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电影院的时候，大灯已经暗了，温寒回去喝了药睡了几个小时，这会儿精神了不少。
“我看你病怏怏的，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尚北吸溜着奶茶，把爆米花递过来，“来点不？”
温寒摆摆手，羡慕极了，但是嗓子疼也不太吃的下去，他鼻音重，说话听起来懒懒的：“最近新上的喜剧片，我当然要来凑个热闹。”
尚北点点头，继续大吃大喝的，跟晚上没吃饭一样。
“你喝这个吧。”
“粥？”温寒吸了一口，“还是不加糖的？”
贺源深深地看他一眼，同情地嗯了一声。
“为什么他们可以喝奶茶，而我只能喝粥啊。”温寒委屈巴巴地控诉着。
“你嗓子不疼了？还要喝甜的？”贺源淡淡地提醒到。
温寒不说话了，又气又无奈地用力吸了口粥，在电影院喝粥，还是晚上，温寒觉得这世界好迷惑他盯着尚北的奶茶，幻想着自己嘴里的米粒也可以喝出珍珠的味道。
“靠，真想举报虚假宣传！”尚北在群里骂了一声，“所有的笑点都在预告片里了，太无聊了！”
贺源微微侧头看了看旁边的温寒，大屏幕的光在他流畅的侧脸上闪动，浓密的睫毛打下一大片阴影，嘴巴抿着安安静静地，头一歪一歪的，头发都蹭乱了。
手机还在震动，贺源关了消息提示音，停留在群消息界面上。
清:要不然出去上网去？这会儿才九点，玩儿会？
尚北:走走走，这电影我真不想看了，尬死了。同桌走不走？
张伟:我不去，万一后面还有好笑的呢，我要看完。
尚北:你可真够无聊的。
清:快点，我已经到大厅门口了，你们去不去？@源哥@温寒。
贺源正要回消息，肩上一沉，温寒终于找到了支点，踏实睡了。贺源攥紧手机，扬唇轻笑一声，随即警惕地侧头盯着刚摁了屏幕要凑过来叫温寒的尚北。他竖起食指压在唇上，示意他小声点。
尚北低头看看阴影里的温寒，叹服的摇摇头，想起大一开学的时候有人偷拍他发到校友群里，竟然还有人争辩这是男是女。他点点头然后手机拿出来，悄悄拍了一张，没过瘾他又转换摄像头准备拍张合照，结果镜头里身后的贺源冷冷地盯着他，还挺瘆人。
尚北收了手机尴尬地笑了一下，从另一边楼梯挤出去了。
一有人带头，剩下的同学也坐不住了，三三两两地往外走，大灯亮起的时候厅里零零散散地只剩了十几个人。
温寒蒙的被大灯一晃，抖了一下醒了。
“醒了？”张伟从后排站起来调笑道：“我还以为你俩要在这儿过夜呢。”
温寒跟着站起来不好意思地笑笑:“尚北他们都走了？”
“早就走了，去网吧了。”贺源微笑地说，不动声色地活动了一下肩膀。
“你们现在去哪儿？”
“回家吧。”贺源淡淡看着温寒，“早点休息。”
张伟摇摇头，自己走了。
……
次日下午，贺源带着作业敲了敲门。
“叔叔阿姨不在家吗？”
“嗯，就我一个。”温寒把他让进来，“随便坐吧，我特意没收拾，别介意。”
“不用收拾，这样挺好的。”贺源笑了一下，温寒家里确实没有刻意收拾的痕迹，但是并不凌乱，整洁又透着些随意。
“喝什么？饮料还是白开水?或者我给你泡杯茶?”屋里暖气开的大，温寒平时那么怕冷这会就穿了个毛衣，宽宽松松的，可能刚才睡醒没多久，头发还微微卷曲着，随意又慵懒。
“那就白开水吧。”贺源看着他的背影，淡淡地问： “上午输液输了多久啊?”
“三个小时吧，看手机头疼，干坐半天无聊死了。”
“阿姨没陪你一起聊聊天吗？”
“没有，我自己去的 。”温寒说着递过来一杯水，贺源一眼看见那白皙的手背上一片淤青，靠近腕骨那里还有个针眼，也泛着紫，在冷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这是扎的？怎么扎成这样了?”贺源说的急切。
温寒猝不及防被抓住手腕，看着贺源紧皱的眉头，一惯温柔的脸上笼了些寒气，严肃又凌厉，紧紧地盯着自己的手背，他一时间怔住不知道说什么了。
贺源没得到回应，抬头对上温寒茫然的表情，这才感受到手心里的凉意，触电了一样撤回了手。
他干咳一声道：“怎么成这样了？疼吧。”
温寒往他旁边的沙发扶手上一坐，摸索着自己的手背笑到:“老样子了，护士说我血管看不见，扎了两针都没扎上，最后那针进进出出的在手里面搅半天才扎到血管上。
贺源听着都觉得痛，温寒却轻松地笑着:“就是看着吓人点，也不疼。”
“这护士不专业啊，怎么连个针都扎不好。”贺源低着眼，淡淡地说。
“你怎么跟我爸一样，我小时候有次输液，护士扎了六针都没扎上，我都没哭我爸急得跟人家护士吵了一架。”温寒想起来哑着嗓子还笑了笑。
“要不换右手呢？”
“看这样子，明天可能不得不换右手了。”
这人身体好一点又开始笑，手都那样了，还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贺源叹了口气，递过去一沓卷子。
“这么多？”温寒挑挑眉，“你……还把我考试卷也拿回来了?”
“只拿了数学，还有我的，已经改正过了。”贺源顿了一下，平静道：“你先看看吧，到了学校要给老师讲的。”
温寒扯了一下嘴角，皮笑肉不笑的十分无奈。
温寒盯着瓶子里的水一滴一滴的下，看了会儿居然睡着了，他左歪右晃的一头栽到旁边人肩膀上才猛然惊醒。
“不好意……源子！你怎么在这儿？”
没想到醒了更惊。
“你不是说无聊吗？我来陪你。”贺源手里握着他的下一瓶药，跟他并肩坐着，不知来了多久。
温寒感动地啧了一声，“太够意思了！”
贺源刚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温寒靠在墙上摇头晃脑的，瓶里的水不多了也没看见旁边有护士，就去前台给他拿了药，盯着水一滴一滴往下滴，直到一颗头终于砸过来。
“没了。”贺源站起来，把药换上，“护士也不在你就这么睡了，药没了怎么办？”
“你知不知道，空气进血管里会肿的，血还会倒流。”贺源淡淡地说。
“你吓唬我?”
“你怕不怕?”
“不怕，我这不提前醒了？”温寒嘴硬道。
“没吓唬你，这是真的，你心怎么那么大？”贺源低着眼皮，有些不高兴：“左手都那样了，右手也不要了吗？”
“不至于，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温寒干笑两声。
“怎么不至于，你手不疼吗？”贺源吸了口气，“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温寒莫名心慌，不好意思地笑笑：“你不要这么严肃嘛，我明天不睡了。”
贺源真奇怪，坐一个月同桌了也从没见过他有什么情绪波动，一直都是温柔平和，最近两天却总像压着火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窜出来一簇。
“不是怪你，我想让你小心点。”贺源无奈地叹了口气。
“嘿嘿，我知道。”温寒弯弯眼，笑的乖巧。
“那什么？给我买的吗？”
“嗯，你看看想吃什么？”
“你来看我，还带礼物呢？你怎么没给我买束花?”温寒调笑道。
“不是礼物，输液的时候可能会胃里不舒服，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买了几样，你垫垫。”
“啧，贴心！得此同桌，夫复何求啊！”温寒激动到。
贺源定定地看着他快要埋到塑料袋里的头，无奈地笑了一声。
“源子源子，我要吃这个，这个薯片。”
温寒一只手扒拉着。
贺源撕开包装袋，替他举着。
“源子，你可真会买，我就喜欢番茄味的薯片。”温寒满足的笑笑。
“喜欢就好。”贺源微笑着，“明天还来医院吗？”
“嗯，医生说我症状多，让我再吊两天水。”
温寒感个冒，把所有的症状都体验了个遍:发烧、咳嗽、头晕、嗓子疼甚至身上都疼。医生说要多输几天，刘清云也说要巩固巩固，干脆让他再请两天假，好了再回学校。
“那你别吃了，病人吃这个上火。”贺源把手撤回来。
“别啊，这算什么！我妈昨晚还给我做麻辣香锅呢。”
贺源挑挑眉，无奈极了。
“反正我这吊着水呢，吃点什么上火的不是刚好能被药压下去？快，我再吃点，我坐半天，无聊的都饿了。”
贺源没办法，不情愿地把薯片又递了过去：“成绩出来了，老杨估计明晚就调位置，你怎么办?想坐哪儿?”
“坐哪儿都行，你随便替我选个吧。”
“随便?没有其他要求吗？”贺源盯着他的眼睛确认道。
“那就尽量靠窗?靠不到也无所谓啦，哪儿都一样。”温寒依旧随意的说。
贺源没再多说，给他换上最后一瓶水，已经快要到返校时间了。
“你还吃吗？我再给你拆一袋？”
“不了，差不多了。”温寒笑笑。
“手伸过来。”贺源掏了张湿纸巾，不由分说地拉过沾着调料的手，细致地擦着每一根手指，温寒的手又细又长，看上去却紧致有力，清瘦倒不至于病态。
温寒一时脸红，干笑一声:“这多不好意思，还麻烦你给我擦，我在你身上蹭蹭就行了。”
“……”
“所以明天不回学校了?”
“嗯，我再吊两天，你没有同桌不要太想我哦。”温寒笑盈盈地说。
“看着点水，滴完了就叫护士拔针，别睡着了。”温寒正准备闭上眼往墙上靠，贺源又折回来了，他立马坐好，莫名有点心虚：“好的，放心。”
贺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水，这才走了。温寒悄悄喘口气，随后反应过来，“不对啊，我干嘛要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