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后，沈琪乖乖地换上了姜彦莛为他准备的新睡衣。

是蜡笔小新最爱的小恐龙饼干图案，但姜奶奶是按照姜彦莛的尺寸买的，所以套在沈琪身上显得很宽松。沈琪怕晚上睡觉会热，选择只穿上衣、翘掉短裤，把上下身的全套睡衣穿出了睡裙的效果。

然后就抱着小枕头，一咕噜地爬上床。

姜彦莛打开空调，把被某小孩刻意揉成一团、藏在角落的睡裤往床边一扔：“给你开空调了，穿上，不然会着凉。”

沈琪拿起睡裤，跟姜彦莛讨价还价：“是定时的吗？可以调久一点吗？”

姜彦莛哼笑着斜他一眼：“开的睡眠模式，不会热着你。”

沈琪这才放心地把睡裤穿上，两条又白又嫩的小细腿在半空中胡乱地蹬着，蹬出了健身达人们练腿的架势。

沈琪往后一倒，歪着头，肉感十足的腮帮子被枕面压得鼓出一块，看着又迷糊又柔软：“小莛哥哥，你说要送我用狗尾巴草编的小兔子，什么时候做好啊？”

姜彦莛坐在床上，腿曲成随意的弧度，由上而下地望着沈琪那张被挤压得好笑的脸：“快了，我要求比较高，既然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那肯定要做到令我自己非常满意的程度才行。”

沈琪想起在走廊间看到那些相框照片，那上面所展示的狗尾巴草工艺品已经做得够精致了，还能比它们更好看吗？他不禁得意地嘿嘿傻笑起来。其实无论姜彦莛送什么他都会很高兴，只是没想到对方对自己这个便宜弟弟比想象中还要好，好到可以指定挑选礼物的程度。

谁会不喜欢明显的特殊对待呢？

时间不早，沈琪明天要上英语兴趣课，姜彦莛起身把卧室灯关掉，昏暗中，踩着拖鞋回到床边，循着那股熟悉的、属于香波的淡淡柠檬香，躺到沈琪身旁。

裹在空调被里的沈琪悄悄蠕动着、往姜彦莛的方向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侧躺姿势，然后困倦而软糯糯地说了声“晚安”。

自姜彦莛开始记事以来，还是第一次跟人睡在同一张床上。他精神上有点亢奋，也有点陌生，各种复杂的想法交织在一起，在脑海里跟过山车似的，左冲右撞、直上云霄。总之就是不太困，想跟沈琪聊天、跟沈琪玩。

这种感觉很新奇，姜彦莛从来都是到点就上床睡觉，作息稳定得比第二天准时打卡上班的职场精英还强迫症。

姜彦莛就这样干瞪眼地躺着，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的模糊轮廓。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后，床垫因动作而发出些轻微声音，姜彦莛以为对方也没睡着，于是向虚空处干巴巴地发出一句：“琪琪，睡了吗？”

无人回应。

姜彦莛没忍住侧过脸，一看，好嘛，人直接换成背对着的姿势、睡着了，而且睡得还挺香，隐约能听见小小的呼噜声。

想必是经常去朋友家过夜，不怎么认床，且睡眠质量很稳定，脑袋一沾枕头就能秒睡。

姜彦莛有些忿忿地想着，同时也不甘示弱地转过身，对向沈琪那颗圆溜溜的后脑勺；转过身后，尤嫌不够，又嘟哝着往沈琪的方向凑了凑，恨不得跟他贴在一块。

姿势很是亲昵，要是把手臂也伸出搭上，就近似于把对方半圈进怀里的姿势了。

但那样也有弊端，大概率会把沈琪给热醒来。

于是姜彦莛就这么规规矩矩地保持着侧躺的姿势、直到入睡，没去打扰早已进入甜美梦乡的沈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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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老先生手下人的办事速度非常雷厉风行，隔天便以“亲戚搬家后生活或有不便”的名义，往姜家送了一卡车的东西。

当那辆卡车停到姜家小院门口时，姜奶奶傻站在台阶上，望着穿梭来往、忙于搬运的工人，一时间有些迷茫：怎会有这么多东西？我这才刚搬来，为何产生了一种又要搬出去的感觉？

姜奶奶没见过这种阵仗，赶紧把对门的徐振宁叫出来，帮自己坐阵撑场面。

事实证明，陆家并不是那种一掷千金的土暴发户，送来的东西都是肉眼可见的高档与实用兼备，既考虑到了姜奶奶和姜彦莛的年纪，也考虑到了这对“奶孙”对生活基础的实用性。

从家具到家电，陆家非常贴心地给提供了一套全新的选择方案，而且是严格按照姜家目前所有的房屋格局来。没有多，也没有少，并且从色彩搭配和设计款式上来看，即使直接替换进姜家也不会显得突兀。

完全没有那种“送的东西又贵又好，可惜就是不搭”的格格不入感。

姜奶奶有些难为情地瞅瞅徐振宁，不知该收下还是婉拒。无功不受禄，况且陆家小孙子被抱错到自己家，两厢对比下来，绝对是吃亏了，毕竟姜家各方面条件都不如陆家。

她自然是不好意思接收来自陆家的“糖衣慰问”的。

姜奶奶迟迟不敢签字，搬运工人也尴尬，只能求助地望向身旁那位看上去更好说话些的徐振宁。

徐振宁换了一种思路去理解陆家给姜家氪金的行为背后逻辑：“哎，你就别误会人家的诚意了，陆先生是在感谢你们家这些年把彦莛教的很好呢。”

“再说了，把家里置办得好些，彦莛待着也舒服，不是吗？”

“我早就想帮你把那台老电视机给换了，还有那微波炉......你呀，就是不舍得换新的。”

在徐振宁的劝说下，姜奶奶终于松动，接受了陆家的慷慨馈赠。

大大小小的箱子，或拆或搬地运进姜家的大客厅，除了送给姜奶奶的家具家电，还有许多是赠予姜彦莛的。有潮流时髦的新兴玩具，也有对普通小学生而言、算得上奢侈的各种电子产品。

更离谱的是，陆家还专程派某知名琴行的厂商负责人前来，一鼓作气地送了好几样大件乐器。运的过程看得姜奶奶是心惊胆战，生怕他们不小心磕着碰着哪儿了，光是那台油光锃亮的钢琴，就占据了偏厅空间的四分之一。

姜奶奶拉住搬运队伍中一位西装革履、类似秘书模样的人，颤声问道：“这......是不是有点太操之过急了？孩子学点乐器是好，但也不能一上来就......学那么多种啊？”

一想到刚才至少瞧见了钢琴、大提琴、小提琴、管风琴、萨克斯、架子鼓、古筝等七种乐器，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鸡娃架势的姜奶奶，简直难以置信：“孩子不是蜈蚣，就两只手，这得学到什么时候去？！”

那位秘书笑得非常官方：“您别担心，陆老先生的意思是，看孩子喜欢哪样、就学哪样，没有强制性的要求学。”

“只是尽量先把选择面给拓宽罢了。”

姜奶奶和徐振宁目瞪口呆：我不理解，你们这些有钱人的思路实在太奇怪了。

当姜彦莛回来时，整个姜家仿佛焕然一新，要不是墙壁和地板依旧是熟悉的花样，他简直要以为自己走错了门。

姜彦莛摸了把像艺术品一样立在客厅的大提琴，琴身的弧线流畅漂亮，闪耀着一丝巧夺天工的光泽：“奶奶，咱家是买彩票中奖了吗？”

“是陆爷爷送来的。”姜奶奶迟疑地酝酿着话语，最终还是选择委婉地传达陆家的诉求：“陆爷爷可关心你了，咱们什么时候也去趟陆家玩玩呀？”

姜彦莛闻言一怔，可有可无地避开姜奶奶的视线，打了个哈哈：“下次再说嘛。”

姜彦莛说完就往二楼走，二楼书房的门敞开着，他朝内随意一瞥，发现之前原本只有两个简易书架的书房，如今已被收拾得有模有样、琳琅满目。

桌上和架上都多出一些从未见过的新鲜玩意，有的甚至还用礼盒装着。姜彦莛有些被震撼到：“书房里的这些也是陆爷爷送的吗？”

姜奶奶站在楼下，忖度着怎么说才能让孩子更好地接受陆爷爷“突如其来”的大方劲儿：“是呀，他说也不清楚你喜欢什么，就挑了些自己觉得挺有意思的小东西。”

反正书房里的礼物基本是送给姜彦莛的。姜奶奶可以犹豫是否接下那些送给自己的，但她没道理阻挡陆老先生给亲孙子挥霍。

所以选择权在姜彦莛手中。

“你要喜欢就收下，不感兴趣就搁着，奶奶找机会还回去。”

姜彦莛闻言，看向其中一只被打开的盒子。

应该是由天然琥珀做成的集锦收藏盒，黑色天鹅绒布上镶嵌着各种形状各异的小巧琥珀，色泽润亮，纹路却又古朴至极，或透明或半不透明，其中一些还裹着神秘的昆虫、砂砾、草药植物。

独具一格的特别，让人无法挪开视线。

没吭声的姜彦莛，心不在焉地想：这些琥珀是纯收藏品吗？拿来装饰狗尾巴草做的小兔子，倒是挺画龙点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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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琪下课后被章阳妈妈开车送回紫竹街，今下午要更新他最爱的一档动画。有动画看，这日子就有盼头，所以他脚步生风，在小巷里边哼歌、边蹦跶着往家走。

来到沈家大门口时，沈琪的目光跟别在铁门缝隙间的小卡片一错而过，正准备进去时，他突然意识到刚刚好像错过了什么，又颠颠地折回来，摘下那张小卡片。

上面简单地写着行钢笔字：生日礼物做好了。

这稳重清秀的字迹，一看就出自姜彦莛，反正沈琪周围的同龄人没有钢笔字比他写得更好看的。

但最令沈琪开心的肯定是“生日礼物”这四字，前一秒还在心心念念的动画片立刻被抛之脑后，背着书包就调转方向、往对门姜家前进。

沈琪进屋换了鞋就直往二楼奔，所以没看到一楼客厅的角落处，新安装了整套奶油色的非人类设施。

沈琪冲到姜彦莛房间门口，熟到这份上已经自动省略敲门这步了，直接兴冲冲地推门而入：“小莛哥哥，我来领生日礼物啦！”

姜彦莛回过头，笑得有些奸诈：“有两个，你想先看哪个？”

“两个？”沈琪憧憬地睁大双眼：“可以给出区别的提示吗？”

姜彦莛闻言一愣，随后给出关键信息：“一个是绿色，一个是黑白色。”

“那就先看绿色的吧！”沈琪表现得很愿者上钩，那份绿色的礼物肯定是用狗尾巴草编织的小兔子，这还用猜吗？

既然是姜彦莛亲手做的，那就应该得排在第一位，得第一个看。

姜彦莛拿出一个类似于小手提箱的东西，外壳看着还怪漂亮，有点复古感。放到地毯上，然后开口朝着沈琪、缓缓打开。

手提箱就像一个小小的封闭式舞台，而舞台里的角色，则是足足八只用狗尾巴草编织的小兔子，大小不一，姿势和形式在细节处也各有不同；很明显，这八只在编织时，是完全按照不同设计思路来的，并非千篇一律的制作过程。

最让人惊艳的是，八只兔子各有各的装饰风格，因为每一只都镶嵌了一颗漂亮的琥珀，有的在耳朵旁、有的在胸前、有的在尾巴上......

琥珀起到了点睛之笔的关键作用，跟狗尾巴草结合得非常完美，两种材料都没夺去彼此的风格，反而亮点十足。

姜彦莛故作沉稳地观察着沈琪看礼物时的表情，心里终于停止打鼓。

至少从目前来看，不说无敌喜欢，但肯定是挺喜欢的，绝没有失望或嫌弃的态度。

而沈琪此时挂在脸上的笑容和喜爱是发自内心的，他期待过姜彦莛给自己做一只特别可爱的狗尾巴草兔子，但没敢奢想会如此的重工和华丽。精美到他甚至不敢伸手去碰，生怕一个力道不对，就摧毁了眼前这几只精美到令人失语的兔子。

的确花里胡哨，但也的确是下足了功夫和心思。

沈琪爱不释手地摸了摸手提箱的边缘，没舍得直接碰里面的小兔子：“为什么是八只呢？”

“因为是你的八岁生日呀。”姜彦莛回得很理所当然。

沈琪有些无话可说，但又没忍住秃噜出内心真正的担忧。因为这八只狗尾巴草编织的小兔子，一看就不是能轻松搞定的：“这么多小兔子，是不是做起来挺费事的啊？”

“还好，挺消磨时间的。”姜彦莛不习惯说些感动别人、尴尬自己的酸话，只能装模作样地撇过头，避开沈琪亮晶晶的视线：“而且我也不讨厌做这种手工活儿。”

在这几秒安静的空隙里，沈琪又意犹未尽地趴到地毯上，近距离观察这份珍贵的手作礼物：“上面这些小石头是琥珀吗？”

“对，纯天然的。”

“我还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里看见琥珀呢，之前都是在书上。”

“是不是跟书上的不太一样？”

“嗯！没想到琥珀实物这么漂亮耶？比动画片里那些挖宝人凿出来的钻石还晶莹。”

两人开开心心地瞎聊片刻，气氛很是融洽，直到沈琪冒出了句“哎？这种琥珀贵吗？”

姜彦莛回想起当时无意翻出的价格标签，以及后面缀着的几个0。他同一脸纯真无知的沈琪对视良久后，决定还是隐瞒这些无关信息。

喜欢就行，别的不重要。

沈琪又想起另外一份礼物。这份绿色的已经让他很满足了，所以对待额外的附赠惊喜，表现得挺心平气和：“另一个黑白色的是什么呐？”

姜彦莛站起身来，看向沈琪的表情既狡黠又柔和：“在楼下，还没把它放出来，就等着你呢。”

沈琪整个诧异：哈？我听岔了吗？什么叫“把ta放出来”？他还是她？