热，南里接通电话，将脑袋凑在了窗外，任由晚风吹拂。
她眯着眼睛，刚想开口，就听对面喊了自己一声竹子。
这人果然很守信用，说打电话还真就打过来了。
南里弯起唇角，开口问：“今天怎么样？”
“训练没有松懈。”
南里笑出声音，说：“我又不是你教练，你松不松懈我才不关心好吗？我问的是，你今天过得怎么样？开心吗？”
“挺好的。”顿了一下，他添了一句，“也有好好休息。”
“还有两个星期就要决赛了吧？”
“嗯。”
晚风还算舒服，但吹多了头发会挡住视线。
南里转了个身，看向灯火通明的房内，陈今的手依旧没有停歇，在画纸上快速移动。
她张口，对着那边的人说：“加油。”
“嗯。”
阳台上没开灯，今晚天气晴朗，月色洒满了瓷砖。
南里还想再说些什么，那边却忽然问：“你呢？”
“我？”
“你今天过得怎么样？”
“啊……你问我啊？”南里下意识将手机换了只手拿，甩了甩右手酸痛的手腕，“我挺好的啊。”
“有按时吃饭吗？”
“……”南里噎住了。
七点晚饭没送到的话，算是她不按时吃饭吗？
“……有。”
“多吃点，你吃得太少了。”
“嗯？”她刚刚有说今天吃了什么吗？
不过她今天吃得的确不多，就一碗白粥还有中午下了碗面。
实在是没胃口，因为昨天没控制住，吃得太腻了。
“在家里记得多吃些，你太瘦了。”真田叮嘱道。
“哦……”
南里答应完，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被人念叨了。
她语调上扬了些，一本正经道：“弦一郎，你可比我小一岁，怎么还说教起我来了？”
那边的声音瞬间熄了。
空档间，南里懊恼地敲了下自己的脑袋。
明明是她刻意想让真田忘记比自己小了一岁的事情，怎么现在她又提起来了啊！
“……可我也是你男朋友。”
“啊——？”
“我想以我们现在的关系，我可以多关心你一些。”
南里感觉自己可能是在阳台待太久了，体温一下子升了上来。
她反应了会儿，磕磕巴巴地道：“啊……也、也是。”
于是，当南里挂了电话重新返回屋内的时候，陈今抬头时就看见她的脸红得像是煮熟了的虾子。
“你是不是有病啊？去阳台蒸桑拿？”
“我——”南里捂上自己的脸，乱编一气：“我是去收衣服。”
陈今盯着南里，从她躲闪的眼神中意识到一件事——不对，很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